第107章 番外11
孕七月,殊麗的身子開始笨了,胎動也越發明顯,比大寶兒那會兒頻繁得多。
頭胎是個懶乖乖,二胎是個小猴子。
而每次胎動,大寶兒都會好奇地湊過來,盯着娘親鼓動的肚皮,告訴裏面的小猴子,叫他老實一點,別累到娘親。
殊麗欣慰大寶兒的懂事,也期待二寶的到來,嘴角的笑意愈發明艷。
自從胎動開始,陳述白每晚都會來坤寧宮過夜,傍晚陪殊麗散步,夜裏為殊麗按揉,清晨再帶帶大寶兒,比朝中幾個妻管嚴的臣子還要準時準點。
臣子們發現,自打封后大典后,除了年節,幾乎沒有舉辦過任何形式的宮宴,皇帝陛下每日的任務就是處理朝事,以及陪伴皇后和小公主。
皇帝如此,臣子們哪敢肆意納妾,更不敢沾花惹草了,各家後院的風氣轉變了不少,甚少再有妾室爭風吃醋的醜事流傳出來。
這日,大寶兒抓了一隻螞蚱,跑回坤寧宮拿給殊麗看,“母后,螞蚱。”
歲多的大寶兒膽子大了不少,不僅敢抓螞蚱,還敢抓蝴蝶蟲,很多時候都把殊麗嚇得夠嗆。
今日陳述白剛好也在,見女兒舉起螞蚱,拍開了她的小手,“別嚇到你母后。”
手背一疼,大寶兒丟開螞蚱,氣哼哼地坐在他們對面,父皇又偏心,雖說偏心的是母后,那也不能打她手手呀。
看出女兒在生悶氣,陳述白將人拉到自己身邊,掏出錦帕為她擦拭手指,“為父話重了?”
大寶兒嘟嘴,“拍疼寶兒了。”
陳述白笑笑,替她揉揉肉乎乎的手,“那你也拍為父一下。”
正在喝燕窩的殊麗睨他一眼,想起大寶兒還不會走路時打過他臉的情形,忍笑彎起唇,他們的閨女可是個奶凶的小棉襖,他都這麼說了,小傢伙未必不敢。
果不其然,大寶兒抬手就還了一下,拍在陳述白的手背上,然後“媽呀”一聲跑開,像是很怕被報復。
陳述白沒想到女兒會真的還手,還手后又慫唧唧跑開,一時不知該誇獎還是怎樣,當聽見耳邊傳來輕笑時,扭頭看向身側的女子,“這麼高興?”
殊麗放下燕窩,替他揉了揉手背,“都紅了,寶兒夠心狠的。”
“別裝了。”陳述白當場戳破了殊麗的心思,抬手將人攬住,另一隻手搭在她隆起的小腹上輕輕揉起來,“真是把你們母女慣壞了。”
殊麗輕飄飄道:“陛下大可以廣納妃嬪,冷淡我們母女,我們無話可說。”
聽出她在開玩笑,陳述白跟着開起玩笑,“休想偷懶。”
偷懶?殊麗不解地與他對視,剪水眸子微微上挑,又嬌又媚,“我怎麼偷懶了?”
趁着大寶兒跑出去的工夫,陳述白掐住她的下頷,向上抬起,附耳道:“從有孕起,塌上偷懶多久了,嗯?”
殊麗一噎,哪會想到他指的是那方面,見他眼裏漾着春水似的波韻,殊麗偏過頭,舌快捋不直了,“才六個月。”
餓了六個月的男子似笑非笑地掐了一下她的前襟,另一隻手撐住她弓起的背,“嘖,半年了,為夫都該無欲無求了。”
殊麗推開身前那隻作亂的手,“正經點。”
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殊麗主動問起了關婉韻等欽差的事,順便提了一嘴陳斯年。
不提陳斯年還好,一提,年輕的帝王來了醋意,將人打橫抱起走向寢殿,“惦記他是不是?”
什麼跟什麼啊,殊麗直喊冤,踢了踢小腿,“我的意思是,按着時日,他們也該回來了。”
陳述白像是根本不關心陳斯年過得如何,將殊麗直接抱進了東寢,扯了扯衣領,附身扣住女子的肩膀,將人壓平在被褥上。
接下來的事,順理成章,殊麗沒有掙扎,只是偶爾會冒出一句“別壓着孩子”。
衣衫堆了一地。
大寶兒跑進來時,躲在落地罩前望了一眼,深記娘親的叮囑——
“東寢的帷幔落下來時,你不準進來。”
擰了擰腳尖,她扭頭跑出去,一個人坐在門檻上望着南方。
聽阿斐哥哥說,冬日的初雪到來前,那個壞叔叔就會回來,不知是真是假
遠在南方的一座小城內,陳斯年剛被關婉韻踹了一腳,生疼生疼的。
“你瘋了?”
關婉韻搶回錢袋子顛了顛,輕的不像話,“出門在外,收起少爺秉性,拮据一點兒吧!”
再這麼吃吃喝喝下去,他們真要上街乞討了。
眼下只剩最後一樁案子沒有拿到證據,關婉韻不想為了吃喝分心。
陳斯年掀開螃蟹蓋,當著她的面,重重吸溜一口蓋子裏的湯汁,“深秋蟹肥美,老子年沒吃到,吃一次怎麼了?”
“一次?”
“次。”
關婉韻氣得牙痒痒,推了下桌子上的鐵盆,“一次十隻?!”
陳斯年還嘴道:“不是給你帶出份兒了!”
“我真的謝謝你。”
“不客氣。”
關婉韻斂住怒火,用腳勾出長椅,坐在他對面,也開始開蟹殼,銀子都花了,不吃白不吃,她在這裏節衣縮食,他在那裏大吃大喝,憑什麼啊?
要去乞討,也是他去。
與同僚們還未匯合,但兩人拿到的證據遠超過那九人,回去能立個大功,想到此,她也無顧慮起來,甚至開始暗暗較勁兒,吃得快了不少。
陳斯年嘗了鮮兒,沒想着獨佔美食,懶洋洋地單手托腮,盯着對面的女子,“沒人跟你搶,瞧你那小家子氣。”
關婉韻冷笑,“沒辦法比,我幼時受過疾苦。”
被懟得沒話說,陳斯年在桌面上隨意畫了幾筆,畫了一個哭臉,又覷了她一眼,將哭臉的嘴角向上勾勒兩筆,變成了笑臉,隨即拿起乾淨的筷子,去挑關婉韻的嘴角。
被他突兀的動作驚到,關婉韻拍開筷子,“有病?”
陳斯年撇了筷子,“你都不笑一下。”
“沒事笑什麼笑?我又不是賣笑的。”
也是,堂堂大理寺女捕快,怎會去賣笑呢……不過在成為女捕快之前,未必沒有那樣的經歷。
陳斯年自知是從泥濘里爬出來的,並不在意別人的過往,但還是或多或少起了同情心,一個失去家人保護的小丫頭,容貌姣好,心思單純,在獨自行走的路途中,是如何脫離各種險境的?
那些過往,是傷,有些人能釋然,有些人不能,何必去揭人“傷疤”。
“你不需要賣笑。”
對方忽然正經起來,關婉韻還有些不習慣,不過也懶得在意他飄忽不定的性子,“銀子快花光了,很難支付接下來的住宿費,你來想辦法。”
陳斯年哼了聲,“跟你沒吃似的。”
“我可以不吃。”
“那你吐出來。”
關婉韻一拍桌子,作勢就要吐還給他。
誰怕誰啊!
陳斯年嘴角一抽,拿手擋了下,起身向外走。
還沒來得及吐出來的關婉韻抹了一下嘴,“大晚上去哪兒?”
“去賺錢啊。”
留下一句話,陳斯年拉開門走出去,腳步懶散,根本不像是去做正事。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關婉韻拿起短刀和客房的鑰匙,悄然跟了出去。
擁擠的街市上,陳斯年雙手嵌在袖管里,不緊不慢地閑逛着,跟賞花、賞燈的紈絝沒兩樣,只不過,紈絝身穿綾羅綢緞,這位大爺身穿打着補丁的布衣。
說起補丁衣裳,還是關婉韻逼他穿的。
由於在吃上的開銷過大,他們已有兩個月沒有買過新衣,又因為經常打打殺殺,衣裳時常破損,無奈之下,只能打起補丁,只不過,打補丁的細緻活兒,落在了關婉韻身上。
即便這樣,陳斯年還是嫌棄她綉活粗糙,將他打扮成了窮困潦倒的書生,每次去胡吃海喝,都會被店家和攤主要求先支付銀兩。
為此,兩人還為買新衣斗過氣,關婉韻讓他選一樣,要麼吃,要麼穿。
他選了吃。
想到此,再盯着不遠處懶懶散散的男子,關婉韻嘴角一抿,不自覺彎出一個笑弧。
走了小半個時辰,陳斯年停在一間胭脂鋪前,抬頭望了一眼匾額,慢吞吞走進去。
關婉韻不明白一個大男人出來賺錢,為何進了胭脂鋪,卻礙於正在跟蹤,沒有進去。
稍許,陳斯年拎着個紙袋子走出來,路過關婉韻躲避的巷口前,向後揮揮手,“出來吧,又不是暗衛出身,真當我沒發覺?”
關婉韻皮笑肉不笑地走出來,用短刀碰了一下紙袋子,“買這些作甚?不知道要省着點?”
“這是我賺的。”
陳斯年雖是朝廷通緝多年的逃犯,卻是個精緻講究的人,在胭脂水粉上也頗有見解,剛剛不過是小小賣弄一下,教給掌柜一些新的配方,就得了相應的報酬。
說起來,他漂泊十幾年,為了掩飾身份,扮演過小商小販、商賈財主,想要賺錢,不是難事。
所以陳述白會認為他是個鬼才,想要利用他辦些難事。
聽完他的解釋,關婉韻信了,打開袋子一看,全是尚好的胭脂水粉,“咱們可以將這些低價賣了。”
“那不是砸人家掌柜的生意。”
“那?”
“擺攤為人上妝。”
關婉韻將信將疑,“會有人願意花錢讓你上妝?”
有家宴等熱鬧的事兒時,許多婦人願意在街上請妝娘上妝,比自己畫得精緻,比店裏便宜。
透過街市上濃淡相交的燈火,陳斯年打量起她的臉,“我可以先給你上妝,吸引顧客。”
“給我?”
陳斯年繫緊紙袋的口子悠了悠,“是你讓我賺錢的,那你配合一下。”
兩刻鐘后,小巷中傳來抑制不住的笑聲。
看着銅鏡中變成花貓臉的自己,關婉韻閉眼沉氣,告訴自己冷靜,可根本咽不下這口惡氣,陳斯年是在戲弄她!
“你還有臉笑?”
砸了銅鏡,關婉韻提刀追去,誓要報復。
陳斯年翻上牆頭,在圓月下捧腹大笑,全然沒有察覺自己跟以前很不一樣了。
“等等等等,息怒,失手了,再來一次。”
還來?關婉韻使勁兒踢了踢牆根,腳趾卻是一疼,原地跳起腳來。
陳斯年跨坐在牆頭,盯着女子花了的臉蛋,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輕鬆,“喂,夜叉。”
“說!”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其實你人不錯。”
冷不丁被誇了一句,關婉韻渾身彆扭,擰眉瞪他一眼,“打個巴掌,給顆甜棗是不是?”
陳斯年攤攤手,沒再誇讚下去,心裏卻覺得這女子是個能相處的,至少性情合得來。
以後路上可以關照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