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211

天邊大道慢慢顯化凝聚的場景,讓天心宗的所有長老弟子們都停下了手中在做的任何事情，齊齊望向天空。

江雲作為天心宗核心弟子，哪怕最初以金之大道成就金丹,但是到如今的神魂修為,自然早已經修鍊了天心宗的根本功法五行歸藏，到達了五行合一的境界。

此時大道顯化,從一點最鋒銳的金庚之氣開始凝聚,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五行相生，儼然在天空之中慢慢匯聚成了一個小型的五行秘地。

更玄妙的是,這種顯化落在不同的人眼中，看到的是不一樣的景象。

對於某一系感悟最深刻的弟子,能在相對應的那一繫上看到諸多妙法靈光，別說是天心宗的弟子,就算是別派的弟子來都是如此。

因為即使是其他門派，本質也是以五行大道為根基,觀摩飛升之景,獲得的收穫是一樣的，因為這就等於看到本身修鍊道路的終極。

這時候的天心宗眾人都無比慶幸和自豪江雲是自家大長老，能觀摩一位神魂真君飛升,無論是對於剛踏入修行路的鍊氣修士,還是同為神魂的地仙,都是一場了不得的機緣。

大道顯化,所有修士都能從中獲得感悟,甚至還出現過修士在其中頓悟,直接成就金丹、元嬰等情況。

如今江雲提前飛升,還來不及等到飛升大會的舉行，距離近的宗門、修為極高的其他宗門修士都不一定能夠趕得及，但是所有在天心宗的人卻是能夠獲得這一場機緣的。

這其中，只有問心與莫淮的目光落在了明黛身上。

而明黛則在看着手中的生死冊。

天空上的異像將明黛的臉龐映射得明明滅滅，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獲得了天鋒命運線上的記憶，明黛何嘗沒有把江雲作為自己最敬重的師父看待。

尤其是明黛前世在天元宗的經歷，她的人生中可謂從來沒有出現像江雲這樣的師長角色，在獲得修改器之後的群內師兄師姐們也幫助她良多，但是相處模式更傾向於夥伴、兄弟姐妹，月霞真人如今雖與明黛有師徒之名，但是這輩子的修鍊之路明黛早有自己的道，並未過多受到指點。

而江雲，是從十歲起，一位地仙，卻像一個凡人一樣，一路手把手教導那個成為天鋒真人的十歲紀凌辰，從最基礎的劍招、劍式、引靈入體……一直到五十歲頓悟，成就金丹的師父。

筆尖慢慢地觸碰到了生死冊上。

明黛的手很穩，沒有一絲顫抖，卻遲遲不落。

只要不到最後一刻，只要還有一線希望，明黛都不願意落下這一筆。

因為落下，就是無悔。

若是江雲執意飛升，明黛這一筆最終也不會有遲疑，事後也不會後悔。

沒有發生五行墮化的世界，只有當下這一個了，無數個命運線生靈的輪迴被截斷，還有不知道多少個命運線中自己選擇滅亡，也要掙下來的唯一希望。

對於江雲這個師父，無論他最終選擇飛升還是放棄，明黛都不會怨恨他。

作為修士，江雲有飛升的執念，作為無數命運線之中唯一對命運擁有自主權的明黛，她也有必須要完成的事情，兩人只是立場不同，全只看最後選擇罷了。

藏劍潭之上，江雲身邊並沒有一個人。

沒有他的同意，即使是飛升，也無人靠近這裏。

他同樣看着天空之中正在凝聚的五行大道，感覺自身的力量在與之共鳴，開始走向超脫，這個世界已經開始傳來推力，要將他推到一個層級更高的地方，那裏就是無數修士夢寐以求、汲汲尋覓的飛升之後的世界。

千年修行，便是為了今朝……么？

江雲低頭，看向了藏劍潭下方的各種各樣的長劍，即使已經棄之不用，但是每一把，他都叫得出名字，還記得帶着它們遊歷人間時的經歷……那個時候，他會擯棄修為，化作一個最純粹的凡間劍客，用自己打造的一把劍，走完一生。

那些人生，如今在江雲面前又一一呈現，最終，匯成了一道道劍光，組成劍陣。

“我有一劍陣，請師父品鑒。”

臨飛升之際，江雲想的不是自身的五行大道，而是明黛之前給他展示過的劍陣。

對於紀凌辰這個唯一的弟子，江雲自知自己就要飛升，在他身上傾注了自己對劍道的全部期許，回想起這個劍陣，他彷彿，看到了那個少年在他飛升之後，一步步鑽研劍道，最終成功的模樣。

“師父，我時常在想，五行大道確實博大精深，但劍亦有道，為何不可以成就劍之大道？”

“因為先天有五行，誕生於人前，而劍乃後天刀兵，乃後人所創，想要成其道，需要後來者積累壯大，等到積累到足夠的程度，將來就有人能在金丹之前就感悟到劍道真意，或可成就劍之大道。”

本以為劍之大道會在更後續的時代出現，沒想到，自己如今卻親眼見到了——

卻在他即將飛升的時刻。

五行大道、劍之大道……一個在天，一個在地，江雲在兩者之間。

終於，江雲動了。

他的身體開始上升，身上的氣息也開始變強，整個人朝着天空之中，五行匯聚的中央而去，那裏似乎開闢了去往另一個世界的通道，流露出光怪陸離、極樂景緻的一角，在向江雲招手。

隨着江雲身影的出現，明黛情不自禁地閉了閉眼，隨後睜開，目光幽暗，手中的筆終於觸在了生死冊上。

“咦？”

就在這時，所有用羨慕憧憬目光看着天空中那道身影的天心宗眾人一愣，發出了驚咦之聲。

因為江雲的身影停在了空中。

看着飛升之階，相來不苟言笑，宛如苦修士一般的江雲在此時忽然露出了釋然的微笑。

他將手伸向了自己的後背，握住了背上那把長劍的劍柄。

多年來，江雲背上一直背着一把氣息不顯的長劍，劍鋒藏於劍鞘之中，天心宗眾人記憶中從未有人見到過江雲將其□□過，不過很多人猜測，能被神魂地仙隨身背負，恐怕是什麼了不得的強大法寶。

明黛猛然抬頭，直直的看向了江雲，眼中重新煥發了光彩。

隨後，江雲背後的‘劍’，被他拔了出來。

看到這一幕，下方的所有人都鴉雀無聲。

無他，因為江雲手中，只有一個劍柄，並無劍鋒。

也就是說，這柄被他背負在身上多年的長劍，劍鞘內竟然空無一物！

“師父師父，你背上的這把劍是什麼樣的？”

面對十歲孩童的好奇追問，那時的江雲笑而不語。

因為江雲背上的劍，為‘心’劍，存在於他心中，與劍之大道一樣，有意而無形，能知而無相。

之前，明黛讓江雲看到了蘊含劍之大道的《誅仙劍陣》，此刻，江雲也拔出了他的心劍。

在不擅劍道的人眼中，江雲拿着的是一個劍柄，在對劍術有所領悟的人眼中，能感受到他手中的無形劍意……而在明黛眼中，江雲手中所持之劍，簡直是光彩奪目，上面繪製了山水鳥獸，人間百態。

劍鋒邊緣是一圈空無的‘黑’，這是鋒利到極致的體現，可裂空間，可追光陰。

就連周圍要顯化的五行大道，在這把心劍面前都失去了原來的氣勢。

手持心劍的江雲，對着眼前的五行道基，飛升天路，毫不猶豫地揮出了心劍。

“轟隆隆……”

清脆的聲音響徹這片天地，在一眾人錯愕驚駭、不可思議的目光之中，那顯化的五行大道破碎，登天仙路被一劍斬斷！

江雲本人吐出一大口鮮血，整個人的氣息驟然衰落，比起之前飛升的狀態，簡直是從天上墜落凡間。

還有大量金紅色的血液，隨着登天梯的破碎從天上落下，這些都是江雲的神魂之傷，也是他千年來對五行大道的感悟碎片，此刻如同下了一陣小雨，落在了地面上，不小心觸碰到的弟子，都因此獲得了感悟。

“大長老為何……自斷仙路，他這不僅是斷仙路，也是斷的自身道基啊！”鏡靈真人怎麼也想不到這一幕為何會發生。

然而受傷最重的江雲卻是哈哈大笑，看起來毫不在意地飛落回了自己的藏劍潭，剩下的所有人耳邊只回蕩着他的曼聲長吟：

“千年問道斬天階……今日方知我是我！”注1

明黛看着這一幕，臉上也是露出了與江雲相差無幾的笑容。

後來都認為天鋒真人從無到有的在五行之道外，第一個開闢出劍道，堪稱曠古爍今，實際上，獲得了‘男性紀凌辰’記憶的她知道，要論劍道真正的創始者，不是他，而是江雲。

更讓明黛感到開懷的是，這麼久以來，她第一次在面對命運的惡意時，有了戰而勝之的感覺。

因為不是她強行干涉的結果，而是江雲自身的選擇改變了命運節點。

就在這個節點被改變的瞬間，冥冥中，這個世界所有修行五行大道為根基的修士，都感覺到自身靈力變得活潑了，好似比起過去掙開了什麼枷鎖。

半嵌在這個世界的五行秘境之中。

曾經明黛突破金丹的那處五行混沌源地之中，如同開天闢地一般，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混沌之中，連續閃爍了幾下五色光華。

最終，一枚五色匯聚的圓形翎羽慢慢浮現，這片混沌之中漂浮，時隱時現。

……

天心宗內的明黛則眉頭一挑，生死冊翻動，果然看到上面開始從無到有地新增大量的姓名。

這次的姓名比之無涯宗增加得多了太多，明黛知道，在上面不僅是大量天心宗金丹修士的名字，還有更多原本將會死在江雲飛升大典上的其他宗門修士，以及更多因為五行墮化而遭受無妄之災的人。

這說明修改器背後的五行道祖也沒有閑着，抓住了這個命運節點的機會出手，阻止了這個世界的五行墮化，也等於保留了祂自身捲土重來的機會。

對於那個境界的神靈而言，大道不滅，就等於自身不滅。

不過，明黛念頭一動，如果五行道祖有了餘力，那……

下一刻，以明黛如今作為神魂地仙、以及先天靈寶加持的靈覺，她感受到了一股隱蔽的高位力量縈繞在了自己身邊。

這一次也許是因為如今明黛的實力不比當年，亦或者是因為才對五行道祖的復蘇做了巨大貢獻的緣故，多出了一個禮貌的詢問：

【叮咚！是否加入聊天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