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君之髮妻
三月春回大地,草長鶯飛。
上巳節過後盛京仍一派熱鬧氣象。
少女貪玩,三五成群,郊外踏青,賞花放紙鳶,最是三月好景,惹人流連。
京城東市再往東橫穿兩條街的吉祥巷裏,一間四四方方的小院重兵把守着。
那是相府府兵。
年僅二十八歲的徐嘉衍身上絳紫朝服未曾換下,玉冠束髮,疾步匆匆。
身後小廝緊跟着,手裏捧着的捲軸,明黃絹帛龍紋刺繡,分明是一道聖旨。
進了小院後方覺此間別有洞天,影壁牆將四方小院隔開前後,徐嘉衍自影壁牆繞過,一眼瞧見了正屋廊下美人榻上的傅清寧。
美人孱弱,神色帶病,但卻看來便是金尊玉貴堆出來的,嬌的不得了。
藕荷色的上襦取的是天香絹的料,大片桃花刺繡又有金銀線描邊,腕間羊脂白玉的套鐲隨着手腕轉動叮噹作響。
裙是同樣的料,色卻艷麗些,嬌而不妖的丹硃色輔以孔雀金線綉出的孔雀尾,華光燦爛,奪人眼球。
傅清寧此時雙眸緊閉,眉心微微蹙攏着。
徐嘉衍腳步放慢下來,朝身後一遞手,小廝極懂事,將聖旨交於他手,而後掖着手退遠,再退遠,一直退到影壁牆后,再瞧不見這邊景緻。
“寧寧。”
他連聲音都是輕緩而柔婉的,哪裏有朝堂上生殺予奪的威嚴赫赫。
美人榻上的人聞言緩緩睜眼,那雙眼卻完全破壞了這張無與倫比的臉。
眼神渾濁無光,雖然黑是黑,白是白,可長身玉立的徐嘉衍就站在她面前,她卻看不見――是個瞎子。
然她一笑,霎時間又是天地失色。
傅清寧唇角上揚,面若桃花,儘管泛着病態的白,極盡透明,可仍舊是最艷麗燦爛的模樣:“你今天不用處理朝政嗎?我聽說外面近來好熱鬧,天氣回暖了,閨中女孩兒外出走動,上京總是民風開化的,真想出去走走。”
徐嘉衍鼻尖泛酸,半蹲下來,去握她的手:“等你把身子養好,我陪你到外面逛一逛,城外慶樂寺的桃花也盡開了,花香極好聞,我已命人出城替你去采來,晚些時候你就能聞見。”
她把手往外抽:“那麼遠摘回來,等拿到我面前也凋零了,何苦去糟蹋那些花。”
徐嘉衍鍥而不捨:“無妨,我今天來是有好消息說與你聽,孫太醫不是說你這病癥結多半還是在心裏,心情大好,於養病有益,所以我撂下手上的事情就急忙過來了。”
他連語氣都染上喜悅,沒有半分素日裏的沉穩。
榻上嬌滴滴的美人卻仍白着臉,空洞着眼神,無動於衷,絲毫不為他的歡愉而感染。
徐嘉衍見狀只得又去抓她的手,另一隻握着聖旨的手往她手裏送。
陌生的觸感叫傅清寧下意識往後縮了一把:“這是什麼?”
“聖旨。”徐嘉衍柔聲安撫,又牽着她手去撫摸,“寧寧,這是聖旨。今上下旨,大梁今後再不許摸骨算命,道士看相,渾說妄語斷人一生,舉凡有抗旨者,夷滅三族,知情不報、包庇袒護以及聽信誑語者流放嶺南三千里,終生不得赦。”
聞言傅清寧指尖顫抖起來,後來連肩膀也抖動着。
徐嘉衍正要抱一抱她,她猛然抽回手:“太遲了。”
“不遲,寧寧,不遲的。”徐嘉衍暫且不敢去碰她,只能蹲在她身前,讓她感受到他的存在,慢慢試探着再去握住她柔胰,“我請皇上賜了婚,連吉日都選好了,下個月初六是頂好的日子,孫太醫說你的病到那時候也能好的差不多。寧寧,高興點好不好?”
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