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我那苦命的蘇格蘭
蘇格蘭這天下午一直感到一種莫名的心慌,這種心慌在接到組織里的琴酒打來的電話時達到了頂峰。對方語氣平靜地詢問了他的所在,然後報出一個地址,通知他半小時后在此集會。
通話過程沒有任何疑點,蘇格蘭強壓下心中的慌亂,出了門。
才關上寓所的門,他便感覺到某種強烈的窺伺感。
這間寓所是他在卧底期間的常駐居所,組織的人能查到這裏並不奇怪。蘇格蘭在走廊上原地頓了下,樓下走過牽着孩子回家的媽媽,她住在街道對面的一間公寓,蘇格蘭幫她接過兩次孩子,媽媽和他打了聲招呼。
“綠川先生,明天是小花的生日,一定要來參加啊。”
小女孩兒雀躍地沖他擺了擺手,“要來哦!”
影子慢慢拉長,遠去。混雜着喝醉了的下班族此起彼伏的喊叫,以及幾聲貓叫。
今晚月色不明,但星光閃爍。
附近是熱鬧的住宿區,不適宜暗殺。集會的地點是組織的某處據點,蘇格蘭在腦海中調出地圖,發現組織的安排似乎異常貼心。從他的公寓步行至據點,差不多剛好要半個小時。
他的手機震動了下,是一條來自公安的短訊。
[身份暴露,速逃]
還不行,至少在這附近不行。
蘇格蘭邁步走下公寓樓梯。
雨子趕到蘇格蘭的公寓時已經人去樓空,她撬鎖進去看了看,茶杯里的水還是溫熱的,應該剛走沒多久。
她朝着據點的方向追去。
另一邊,秋山奏接到了琴酒的待命指令。他的埋伏地點在蘇格蘭公寓通往組織據點的必經之路上。秋山奏環顧四周,判斷附近的一棟商場頂層是絕佳的狙擊.點。
次佳的狙擊.點還有兩三個。
琴酒的計劃是要趁蘇格蘭不備,一擊斃命。即便僥倖被他逃脫,附近的包圍圈也能迅速收縮,將他絞殺。
這附近多是寫字樓,到了晚上人流量稀少,是絕佳的獵殺地點。
琴酒在商場頂層的最佳狙擊點架好狙擊.槍,從這個地點,附近的幾條街道盡收眼底。他的耳麥里傳來基安蒂的實時彙報聲。
琴酒提前在幾個蘇格蘭可能出沒的地點都安排了人手盯着,蘇格蘭公寓那邊的盯梢者是基安蒂。
蘇格蘭一出公寓,他的行蹤就落入了琴酒耳中。
現在,只等他落入獵殺點。
男人的銀色長發被高空過於猛烈的風捲起,他嘴角牽起笑容,“真是迫不及待……想看到叛徒鮮血四濺的模樣了。”
還有五分鐘,蘇格蘭就能進入狙擊範圍的時候,耳麥里基安蒂的聲音忽然變得急切暴躁起來,“那傢伙好像發現我了!他往巷子裏逃了!我先去追——”
琴酒煩躁地“切”了聲,他切入公共頻道通知所有人,“老鼠醒了,獵殺場開放,今晚誰能拿到他的人命,這份功勞就是誰的。”
蘇格蘭檢查了下手裏的彈.葯,他只帶了一把HK·P7M8手.槍,13發容.彈輛,沒有帶替換的彈匣,這些就是他全部的武器了。
追着他的基安蒂手裏拿着把霰.彈.槍,火力很猛,他只能利用地形不斷躲避。
巷子口堆了大量紙箱,他藏身在紙箱后,穩住呼吸,聽到基安蒂的聲音在不遠處徘徊,叫囂着讓他趕緊滾出來。
時間拖得越久對他越不利,組織的其他人馬上就會趕來支援。
正在思考對策時,蘇格蘭忽然感覺一隻手拍上肩膀,幾乎是條件反射般,他下意識給出一記肘擊,對方趕忙放開他,後退一步,避開攻擊。
“噓——我沒有惡意。”
一道壓得極低的女聲響起。
蘇格蘭回頭,看見一個渾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的黑衣女人。她戴着一副能面天狗面具。血紅的顏色在黑暗裏顯得十分詭異。在面具眼睛的孔洞處露出一雙藏在後面的黑幽幽的瞳仁。
她又比了一聲噓,拉起蘇格蘭的手臂,“跟我走。”
在夜晚,忽然出現一個神秘女人戴着極為詭異的面具對你說“跟我走”,不知道有多少人會選擇撒把鹽出去。但蘇格蘭,他真的跟着走了。
走的時候他還在心裏想,如果此時零在的話,一定會跳起來打他的頭吧?
但他真的覺得這個女人沒有惡意。
嗯……就是單純來幫他的。
雨子奏對蘇格蘭的配合表現也非常滿意,如果對方非要反抗的話,那他也只能採取一些不太友好的強制手法了。
她拉着蘇格蘭的手臂不斷在小巷中奔跑,在腦中調出組織的人員安排,盡量避開可能會撞上追殺者的路線。
只要能衝破組織的包圍圈,蘇格蘭就算是有救了。
蘇格蘭被她帶着,星光很亮,她的斗篷帽子在不斷的奔跑中被風吹掉了,烏黑的長發像一片雲似的散開。
想完全避開追殺者似乎是不可能的。
在基安蒂追上之前,他們又撞上了科恩和卡爾瓦多斯。兩人發現蘇格蘭的行蹤后,直接就是一串接連不斷的槍.響。
雨子憑藉著絕佳的聽力提前意識到危險來臨,拽着蘇格蘭及時避開,在他們身後,商店櫥窗玻璃接連炸裂。
玻璃碎片在星光下閃爍,展覽櫃裏的璀璨珠寶熠熠生輝。店內的報警機制被觸發,刺耳的聲響劃破天幕。
槍.聲好像沒有停歇過。
在火花和警報聲里,雨子和蘇格蘭在不斷奔逃。偶爾他們會朝後打出兩.槍,更多的時候,他們只是互相拉扯着,朝遠處的月亮奔去。
秋山奏也在朝着目標人物趕去。按照琴酒的原計劃,他本是內圈的機動人員,是在狙擊不成功時才會出動的。
當然,現在這種狀況也沒必要分什麼機動不機動了。蘇格蘭就像是落進鯊魚群里的一塊肉。
每條鯊魚都想把他咬下來。
通過思維的共享,秋山奏知道雨子奏那邊的狀況不容樂觀,組織為了追殺蘇格蘭出動了大批成員和大量火.力。雨子奏光是保證蘇格蘭不受傷就很吃力了,一時半會兒很難甩掉組織的追殺者。
他們這邊,黑田兵衛給他發了消息,已經出動了公安進行支援。但秋山奏等了半天,也沒看見支援在哪裏。
禍不單行的是,他忽然感覺頭很痛。痛得他不得不停下腳步,扶着路邊的牆彎腰大喘氣。
和備用體的意識連接突然變得不穩定,時連時斷。
以前從未出現過這種狀況,秋山奏猜測可能是因為他當前的靈魂狀況太不穩定,導致意識連接也出了問題。
他勉強支撐了一會兒,意識最終還是斷開了。
他沒給雨子設置自動運行的日常程序,那種程序也根本不適合應對這種複雜的狀況。
他的意識斷開,雨子應該會當場暈倒在原地。
秋山奏吐出一口氣。
“……這不是救不了人,還凈給人添亂嗎?”
蘇格蘭那邊,兩人藏身進一家商場后,暫時甩開了追蹤者。蘇格蘭再次確認了下彈量,只剩下三發子.彈了。
黑衣女人忽然拍了拍他,把手裏的槍遞給他。
“拿……着,快……逃……”
不知道為什麼,她說話忽然變得斷斷續續的。
蘇格蘭蹙起眉頭,“你受傷了嗎?”
女人只是重複着“快逃……”,然後猝不及防地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蘇格蘭連忙接住她,壓低聲音問:“你怎麼了?”
對方腦袋歪在一側,一言不發。
蘇格蘭沉思了下,“失禮了。”他掀開女人的斗篷,檢查了一遍她身上有沒有傷口。繼而猶豫着掀開了她的面具。
她比他想的要漂亮許多。
如果剛見面的時候沒有戴面具而是直接露出這張臉的話,蘇格蘭大概會更加確信她是個勾人性命的女鬼。
這麼想真是太失禮了。
這一路上如果不是她,他也許根本沒辦法此時還全須全尾地站在這裏。
蘇格蘭試探了下她的鼻息。還是平穩的。似乎沒什麼大礙,只是發生了不明原因的昏厥。
蘇格蘭把面具重新扣回去,把人抱起來小心地藏進收銀台柜子后的空間。
在昏迷前,她強行把手裏的槍塞給了他。
蘇格蘭拿着兩把槍,低低地說:“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是真的很謝謝……如果以後還能再見的話……”
他頓了下,“總之,祝你好運。”
他用一發子.彈,把追擊的基安蒂和科恩引出了商場。
秋山奏一邊試圖再度連接上雨子,一邊加快了趕路速度。他心裏其實明白,在蘇格蘭這件事上,哪怕最終沒辦法救下他,他也已經仁至義盡。
總不可能每次救人都能如他所願。
再者,這也並非是第一次失敗了。在做櫻桃白蘭地的時候,他也眼睜睜地看着很多人成為了被犧牲的實驗品卻什麼都沒做。
但他還是忍不住會想,蘇格蘭這件事他明明可以更早做出反應的,也可以有更穩妥更完美的處理方式。
可他偏偏被逼到了最後才倉促應對。
一個秋山奏說:“這不關你的事。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難道每一個你遇見的人都要這麼辛辛苦苦救他嗎?有些人甚至未必感謝你。”
另一個秋山奏說:“為什麼不呢?一個人的死亡往往串聯着無數的悲劇。如果我有這個能力停止悲劇,為什麼不去做?”
思緒越亂他就越沒辦法將意識分出去連接備用體。
他爬上高樓頂層,架起狙擊.槍。雨子昏倒的商場就在這附近,從這裏應該能找到基安蒂和科恩才對。
長長的黑髮被夜風拂動,秋山奏感覺自己的意識也慢慢被夜風吹涼了。腦子沒那麼疼以後,冷靜的思維逐漸回歸。
他意識到自己根本沒必要想那麼多。
正如他一直一來所做的那樣——千金難買爺高興。
無論拯救或放棄,爺樂意怎麼做就怎麼做。
子.彈從槍□□.出,連着兩.槍,他打中了基安蒂和科恩的小腿。
琴酒那傢伙有點路痴,這件事別人都不知道,還是他悄悄觀察出的。伏特加還以為他大哥多器重他呢,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被當成了活體導航。
今天伏特加沒跟在琴酒身邊,恐怕他要在錯綜複雜的小巷子裏摸到人還得費點事。
剩下的那些連代號都沒有的成員不足為懼,蘇格蘭肯定沒問題的。
秋山奏自信滿滿,為了顯示藍橙酒的敬業,他還是意思了一下,繼續沿着蘇格蘭逃跑的方向慢悠悠追去。
追到一棟樓下的時候,還碰上了一位滿頭大汗的金髮青年。聽見他說話的音調,秋山奏才回想起這好像是波本的聲音。
波本似乎非常想搶佔這份功勞,看見秋山奏以後,大約是判斷出他也是組織成員,頭也不回地朝樓上衝去。
秋山奏一看,這哪兒成?那可是他好不容易救下的蘇格蘭,他也跟着跑上去。
到了天台,兩人齊刷刷愣住了。
蘇格蘭滿身是血地靠坐在牆邊,看上去已然了無聲息,拿着手.槍,戴着針織帽的黑色長發男人慢慢扭回頭來,語調冷硬平靜,“面對叛徒,就必須要回以制裁。”
秋山奏當時拳頭都硬了,滿腦子都是“哪兒來的**搶我人頭?我那麼大一個蘇格蘭呢?!!艹!”
在波本還沒有反應過來他的功勞被搶走時,秋山奏已經拎着拳頭沖了上去。男人神色冷靜,一拳一拳卻用足了力道。
萊伊沒想到秋山奏會突然發難,開始的兩招擋得有些狼狽。反應過來后,他也冷了神色,“你也想背叛組織嗎?”
對面男人異常漂亮的臉上,嘴角勾着瘋狂的弧度,“背叛?組織里知道我藍橙酒的都曉得一件事——爺最討厭別人搶我人頭。”
反正藍橙酒本來就是個不穩定的瘋子,秋山奏壓根不擔心過後有人懷疑自己,先揍個痛快再說。
然而這該死的針織帽似乎比他想的要厲害些許。靈魂受創的情況下,秋山奏發揮不出全部水平,還要裝出瘸了一條腿的樣子,揍得非常不痛快。
而且越打越生氣。因為他挨的揍好像比對方還多。
氣死了氣死了,啊不對,氣活了氣活了!!
直到金髮的波本隨手撿了根棍子也衝上來,一棒子就敲在萊伊後背上,語氣咬牙切齒,“我也最討厭別人搶人頭。”
秋山奏當即覺得,波本這人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