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雨夜浮屍）第二章 屍體
陽光透過教室的窗子潵進來，悄悄地爬上了陳小果的臉，有微風吹進來，撩着她的齊耳短髮，她右手托着腮幫子，左手轉着那支圓珠筆，望着窗外出神，教室的朗朗讀書聲沒有住他的耳，倒是教室外面那些個大樹葉子的嗦嗦聲，吵得他心神不寧。
“陳小果……”班主任吊著細長又高的嗓音，站在教室門口喊了一聲，全班頓時安靜下來。這是個當了二十幾年教師的中年婦女，原也是個說話溫聲細語的人，後來硬生生的被學生們鍛鍊出了大嗓門兒。陳小果立刻端正起來。看向門口，只見班主任身後還跟着兩個身穿制服的警察，他的心猛地顫抖了一下，不自覺地瞄了一眼講台上的語文老師，隨即又恢復了平靜。
“你出來一下”班主任對着講台上的語文老師微笑了一下，算是對打擾他上課，表示一下歉意，語文老師回了一個禮貌性的微笑，給了陳小果一個眼色，示意他出去。陳小果是個個頭不高的女生，瘦瘦的有些拘謹。班主任像是安慰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開口說道：“小果，你……你父親”陳小果在聽到父親兩個字的時候，眼睛突然瞪得大了些，死死地盯着班主任。班主任一時間竟被這個眼神給嚇住了，乾脆直言道：“你父親沒了”陳小果的眼神，隨即暗了下去，一言不發。女警察趕忙上前摸了摸陳小果的頭髮以示安慰。在跟警察回警局的警車上，她也一句話都沒說，一顆眼淚也沒掉，直到見到那具已經冰冷的屍體，她始終憋着的那一口氣終於釋放了出來，眼淚開始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但就是倔強的不哭出聲來。陳小果緩緩地靠近，顫抖着摸了摸那張因為與堅硬的地面產生摩擦而又划痕的臉，隨即轉身跑出了房間，靠在走廊的牆上，身體因強忍着劇烈感情而顫抖着。
許久，陳小果在拿起桌上那杯水喝了一口。
“雖然……但是我們還是要了解一下”年輕警察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剛剛畢業的他工作還不到一一個月的時間，人生中也是第一次直面屍體，甚至是第一次直面死亡。他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一個女孩才能不傷害他，但是死亡的真相就擺在那兒，他無能為力。“你問吧”陳小果沒看他，自顧地低着頭。
“你最近一段時間都沒有回家嗎?”
“沒有，為什麼不回家?”
這個問題有些難以啟齒，好像在故意戳她傷疤一樣。如果知道父親會遭遇不測，他一定會儘力的多見父親一面吧。陳小果抬起頭，看了警察一眼，眼神中似乎有些不滿。
“上個星期下大雨不方便回去就沒有回，以前每逢周末下大雨，我都是在學校的”
“有什麼人可以證明嗎?”
陳小果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他感到一陣惡寒撲面而來，許久，陳小果低下頭答道：“我的語文老師，你們可以去問問他。”
問詢結束，陳小果把杯子放回桌子上的時候，他看到了陳小果手上的擦傷，“手怎麼了?”陳小果遲疑了一下，看了眼自己右手手心上的擦傷，
“周六那天晚上下大雨，跑回宿舍的時候摔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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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警察還沒有給出結論，但村子裏的人似乎都認定了陳慶華是醉酒失足逆亡。不出意外的話，陳慶華的屍體最後會由村長領回去，除了一個閨女，陳慶華也沒有什麼別的親戚，後事也只能村裡幫着操辦。
人們議論紛紛，為陳小果的境遇感到可憐。“哎，小果這丫頭也是可憐呢，剛上學那會兒，媽掉坑裏淹死了，現在爹又掉進那個坑裏淹死了，我看吶！就得找那個當初辦這個魚塘的人賠錢呢！”
村長媳婦兒做好了午飯，打算給陳小果送過去，學校給陳小果放了假，等父親的事情料理完之後再去上學，陳小果自從回家就把自已關在房間裏。已經整整一天一夜了，
“哎？你說，會不會是有什麼不幹凈的東西?”
“你這說的是哪兒跟哪兒啊，趕緊送給她飯去吧。”
村長坐在院子裏，正在餵養他那條小士狗，
“這老太婆叨叨個沒完沒了了還！”小禿狗搖搖尾巴，好像在回應它什麼似的。
村長媳婦兒敲了好久的門，陳小果才打開，把他引了進去，客廳里沒什麼擺設，說是客廳，其實就是間除了睡覺身兼數職的房間，裏屋是用來睡覺的，放着兩張床，中間有帘子隔開，陳小果不願到裏屋去，就在客廳的椅子上坐着，身上還穿着校服，似乎是從昨天回來以後就沒有換衣服，也沒有睡覺，他有些心疼，拉起陳小果的手，
“好孩子，聽奶奶的話啊，多少吃點兒吧。”
陳小果不說話，死死的盯着桌子上的一張照片，那是他父母的結婚照。
村長媳婦兒嘆了口氣，“乖孩子咱不吃，咱一會去洗漱啊，把衣服換了，奶奶給你洗洗。”
陳小果將照片撕成兩半，把陳慶華那一般揉成了一團，將母親那一半小心地放進盒子裏。
“我想洗澡。”陳小果看着村長媳婦兒，語氣格外平靜，院子裏有個簡易的小房子，其實就是木架子搭起來的，四周垂着帘子，裏面放着一個用來洗澡的水缸，夏天的太陽火辣辣的，把缸里的水照的溫熱。陳小果在帘子裏面把衣服脫掉，穿着背心短褲鑽進了水缸里，村長媳婦兒看着陳小果的胳膊熱、腿上、腰腹以及背上的傷疤，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冒出來，她拿了衣服，趕忙轉過身去。
“奶奶這就給你把衣服洗出來啊”
中午的太陽謊的人睜不開眼睛，村長媳婦兒用力地搓着衣服，像是在拚命的將洗掉什麼一樣，嘴裏小聲嘀咕着，死了也好……
陳小果把自己沒進去，直到水蓋過了她的頭頂，好久……她把頭從水裏鑽出來，大口的喘着粗氣，陽光從頭頂上方酒下來，照在他的身上，她把胳膊抬起來，身上的淤青在強烈的太陽光下顯得格外刺眼，她把頭靠在水缸的邊沿上，閉上眼睛，好像聞到了陽光一樣，笑容也在她的臉上徐徐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