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談話

第二章 談話

胡晨陽是先到齊魯省委組織部報的到,省委常委、組織部長陳先軍先跟胡晨陽談了話。

見到胡晨陽時,陳先軍心裏暗自驚異:胡晨陽比他想像的還要年輕!

對於胡晨陽的到來,陳先軍心情也有些複雜。這次,省委中途調整琴島市委班子,當然是因為琴島市的工作讓省委很不滿yi,而當初呂梁成能成為琴島市長,陳先軍起了不小的作用,真要追究的話,至少有“失察”的責任吧,雖然俞澤民並沒有追究,但陳先軍心裏明白:自己在俞書記心目中的地位怕是要下降了。

之前,陳先軍對胡晨陽幾乎一無所知,但他在得知胡晨陽要來齊魯省工作后,便以最快的速度“搜羅”了胡晨陽的資料,心裏也就有數了:此人貌似是鄂省調出的幹部,“根子”卻是在贛源省,胡晨陽的岳父喬光榮,以前的贛源省紀委書記,現任中紀委副書記,跟俞書記關係非同尋常。

難怪胡晨陽四十不到,就官至副部,前途無量啊。

不過,此時,陳先軍就當作自己並不了解胡晨陽,而是讓胡晨陽先介紹一下自己的從政經歷,很感興趣的樣子。

胡晨陽談到,自己當過鄉鎮鎮長、黨委書記,還當過副縣長、縣長,縣委書記,市委常委,然後是進中央黨校青干班學習。

說到這裏,胡晨陽道:“我記得,齊魯省的學員中,有梅蘋、崔明輝、葛小兵他們吧?”

陳先軍笑了:“梅蘋是省政府黨組成員,秘書長;崔明輝在荷澤當書記;葛小兵出了點問題。”

葛小兵出了什麼問題,陳先軍沒有細說,胡晨陽也沒多問。說起來,他跟齊魯省這幾個學員並不在一個小組,接觸也不算多,畢業后也基本上沒聯繫,現在是因為自己到齊魯省來工作了,才有意提到他們。

陳先軍又關切地問到了胡晨陽的家庭情況,胡晨陽把喬樹軍的情況說了一下。

陳先軍其實已經掌握了這些情況,卻裝作剛剛知道,很是高興地道:“你愛人也在組織部門工作啊,那你是我們組織部的家屬了?”

胡晨陽笑道:“是吧。”

陳先軍道:“長期兩地分居也不是辦法。是不是借這次調動,解決一下你們夫妻分居的問題?”這當然也是一種試探,想看看胡晨陽是來鍍金的,還是準備長期紮根在齊魯省了?

胡晨陽笑道:“那當然好,感謝陳部長關照。”

陳先軍擺擺手:“先別急着謝。你愛人什麼級別?”

胡晨陽道:“副廳吧?她是贛源省委組織部部務委員。”

“這樣啊?”陳先軍沉吟了一下:“她這個級別,如何安排。得請示俞書記了。”

胡晨陽道:“我也知道。她這個情況是不大好安排,放在琴島市,多有不便,能安排在省里就不錯了,也不一定要進組織部,婦聯、工會也行。”

陳先軍點點頭:“這個。請示以後再說,我還是傾向於讓她進省委組織部。”

其實,陳先軍的意思,胡晨陽也理解。組織部門的人。離開組織部,通常都是要提拔的,這可以說是一種不成文的規定。

喬樹軍如果再要提拔,那就是正廳,這麼大的事,當然得通過省委常委會決定,陳先軍是作不了主。

陳先軍換了個話題,開始介紹琴島市委班子的一些情況。

現任琴島市委書記姜曉光,也是省委常委;現任市長叫呂梁成,這次,將會改任省人民政府黨組成員,提名副省長候選人。

其實,胡晨陽已經掌握了一些情況,呂梁成調任省政府,將會是排名最後的副省長,這種安排,顯然不屬於提拔。

中途調整班子,而且不是提拔,那就只有一個解釋:省委對琴島市的工作不滿yi,呂梁成應承擔主要責任。

雖然陳部長沒有明說,但胡晨陽心裏有數:遇到這種情況,作為琴島市一把手的姜書記,恐怕其個人威信也會受到些影響。

這種情況,倒是有利於新市長的發揮,但前提是:你有足夠的能力。

這時,陳先軍桌上的電話響了,陳先軍拿起話筒,立即有一個本能的反應:身子一下坐直了:“俞書記?”

電話正是俞澤民打來的:“先軍同志,胡晨陽同志來報到了嗎?”

“已經來了,我正在跟他談話。”

“恩,談完后,讓他馬上來見我。”

“好。”陳先軍知道,所謂“談完以後”,只是一句客氣話,要害是“馬上來”,別讓他久等。

放下電話,陳先軍道:“晨陽同志,我帶你去見俞書記。”

胡晨陽一走進俞澤民的辦公室,就感覺到,跟五、六年前相比,俞澤民身上的“氣場”更強大了。

胡晨陽還感覺到,陳先軍見到俞澤民時,態度上都很恭敬,是骨子裏面的那種恭敬。

見到胡晨陽進來,俞澤民起身離開了坐位,朗聲笑道:“晨陽同志,你總算來了啊。”

再次見到俞澤民,胡晨陽心情也有些激動,很是恭敬地道:“俞書記好!”

“啊,好,”俞澤民親切地拉着胡晨陽在沙發上坐下,然後,對陳先軍道:“明天,你同向民同志一起送晨陽同志上任。”

“好。”陳先軍內心是有些意外的,原本以為,省委組織部去個常務副部長,也說得過去了,沒想到,俞書記竟然是要讓省委副書記姚向民和他這個組織部長一道去送胡晨陽上任,可見俞書記對胡晨陽的器重。

俞澤民又對陳先軍道:“你先去忙吧。”

“好的。”陳先軍退出去了。

俞澤民這才對胡晨陽道:“晨陽,你要有心理準備,琴島的情況,很不樂觀。”

胡晨陽坐直了身子。

俞澤民道:“陳部長可能已經向你介紹了一些情況,不過,有些話。他可能不會說得那麼直接。我告訴你,我對琴島上一任班子,很不滿yi,正因為不滿yi,才要調整。”

胡晨陽點點頭,表示聽明白了。

俞澤民道:“根據我對你的了解,你在鄖城市,二件事做得很好,一個是解決了發展空間問題,另一個是幹部群眾的滿yi度比較高。現在的琴島市,正需要能解決好這二個問題的幹部。”

胡晨陽道:“我記住了。”

俞澤民道:“你在鄖城市搞的那個移民文化探討,也有點意思。怎麼想到要做這件事?”

胡晨陽道:“鄖城市是一個移民城市,在文化上也有它的特點。另外,上次調整市委班子。宣傳部長是省里派過來的,這位老兄新官上任。想要做點事。他想在鄖城市效仿川西的做法,唱歌什麼的,我想,這事要慎重,你既然想做點事,那你就好好把移民文化這件事給我抓一抓。”

俞澤民哈哈一笑。道:“有意思。”沉吟了一下,又道:“我來齊魯省這幾年,也在了解所謂齊魯文化,歷史上。有齊國和魯國,所以,也就有齊文化和魯文化之說,齊文化的代表人物,是姜太公,琴島就屬於齊國;魯文化的代表人物,當然是孔子。最複雜的,當屬琴島,不但有齊文化和魯文化,因為她還曾經淪為殖民統治,所以,還有殖民文化和買辦文化的影響,也有人給這種殖民文化起了個好聽的名字叫‘海派文化’。”

胡晨陽嘿嘿一笑。

俞澤民道:“小佳的外公原來是琴島大學的歷史系教授,可惜已經去世了。文革期間,有一段時間不是‘評法批儒’嗎?法家最著名的代表人物是韓非、商鞅,尤其是那個商鞅,很厲害,秦孝公就是採用了他的變法思想,用現在的話說,就是制度設計、頂層設計,秦國按商鞅設計的路子走,很快成為一個強大的國家。商鞅著有,當時,小佳的外公就潛心研究這本,送到京城,據說主席看了,不讓出,手稿也沒歸還,至今下落不明。”

“為什麼不讓出?”胡晨陽問。

俞澤民道:“太殘酷了吧。這種書,只適合帝王看,越王勾踐為什麼要逼死文仲?因為文仲有七種方法可以滅掉吳國,結果只有了三種就滅掉了,剩下四種,你要對付誰?文仲悔之晚矣。”

胡晨陽暗自驚異,問:“那小佳的外公有沒有受到打擊迫害?”

“那倒沒有,”俞澤民道,“老頭也是奉命行事,沒出書也好,否則,文革結束,反而麻煩了,沒準把他劃到四人幫那邊了,呵呵。”

胡晨陽點點頭:“聽小佳說過,她媽媽也是琴島大學的教授?”

俞澤民道:“她是中文系教授,對歷史不大感興趣。哎,晨陽,你最近在讀什麼書?”

胡晨陽道:“最近,主要就是讀馮老爺子的回憶錄。”

俞澤民:“這本書,馮建初也送了我一本。前段時間,我還看過一本書,是我一位老友的新作,書中說到,當今的政治,越來越具備‘經濟化政治’的特點,什麼意思呢?它先舉了外國的例子,在當今西方社會,政治家也好,政客也要,都需要更多的經濟和信息資源,而不是政治資源,因為它是民選制度,老百姓更關注經濟問題而不是政治問題,誰能發展經濟,誰就能得到選民的支持,那麼,作為政治家,他當然也要經濟優先。而我們國家呢,在很長的時間內,是政治第一,各級領導幹部最關注也最需要的,是政治資源。尤其是文革年代,最具話語權的是誰?是哪些最善於抓階級鬥爭,最能喊政治口號的人。”

胡晨陽嘿嘿一笑,表示聽懂了。

俞澤民道:“但是,隨着我黨確立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堅持發展是硬道理,過去那種政治第一的情況正在改變,經濟學家和企業家的話語權越來越大,懂經濟的官員的話語權也越來越大,這種現象,就叫做‘經濟化政治’,這是一個越來越明顯的趨勢,懂經濟,善於抓發展的幹部,越來越受到重用,而他們本身也越來越意識到這一點,他們也需要掌握政治資源,但更看重的是能推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政治資源。”

胡晨陽笑道:“明白了。”

俞澤民道:“我們齊魯是經濟大省,文化大省,農業大省,也是政治大省。但是,我更希望我們的幹部,要更關注那些能推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政治資源,而不是那種靠溜須拍馬、弄虛作假換來的所謂‘政治資源’。”

胡晨陽道:“我懂了。”

俞澤民道:“在目前這種趨勢下,也出現了另一個問題:就是很難出現一個權威了,過去,老毛的年代,老鄧的年代,那都是絕對權威,之後,就不那麼容易出現權威了,為什麼呢?因為在如何搞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問題上,沒有先例,誰也不是絕對的權威,老鄧那麼偉大的人,都說要摸着石頭過河,何況我們這些人?”

胡晨陽“嘿嘿”一笑,道:“川西那個人,最近聲音比較大。”

俞澤民道:“這個人比較會喊口號。前些年,我們齊魯省也出過一位會喊口號的人,說難聽一點,是文革之後的又一次大放衛星,給齊魯省帶來的後患,至今還沒消除。”

……

俞澤民與胡晨陽的這次談話,歷時三小時,讓胡晨陽受益匪淺。

ps:感謝中友1104181817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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