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邱氏父子（上）
劉家麟在電話中道：“晨陽？你現在在nǎ里？”
胡晨陽道：“劉部長，你好。我在下鄉呢。”
劉家麟道：“我在關書記辦公室。關書記要跟你說話。”說罷，劉家麟將手機遞給了關國富。
關國富道：“晨陽同志嗎？”
“我是胡晨陽，關書記，您好！”
“恩，正在下鄉啊？”
“是。”
“是在車上，還是在村裡？”
“在村裡。”
關國富這才道：“晨陽啊，我剛從京城回來，中央對我們鄂省的發展還是很支持的，包括你們的西鄖高速，中央都是支持的，汪定波同志聽說要搞西鄖高速，特別高興，他還答應我，如果西鄖高速通車，他會來參加通車剪綵。”
胡晨陽道：“謝謝，不過，參加剪綵，那叫錦上添花，我們可是更需要雪中送炭呢。”
關國富道：“你這傢伙，不許這樣說話！”
胡晨陽嘿嘿一笑。
關國富這才道：“晨陽啊，省委正在考慮加強鄖城市班子的事，本來，把羅天增同志提起來，也是可以的。現在，有這麼個情況，汪定波同志，他幫邱國明說了話。你也知道，定波同志畢竟是我們鄂省出去的幹部，也是你們鄖城市出去的幹部，他難得開一回口，還是尊重他的意見吧。”
胡晨陽道：“關書記，我不反對提拔邱國明同志，真的。只是，我懇求您，把羅天增同志也提拔起來，我覺得這樣更能激勵鄖城市的幹部。也更有利於調動大家的積極性。還有，從我擔任鄖城市長時起，天增同志就已經是常務副市長，他確實比國明同志更全面一些。”
關國富沉吟了一下，道：“好吧，省委會慎重考慮你們的意見。”
“謝謝關書記。”
關國富將手機還給劉家麟，道：“這小子，還挺倔？”
劉家麟道：“對，這小子有時候是挺倔。”
關國富道：“既然這樣，那就爭取提兩個吧。”
劉家麟道：“這樣好。只要做通了長春省長的工作。應該能通過吧？”
關國富沉吟了一下，道：“長春省長的工作，讓胡晨陽去做，給他個機會，讓他在長春省長那裏撒撒嬌。呵呵。”
劉家麟也笑了。
這些天，鄖城市在傳一件事：邱國明要當市長！
這個消息究竟是誰傳出來的。誰也說不清。反正已經傳開了。
有些得到了點風聲的人，已經在主動往邱國明前面湊了。
有些人還想：胡書記是“外來戶”，而且是中組部交流來的後備幹部，來鄖城市也已經幾年了，最多再干那麼二、三年，沒準就跟紅玉書記一樣。讓上面提拔走了，接下來，不出意外，就是市長接書記。所以。現在誰要是有機會當市長，以後就很可能當書記，那他就是鄖城市的老大了。
現在不投資，更待何時？！
邱國明呢，當然是否定：“你們哪得到的消息？沒這回事，沒這回事。”
有人注意到，邱國明嘴上雖然否定，臉上卻是溢滿笑容。
何為“溢滿”？那就是內心已經滿了，只能往處流淌了。
反觀羅天增、周義文，最近臉色都不大好，與邱國明的滿面春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幾天，二汽的離休老幹部邱長發家中，比往日熱鬧多了，電話不斷，還有些老夥計更是上門來打探消息。
邱長發還住在二汽的宿舍，他是享受廠級幹部待遇，房子挺大，但就是內部結構有些過時。
邱長發八十多了，老伴已經過世，有人也張羅要給他介紹新老伴，兒女們則是不支持、不反對，邱長發轉念一想，自己還能活幾年？也就打消了再找老伴的念頭。
邱長發兩兒一女，女兒、女婿原先也在鄖城市，後來因為女婿調省里了，女兒也跟着去了省里，大兒子國明是個忙人，難得回趟家；倒是小兒子國立時常來家裏看看。
偏偏邱長發對這個小兒子最不滿yi，恨鐵不成鋼。
小兒子邱國立從小就不好好讀書，也沒考上大學，後來進了“二汽”，在厂部小車班給領導開車，一次未經領導同意，開領導的車去幫朋友接新娘，跟人撞車了，氣得領導連車帶司機都換了，邱國立也沒臉在小車班呆了，乾脆辭職出來做汽車配件生yi，他又nǎ里是做生yi的料？讓人騙了不少錢，不少債主，還有銀行找上門來催債，最後還得邱國明出面幫着擺平。
不過，邱國立結婚以後，收斂了很多，有老婆幫着、管着，生yi也有了些起色，只是，亂交朋友的毛病還是沒改，這些年還是沒少給家裏惹麻煩。
不到九點，邱國立就帶着老婆芳芳來了。倆人還大包小包地拎來不少東西，嘴也特別甜。
芳芳道：“爸，您氣色真好，簡直就是返老還童。”
邱國立道：“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邱長發故意板著臉道：“爽什麼爽？有什麼好爽的？”
邱國立湊到邱長發跟前，道：“爸，我哥是不是要當市長了？”
邱長發心道：“這小子，一點都綳不住，比他哥差太遠了。”
邱長發道：“你聽誰說的？”
邱國立道：“好多人都在說呢。”
邱長發道：“市長就那麼容易當啊？市委常委裏面，羅天增、周義文都排在你哥前面，怎麼就輪到你哥當市長了？”
邱國立有些失望：“那就是說，我哥沒戲了？”
邱長發“哼”了一聲：“有戲沒戲，那得省委說了算，別人都是瞎操心。”
“那倒是。我哥這次要是能衝上去，那就太好了！”
邱長發道：“你哥要是運氣好一點，早當上市長了，也可能書記都當上了。nǎ里輪得到紅玉書記和胡晨陽？”
邱國立沒聽懂：“我哥運氣還不好啊？都當上常委、副市長了，可以了，就算當不上市長，也可以了！”
邱長發“哼”了一聲：“你懂個屁！”
邱國立不敢作聲了，心裏還是有些不服氣。
邱長發看了兒子一眼，道：“你小子，平時就不關心政治。我問你，汪定波和北辰是什麼關係？”
邱國立道：“汪定波？我好象聽說過，我們二汽出去的。”
“不是他還有誰？算了，中央的事。你也搞不清楚。我再問你，汪定波和我是什麼關係？”
這回，邱國立是瞪大了眼睛：“汪定波跟您還有關係啊？”
邱長發道：“這件事，說來話長了。以前我不想告訴你，是怕你出去亂說。傳出去不好。”
“爸，我不會出去亂說的。”
邱長發點點頭：“我跟汪定波的關係。那是幾十年前的事了。是七十年代，那時候，還在搞什麼‘反擊右傾翻案風’，什麼‘批林批孔’，反正就是天天搞政治運動，生產沒人抓。沒人管。那時候，我們廠里還有軍代表，廠里不生產，拿不出汽車。軍代表急啊，部隊上急啊，我們的新疆、西藏，幾千公裏邊防線，都靠卡車運送給養，廠里交不出卡車，軍代表急得跳腳，搞不好是要軍法從事的。那個時候，汪定波在動力分廠當廠長，我在總廠當生產副廠長，晚上，我把汪定波叫到家裏來，跟他商量，我們都認為不能這樣下去，搞運動也不能影響國防建設，還是要組織工人生產。為了國防建設，就算有人要整我們，也不至於整死我們，整不死就好。”
邱國立還真有些崇敬的望着老爸，問道：“後來呢？”
邱長發道：“那個晚上，我們倆越說越投機，為了給自己壯膽，我們還開了一瓶大麴，一邊喝酒，一邊給對方打氣。我還鼓勵他說，定波，咱不怕，萬一有什麼事，就往我身上推，反正我邱長發也年齡大了，幹不了幾年了。”
邱國立向邱長發伸起大姆指，贊道：“爸，朋友們都說我這人仗義，原來是繼承了您的優點。”
這個馬屁拍得邱長發很舒服，接着道：“說起來也是運氣好，沒有多久，‘四人幫’就倒台了，這時候，正好有一位中央首長來二汽考察，聽說了我們頂着壓力堅持抓生產，非常高興，馬上接見我們，我知道，機會來了！”
邱國立也有些激動：“是啊，機會來了啊。”
邱長發道：“我當時腦子很清楚，這個時候，我不能跟汪定波爭功勞，為什麼呢？我年齡大了，再干幾年就退休了，我把自己說得天花亂墜，組織上也不大可能提拔重用我了，汪定波不一樣啊，當時，他才四十啷噹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這時候，我把他推出來，才是最明智的。”
這時，芳芳在邊上冒出一句：“爸，您真是老奸巨滑。”
邱國立瞪芳芳一眼：“你會不會說話啊？爸這是老、老謀深算。”
邱長發也是因為今天心情好，也不跟他們計較了，繼續道：“事實證明，我是對的，從那以後，汪定波是一路飆升，沒幾年就調到中央去了。”
邱國立道：“汪定波他得感謝您啊。”
邱長發道：“那還用說？要不是汪定波，你哥這次能當市長？”
邱國立大喜：“哥真要當市長啊？”
邱長發道：“基本上定了吧。”
芳芳喜道：“爸說定了，那就是定了！”
邱國立道：“早知道我們家有這麼硬的關係，我也當官了！”
邱長發笑罵道：“你小子不是當官的料，讓你當也當不好。”
芳芳道：“就是，你不是當官的料，有大哥當官，我們跟着享福就是了。”
這時，邱長發卻發出一聲長嘆：“汪定波啊，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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