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自己撈自己

第五章 自己撈自己

羅威當然知道胡晨陽現在的處境,但是聽到他說“寡卵一條”,還是有些吃驚。

李亞琳心細,立即猜到了一點:“是不是陳小旋跟你吵架了?”

“已經分手了。”胡晨陽回答。

李亞琳就“唉”了一聲:“陳小旋,她會後悔的。”

羅威憤憤不平地道:“媽的,肯定是陳長貴逼的!”

“晨陽,”李亞琳道,“你也別急,或許,還有挽回的餘地?”

“挽回個屁!”羅威道,“算了,就陳家人那德性,吹了拉**倒。”說罷,一拉胡晨陽:“走,吃土雞去。”

三人上了車,開到城北土雞店,這是他們常來的地方,在這吃飯,有正宗的鄉下土雞,口味好,還經濟實惠。

現在已是陽春三月,天氣晴好,幾個人就選了露天的桌子,一邊喝茶,一邊聽胡晨陽說事。

胡晨陽已經平靜些了,道:“你們不用為我擔心,陳小旋要分手,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今天只是證實了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羅威一伸大姆指:“好!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

李亞琳道:“也好,真結了婚再後悔,還不如早點分手。”李亞琳就是不久前才離的婚,挺費周折的,最後還是通過法院打官司,硬判的。

羅威道:“我們剛從金川縣回來。”

胡晨陽點點頭:“高書記怎麼樣?”

羅威道:“還能怎麼樣?心情肯定是不好。”

胡晨陽又問:“莉姐呢?”

李亞琳道:“莉姐還在金川縣。”看了羅威一眼,沒有往下說。

羅威道:“高書記已經跟劉建秀離婚了,羅莉想跟高書記結婚。”

胡晨陽聽了,有些吃驚,羅莉以前可是叫高明亮“高叔叔”的。也不好說什麼,道:“就怕以後劉建秀搞事啊。”

羅威道:“她搞什麼事?就是這個蠢婆壞了事,連累了大家。”

胡晨陽道:“這個沒辦法,這年頭,撈錢的人都是這樣的想法:抓到了算倒霉,倒霉了才會抓到,劉建秀算倒霉,高書記也算倒霉,我和猴子,跟着倒霉,這個沒辦法。”

羅威道:“高書記說了,猴子還好,搞香煙發了,辭職也無所謂,最讓他過意不去的,是連累了你。現在他也沒辦法,汪書記還在氣頭上,不可能管你的事,看以後了。”

胡晨陽點點頭:“我心裏有數。”

“有數就好。”

胡晨陽道:“在官場混,運氣是很重要,但是,也難說。曾國藩是個牛人吧?當年給太平軍也是搞得很慘的,五次想自殺,其中有三次已經跳進河裏了,被手下給撈起來了,真要死了,哪還有什麼大清第一中興名臣?”

羅威道:“兄弟,你可別學曾國藩跳河,他有手下人撈他,你可是沒有。”

胡晨陽苦笑道:“不會啦。我們胡家三代單傳,我要跳河了,讓我爸媽怎麼辦?放心,不會啦。”

羅威道:“不會就好。”

胡晨陽道:“其實,我現在已經是掉在水裏了,沒人撈我,我要想辦法自己撈自己。”

羅威就一伸大姆指:“知道你是這樣的人。”

胡晨陽道:“一、二年內,估計是靠邊站了,也可能在新峽縣呆不下去了,新峽現在是李誠彬當書記,楊文遠當縣長,都不會給我好果子吃,我也不可能投靠他們,投靠過去了也不值錢,我胡晨陽這點骨氣還是有的。”

“沒錯!”羅威道,“你真要投靠了李誠彬、楊文遠,我也看不起你,不但兄弟做不成,我還要搞死你!”

“你厲害!”李亞琳瞪羅威一眼,“聽晨陽說。”

胡晨陽凝神道:“高書記說的對,關鍵是市委汪書記了。他要讓我爬起來,也就是一句話的事。但是,誰又知道他真實的想法呢?我也不能光指望他,我還有第二種準備。”

羅威道:“是不是打算辭職,下海?我們兄弟一起做。”

胡晨陽擺擺手:“不是這個,我先不考慮這個。我在大學時雖然是學中文的,最喜歡的是歷史,歷史系有個唐際中教授,很喜歡我!要我讀他的研究生,我家裏窮啊,一家人辛辛苦苦培養出一個書獃子,我覺得對不起父母,所以,急着參加工作了,跟着高書記進了官場,其實是想混出個名堂,也好光宗耀祖。現在,混成這樣了,仕途就很難說了;想要光宗耀祖,還有一條路:作學問,看能不能成為專家學者了。所以,這些天,我已經在複習了,準備考研了。”

正如胡晨陽所說的,當年,胡晨陽是武大中文系的學生,卻經常混在歷史系一群研究生中間,結果贏得一個外號:“小老頭”。

那些研究生基本上都是些大男大女,而張晨陽卻是二十齣頭,這傢伙不好好上他的中文課,卻老愛“蹭”歷史系的課,而且還是研究生的課。

這也難怪,歷史系研究生導師唐際中教授家裏白天不鎖門的,學生們想請教他,一推門就進去了,胡晨陽也就是這麼“推門”進去的。

唐教授以研究曾國藩見長,開的研究生課程也是研究曾國藩的,經常在家裏給學生大談特談曾國藩,這也是胡晨陽願意去唐教授家的原因。胡晨陽去后,幾乎不開口,提問的事,自有那些研究生去完成,胡晨陽跟着聽就是了。

有一次,就唐教授一人在家,胡晨陽抓住這難得的機遇,也開口提問:“唐教授,您上次說過,曾國藩是華夏主流文化培養出來的最優秀的成功者,確實是這樣。不過,我想請問唐教授:曾國藩有沒有受非主流文化的影響?比如,受道家文化的影響?”

這是胡晨陽第一次開口,就能問出這樣的問題,着實讓唐教授有些意外。

唐教授在解答了問題之後,問道:“你經常來我這聽課,自己的學業沒耽誤吧?”

胡晨陽道:“沒有,全優哩。”

唐教授點點頭:“為什麼喜歡聽我的課?”

胡晨陽道:“因為您研究曾國藩啊。我記得**研究曾國藩的時候,也就是二十歲左右吧?”

唐教授聽得有趣:“你倒說說,你怎麼就得出結論,主席研究曾國藩是20歲左右?”

胡晨陽不慌不忙地說:“主席是1893年生人,而他的老師楊昌濟先生於1915年4月在日記中記載,他經常用曾國藩、梁啟超來勉勵學生,從而激發了學生們研究曾國藩的興趣,這樣一推算,應該是在20歲左右了。”

唐教授心裏滿意,卻偏偏要為難胡晨陽:“那也不一定啊,說不定主席更早的時候,十來歲就喜歡研究曾國藩呢?”

“不可能!”胡晨陽道,“十來歲,正是喜歡看的時候么,怎麼會喜歡曾國藩這樣的老夫子呢?可以說,如果不是楊昌濟老先生一再推薦,主席還可能更晚些才會對曾國藩感興趣的。”

唐教授聽了,覺得很有意思:“你又怎麼知道,十來歲的年齡就應該是喜歡的年齡?”

胡晨陽嘿嘿一笑:“因為我就是十來歲時喜歡的嘛。”

一老一少就又說起了,說到高興時,胡晨陽將水滸中一百單八將的綽號和名字一氣背下去來了,唐教授後來又讓他背諸葛亮的,也是一氣呵成。

這次交流,讓唐教授喜歡上了胡晨陽,這小子不唯上(教授),不唯書,有自己獨特的想法,記憶力超群,人也很坦誠,是個可造之材。

後來,得知胡晨陽不想考研,急着要回去參加工作,唐教授發了大火:“早知道你是這樣,當初我就不應該放你進我這個家門!”

那天,胡晨陽是含着淚水離開唐教授家的,此後再不敢登門了。

……

得知胡晨陽想考研究生,羅威搖頭道:“你這個傢伙,說到底還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啊。”

胡晨陽道:“不是這個意思,幹什麼都不容易,干好了就是龍,干不好就是蟲,沒有什麼高不高的。我只是想還一個良心債,現在想到唐教授,我還是很愧疚,讓他失望了。”

已經上了幾個菜,老闆娘問大家喝什麼酒,羅威道:“拿高度的來。”

羅威一上來就要跟胡晨陽連干三杯,還道:“為什麼要連干三杯,理由不用說,是兄弟就喝。”

“對,什麼都不用說。”二人還真連幹了三杯。

羅威兄妹和李亞琳很清楚,胡晨陽力保高明亮,其實也是保了羅威兄妹,這個情,羅威當然記住了,大家本來就是好兄弟,經歷了這場變故,以後就是過命的兄弟了,按當地土話,叫“血兄”。

喝完三杯,羅威又要再來三杯,說是替羅莉敬的,這樣敬下去,等下肯定又要替高書記敬了,羅威的酒量比胡晨陽好,這樣搞下去,胡晨陽必醉。

其實,羅威的意思,就是想讓胡晨陽醉倒,最好是大哭一場,發泄一下心頭的鬱悶。

胡晨陽卻不肯:“大哥,差不多就行了,我不想以酒澆愁,我就是要時刻保持清醒。”

這話說得有點氣勢,羅威覺得,自己這位兄弟有點變了,有點發狠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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