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瘋魔,不成活
劉傳接着沒日沒夜奮鬥了一個星期,煙癮不大的他一天差不多要抽上兩包,幾次都是怎麼睡過去都不清楚,一個星期後,劉傳終於走過獨木橋,迎來陽關大道。
萬事開頭難,劉傳覺得有點摸准脈絡了,現在他看到煙都想吐,桌上堆了三十多本專業書,數百頁的資料,抬頭看了看窗外,陰雨天,劉傳設置了一下鬧鐘,搖搖晃晃走到房間角落用三條椅子搭成的“床”,一頭倒下,沉沉睡去。
一個女人抱着一張雅緻床單輕輕走進房間,蓋在他身上,蹲下去,凝視了熟睡中的劉傳許久,這才離開。
劉傳以兩個星期的奔跑衝刺姿態作為代價,在社會責任模型這個嶄新領域漸入佳境后,卻並沒有勢如破竹下去。
而是耐下性子再次停下腳步,結合將近十萬字的純手工筆記,回過頭來,溫習《經濟學與法學分析》在內的十幾本專著,許多起初懵懂疑惑的瓶頸,豁然開朗,迎刃而解。
這段閉關日子除了多了條不知何方神聖送來的溫暖牌被單,劉傳的生活放在任何人眼中都顯得枯燥,乏味,單調。
老院長善解人意地送來了幾份文件,大概都是他從隔壁金融研究院收集匯總的秘籍,並不艱深晦澀,卻很難在圖書館或者網上找到,是燕都,魔都,渝都等幾個個直轄市以及杭江的抽樣調查,這對劉傳來說無異於雪中送炭。
除了這類實證研究文件,老院長還點撥了一下sa8000標準,摔了一本貿易壁壘方面的專業書在桌上,給劉傳的視野拓寬了不少,時不時的,老院長會提着一份點心悄無聲息踱步過來,也不說話,放在桌上,隨手拿起幾張塗滿公式數據的資料,看個幾分鐘或者十幾分鐘,就背負着手傴僂着走出去。
劉傳起初還拍下馬屁,後來就懶得管了,餓了就啃掉桌上微涼的食物,只顧着埋頭打一場必須爭分奪秒的大型持久戰,沒有硝煙,沒有火藥味,但劉傳卻玩命魔障一般沉浸其中。
他已經根本不滿足於梁淑芸起先提出的要求,三角模型簡直就是小兒科,而梁淑芸所期待的那個功能數據矩陣,被劉傳硬生生倒騰得異常宏大輝煌。
打個比方,梁淑芸的期望值和高度值是70,而劉傳卻自顧自在難度在140都不止的層面上掰命,說他不注水,已經不足以形容劉傳的敬業。
一個月後,劉傳v信第一次主動聯絡梁淑芸,將手上完成大部分進度的超大模型交給梁淑芸,她很負責很誠懇地回復:姐看不懂。
劉傳心如止水,略帶一點不安,畢竟是頭一回論證如此寬廣的命題,就說:“哦,那你找個專家看下,我等你消息。”
梁淑芸嗯了一下,估計是在屁顛屁顛的搖人找專家人士諮詢去了,以劉傳的經驗,她背後肯定站着一個隱秘的頂尖諮詢團隊。
梁淑芸等結果的時候,抽空發了個諂媚笑臉的表情:劉同學,姐只是讓你做個粗糙的矩陣模型,可沒讓碰社會環境甚至人文這些哦。
劉傳平靜回復:我不是什麼完美主義者,只是難得碰上可以鑽牛角尖的事情,不想錯過。對了,以後如果還有類似的事情,你盡量別找我了,我們老院長對我特別不滿了,說我不誤正業,等完成這事再算總賬。
梁淑芸發了個小女人的“嗯哪”,讓劉傳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半個鐘頭后,劉傳不理會梁淑芸在v信上自導自演的賣萌,喝了杯熱茶,上個星期這間被他霸佔的辦公室安裝了飲水機,連茶葉都準備了,他一個翹課的在校生,待遇級別比較誇張。
梁淑芸停下沒個止境的勾搭,發過來一個苦臉:“專家不靠譜,也說看不懂。五十多歲的老頭,頂着一長串的頭銜,一肚子墨水都被狗吃了,姐要扣他工資!”
奮戰一個月竟是這麼個無厘頭結果,劉傳受了不小打擊,道:“是我這邊出了問題?你請專家給點意見,這麼被槍斃,我有點不甘心的。”
梁淑芸出奇沉默了半個多小時,冒泡后回復:沒事,那濫竽充數的老頭被姐喊去面壁思過了,換了個年輕點卻在這個領域牛逼得轟隆隆的資深專家,他跟姐說還在研究,說超級有意思呢,大天才,你別擔心,就算這傢伙也不識貨,姐還是覺得你特牛b!話說,劉同學乾脆轉來我們經管算了,跟姐混,金融圈以後未必沒有你一席之地。
劉傳難得有心情跟這扮豬吃老虎的北京娘們開玩笑:我不屬牛,也沒b,謝謝。
梁淑芸習慣性打了一串省略號和感嘆號。
劉傳不等梁淑芸麾下的專家回復了。
不管這項工程成績如何,他都決定堅持一閉眼走到黑地單幹下去。
拿起手上一份國外成熟的責任模型文獻。
劉傳在創模初期,一直刻意去迴避這個。
因為這種行為就像讀書的時候做一道數學難題,解不開,一般人都喜歡去翻看尾頁上的解題答案,然後思維方法就容易被一個框架給定式住。
在進入癲狂境界后,劉傳心中一點沒有被梁淑芸方面認同的小遺憾迅速煙消雲散,叼起一根煙,手指如飛,眼花繚亂,編寫一個分級模型小程序。
在他給梁淑芸的初始成果中,牽扯到的東西實在太過繁瑣,而劉傳的野心第一次如此膨脹,穿插了大量的自創工具,一環接一環的偏門公式,在這個處處劍走偏鋒的小眾世界,劉傳無疑是帝王一般的存在,可以說,這個項目,讓劉傳的潛力得到了淋漓盡致的發揮。
獨具慧眼的趙東來和信任他的梁淑芸也好,當年初高中時代,眾多仰望劉傳理科成績的同齡人也罷,也許最多只是看到了劉傳理所當然的出類拔萃,卻極少注意到這位年輕人傾注的汗水。
就如這一個月,劉傳連續通宵四天以上的次數是4,每天小睡的時間絕不會超過三個鐘頭,而看目前劉傳表現出的精神面貌,這股不可阻擋的巨大慣性,肯定要維持到他拿出滿意的結果才會罷休。
手機關機又一周后,劉傳身體已經疲憊不堪,但精神狀態依舊令人髮指的良好。
書本增加了一倍,涵蓋的種類愈發寬廣。這等於是劉傳逼着自己由一個理科生去博採眾長,接觸大量泛工科文獻。例如綠色金融、宇宙行縣支行改革和環保一票否決權等眾多內容,劉傳都是頭一回接觸。
書桌上已經放不下每天頁數暴漲的資料,椅子都用上了,最後連房間角落都鋪滿。
劉傳有事乾脆就咬着筆頭坐在地板上,這個樓層十之的校領導就開始聽說有個怪胎學生,縮在老院長專門開闢出來的辦公室閉關造車,因為有老院長聖旨在,好奇歸好奇,沒誰敢去一探究竟。
偶然見到幾次面,都是這個不修邊幅的年輕學生急匆匆跑向廁所,久而久之,將他作為茶餘飯後共同談資的領導們就摸索出一個規律,如果是小的,這孩子就是空手,如果帶上了紙筆,那就是上大號。
在這所歷史悠久的學府,教學樓外,肯定有着中國大學共有的風花雪月,有着象牙塔內獨有的稚嫩卻單純的悲歡離合,有着課堂上的瞌睡迷糊,寢室里的通宵遊戲,都無可厚非,但這一切,離現在的劉傳,遙遠而奢侈。
在這所學校,他在學生中籍籍無名,還是無名小卒。
歲月真他娘如梭,尤其是好片子好種子無數的當下。眨眼,就是一個星期後。
一個大多數牲口還在寢室午睡的中午,敲門聲響起。
正在攻關一個尾期函數的劉傳茫然抬頭,老院長一般都不會敲門,而外人都不會來串門。
今天是唯一例外,原來老院長身後站着一位四十多歲的斯文男人,戴一副金絲圓框眼鏡,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有着老派文人的儒雅,老院長指了指連忙起身的劉傳,笑道這就是你們要找的人,路帶到了,我就不多廢話。
萬年不變踩着一雙橡膠底布鞋的老院長負着手離開,中年男人敬重道老院長走好,談完事情,再去您那。
劉傳一頭霧水,還是給這位不知道哪旮旯蹦出來的人物泡了杯熱茶。
男人等老院長走遠,接過茶,這才露出炙熱眼神,從包里抽出一份包裝極精良考究的文件,交給不明所以的劉傳,問道你就是這份文件的撰寫者?
劉傳翻開一看,正是他交給梁淑芸的東西,於是點點頭。男人如釋重負,其實一進門,他就在打量房間,雖說接受保密權限高到嚇人的文件后一直持有嚴重懷疑態度,但現在已經信了幾分,他微笑道我這趟來,是想跟你討教一些想不通的難題,希望你能抽空解答啊。
劉傳心中嘀咕,笑着給不速之客搬了一張椅子,兩人面對面坐下,中年男人客套一句后,就直奔主題,將那杯象徵性喝了一口的茶放到桌上,十分鄭重地掏出紙筆,開始詢問劉傳有關宇宙行責任模型的細節問題,很細緻,顯然是花了大心思去研究過的。
劉傳並沒有喪失冷靜,停頓了一下,沒有急着回答,那男人是聰明人,恍然笑道是我冒失了。
然後他帶着點掩飾不住的古怪笑意道,梁淑芸小姐說過,如果你不肯搭理我,就上v信,她在線等你。劉傳笑道不用了,我們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