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亡靈獵手
深夜，高加萊斯城鎮外的林場格外的空曠。
腐爛的氣息在樹叢間的空氣中瀰漫著，一個身着獸皮風衣的男人在林內潛行着，他的手中拿着一根火把，好像是在尋找着什麼。
男人循着腐臭味與植物上仍未凝固的血液的前行着，最後在一片樹叢前停了下來。
他緩緩撥開樹叢，反胃的一幕映入了他的眼帘。
眼前是一地支離破碎的人體組織，如果不是那堆肉旁邊有一把劍，還真猜不出那些是什麼東西。
看見這一幕的男人出奇的冷靜，換做其他人早就吐的東倒西歪了。
他將火把插在一旁，托起帽沿觀察着地面上的殘骸。此時的他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黑暗中突兀的雜聲擾亂了男人的思緒，他站起身來。觀察了一下四周，隨後熄滅了火把。
周圍的腐臭味越來越濃重，伴隨着不間斷的干枝斷裂聲，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四周活動着
黑暗中不知何處傳來了沉重的低吼聲，那聲音在男人剛剛落腳的地方響起，隨後便是一陣令人反胃的咀嚼聲。
趴在樹上的男人緩緩抽出了鐵劍，準備隨時予以對方致命一擊。
“嘎嘎嘎嘎……！”
一旁不知何時躥出一隻烏鴉，樹下大快朵頤的殭屍突然停止了動作。
它猙獰的面孔猛地向上望去。那乾癟的瞳孔只看見樹叢之上，一個手持鐵劍的人類高高躍起，手持鐵劍朝它揮砍了過來。
深夜林場的上空，無數只受驚的飛禽向上飛去，嘈雜的鳴叫劃破了黑夜的冷寂，並向遠方遞進盪着……
………………
在高加萊斯鎮東部的一座酒館裏，雖然已是深夜，但屋內仍是燈火通明。
裏面坐的大多都是向錢而生，為錢而死的亡靈獵手或賞金殺手。
這裏是專門為這些特殊人群服務的場所，所有人都可以在這裏進行賞金交易，且無論懸賞的目標是什麼。
此時他們正在酒館裏慶祝，慶祝自己又活過了一天……
一個鬍鬚濃密的高壯男人正站在櫃枱前，仔細地擦着上面的酒瓶。
“鈴鈴鈴……”
就在這時，酒館的門被推開了。眾人尋聲望去，一個身穿獸皮大衣的男人走了進來，他的臉龐隱藏在帽沿的黑暗之下。
如果不是因為那股味道太過嗆鼻，大概不會有人理他。
“看看那！又有人活着回來了！哈哈哈……”
此時一個人打起了哄，周圍瞬間響起了一片附和聲。安靜酒館又變得嘈雜了起來……
“嘿，高博。我回來了……”
男人走到櫃枱前，喊了一下仍在擦着酒瓶的鬍子壯漢。
那個叫高博的男人聽到熟悉的聲音后，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並轉過身來。
“你受傷了？”
高博看了一眼面前滿身血污的男人，轉身準備着酒杯。
“沒有……”
一顆腥臭的猙獰頭顱被擺在了桌上，發出的聲響讓背對男人的高博愣了一下。
轉過身來的高博頓了半晌，接着發出了粗曠的笑聲。看着面前緩緩摘下帽子的男人說道。
“幹得好！麥肯.格雷特，我的老朋友……那些可憐的亡魂終於可以安息了。”
高博隨手把那顆頭顱甩到了角落，接着格雷特滿上了一杯朗姆酒。
格雷特端起了酒杯，像以往一般品抿着酒，一邊沉思着……
相比四年前，他變得成熟了許多，留了一頭滄桑的長發，眼裏再也沒有了當年的意氣風發。
格雷特變得太多了。
現在的他幾乎每次完成任務都會這麼來上一杯，這似乎已經成了習慣。
高博也無心打理櫃枱，他看着眼前的格雷特，不自覺的點起了一根煙。
“格雷特…格雷特…格雷特……你真是上天賜予高加萊斯鎮的禮物，天生的亡靈獵手，哈哈哈。”
煙霧隨着高博粗獷的笑聲從口中溢出，瀰漫到了四周。
“還記得四年前嗎？可能你不記得了，但你當時渾身濕漉漉的樣子真令人印象深刻，就像在河水裏泡了好幾天一樣。”
格雷特泯然一笑，沒有說話。
高博猛吸了一口，隨後吐掉嘴中的煙蒂。
“鬼知道你從哪裏漂過來的，你好像還沒跟我講過吧？”
格雷特被濃重的煙霧包裹着，但他仍然保持着品酒的姿勢，眼中不自覺的流露出茫然的情緒……或者說是若有所思吧。
“我忘記了。”格雷特淡淡回答道。
高博看着格雷特皺了下眉頭。
“好吧，我承認很多人都有記憶不好的時候。”
“喝完這杯就趕快上樓洗個澡吧，有位女士想要見你。”
格雷特端着杯子的手頓了一下。
“那是誰？”
格雷特放下了空杯。
“不知道，我也沒在高加萊斯見過這個人，應該是外面的。她能專程來找你，估計是有什麼重要的事。”
“而且，我看她的裝束像個寶藏獵人……”
高博收好了格雷特面前的酒杯，而格雷特思索了半刻，表情顯得有些深沉。
“我知道了”
高博看着帶好帽子的格雷特徑直走上樓梯，他皺着眉頭，抓起一旁的朗姆酒猛灌了一口。
“真有這麼好喝嗎？”
………
格雷特站在鏡子前，颳去了積蓄已久的鬍鬚。將一把水拍在臉上后，他開始盯着自己的面龐沉思。
“唉……”
相較於四年前，格雷特的面貌和處事方式都顯得成熟了許多。
自從他自格里拉地帶的河道漂流到高加萊斯鎮以後，一切都變了。
每當想到格里拉山和死在上面的隊友后，他都覺得腰間的不死圖騰沉重了許多…
一切都像註定好的，那個該死的大河正好接住了他。
沖洗完畢后，格雷特穿上乾淨的衣物，拿上鐵劍離開了浴室。
………
“不管怎麼說，你幫鎮民解決了一個大麻煩，我的老朋友。”
高博將格雷特送到了門前，並將一包金錠塞在了他手裏。格雷特將其放進包里后，並說道。
“那個人走了嗎？”
“放心吧，人我早就趕走了。我相信她不會自討沒趣的來招惹你。”
高博聳了聳肩，而格雷特在簡單的點了點頭后，便壓低帽沿，轉身走出了酒館。
………
高加萊斯城鎮東部的街道燈火透明，時不時會有幾個壯碩的鐵傀儡從街道經過。
它們看了看旁邊騎着馬匹款款走來的格雷特，然後就緩緩走開了。
“高興點，夥計，回頭你可以飽餐一頓了。”
格雷特摸了摸黑馬的脖子，把那袋黃金在它耳邊搖了搖。
在這個所有礦物都受到嚴格管控的地帶，這小袋黃金可是價值不菲。
“（吐息聲……）”
這匹漂亮的黑馬似乎很開心，搖頭晃腦的從鼻孔中噴了股水汽，接着加快了步頻。
格雷特將黃金收回口袋，接着掏出從酒館帶出的一瓶朗姆，嘴對着瓶口開始享用起來。
接着他便垂下握着酒瓶的手臂，讓身體隨着稍有些顛簸的馬背搖晃着，仰起的脖梗似乎表明着他正在回味着手中烈酒的滋味。
“這就是亡靈獵手的生活啊……”
格雷特自言自語着，嗓音低沉又有些沙啞。
直到黑馬煩躁的嘶鳴把他拉回了現實，他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前面的路況。
“該死……”
昏暗的街道，一個輪廓模糊的人影吸引了格雷特的注意力。
他控制馬匹緩緩前行，同時握緊了手中的劍柄。
直到眼前的人影逐漸明晰，格雷特才發現那只是個人，格雷特鬆了口氣。
儘管對方站在路中間一動不動的行為有些怪誕，但格雷特沒有過多的去在意。
“小心被殭屍當夜宵抓走，那些鐵塊人沒有太多的時間保護你。”
馬背上的格雷特俯視着下方的陌生人，他的提醒是善意的。
當他騎着黑馬款款從對方身旁經過的時候，卻不自覺的轉頭看了對方一眼。
詭異的是當他轉過頭去，眼前卻空無一人。
“見鬼了…”
格雷特轉回頭來，那個奇怪的人正好出現在了他的馬前。
眼見此景的格雷特翻身下馬，手中的鐵劍在昏黃的油路燈下閃爍着橘紅的光。
昏暗的火光下，格雷特只看見對方了臉龐隱藏在兜帽的黑暗之下，但通過裝束，格雷特不自覺的想起了高博口中的女人。
“麥肯.格雷特……”
一陣女聲響起，格雷特的姓名被清晰的念出。他皺着眉頭，看着對方掀開帽子，這下他的想法被基本證實了。
那是一個皮膚偏黃的女人，看的出來她經常風吹日晒，但她明亮的眼眸依然令人印象深刻。
“寶藏獵人，莎克.提”
還沒等格雷特說話，做完自我介紹的女人就伸出手來示好。
面對眼前匪夷所思的事情，格雷特明顯不吃這套。
“我的名字，你怎麼知道的？”
鋒利的劍刃幾乎貼近了莎克的喉嚨，四周的氛圍瞬間變得尖銳起來。
“哇哦！哇喔！別緊張。”
莎克尷尬的笑着，並用手慢慢撥開眼前的鐵劍。
“我該怎麼稱呼你，倖存者？或者是河道漂流人？”莎克沉聲說道。
這個女人用別有意會的表情看着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已經十分明顯了了。
聽到這裏，格雷特放下了鐵劍，在殺死對方之前，他至少要了解一些事情。
“你的線人是誰？”
格雷特把劍身插入地面，漠然的看着對方。
“哈哈哈，你真聰明……”
還沒等莎克說完，她頭頂的髮絲便落下來了一撮。
格雷特再次把劍插入了地面。
“說重點，不然就砍下你的腦袋。”
“十五顆綠寶石換來的消息，來自一個神神叨叨的魔法師。講實話，她就是個奸商。”莎克無奈的摸了摸自己的頭髮。
“那你來找我的原因是什麼？”
莎克的臉上閃過一絲笑容，看來格雷特問到重點了。
“格里拉山的頂端有我們想要的東西，至少你我四年前也算半個同行，所以我們需要一個……去過那地方的人。”
還沒等對方說完，格雷特就大笑了起來。
“你們需要的東西？死亡嗎！”
很明顯他對面前這女人幼稚的想法嗤之以鼻，但對方卻不以為然。
“我不是傻子，當然知道那裏有什麼，我們就是專門為了它而去的，而且我們有絕對的實力解決掉它”
雖然看出來了對方與一般的寶藏獵人有所區別，但格雷特對於其專業性有所質疑。
“所以你們要去殺了那怪物？還有你們到底tm的是哪些人？”格雷特的語氣突然變得激動起來。
“只要跟我走，你會知曉一切。”
莎克再一次朝對方伸出了手，雖然格雷特遲遲沒有反應。
“你害怕了？”
格雷特猛的抬起了頭，看向莎克的面龐異常扭曲。
這次他沒有再動手，搖着頭嘆了口氣……
莎克看着對方緩緩登上了馬背。
“如果你有興趣，明天還是這個地方。”
格雷特冷冷的看了一眼莎克，隨即雙腳一敲馬肚，頭也不回的消失在了街道的盡頭。
…………
………
格里拉山巔的環境還是那麼的詭異與壓抑，格雷特再一次回到了這個地方。
身着白袍的死神手持長鐮，面對着格雷特，寬大的兜帽內還閃爍着兩道紅光。
它站在崎嶇的岩面，腳下不可名狀的殘骸還在瘋狂蠕動着……
“麥肯.格雷特！你拋棄了我們……”
“為什麼……”
壓抑的吼聲還夾雜着些許哭腔，在格雷特的耳邊久久的回蕩着。那是已故的亡魂對他的痛斥……
可是格雷特的表情中沒有一絲恐懼，相反，他那扭曲的臉上滿是怒意！格雷特對着死神怒吼着！從被狂風拂起的風衣下拔出兩把鑽劍，朝着對方直直衝去。
電閃雷鳴之下，格雷特朝着死神一躍而起，兩把鑽刃在半空中劃成一條弧線，朝着對方揮砍而下，誓要將埋藏在他心底最深的恐懼徹底撕碎！
雙刃砍中了死神的身軀，它的身軀也隨着刀刃經過的地方而化為了泡影。到最後……死神、亡靈、就連格里拉山也像破碎的泡沫一般，在格雷特面前消失不見了。他陷入了深深的黑暗。
格雷特站起身來，平視着前方。不知從何時開始，他的面前出現了一雙眼睛，一雙閃着白光的眼睛……
…………
！！！
格雷特從床上猛然坐起，大口的喘着粗氣。他快速的向四周張望着，在發現只是一場夢的時候，他開始逐漸放鬆下來。
這時格雷特才發現，他的襯衫都已經被汗水給浸濕了，握着鐵劍的手心也滿是冷汗。
格雷特吃力的鬆開了使勁握着劍柄的手掌，甩了兩下手臂后，接着便下了床。
格雷特脫下了襯衫，露出壯實的身軀。此時的他坐在床沿，大腦中還回憶着剛剛惡夢的細節。
大概坐了幾十分鐘，一旁的壁爐還時不時發出着噼里啪啦的響聲。
格雷特沉思了很久，直到最後站起身來，朝着地下室走去。
…………
昏暗的地下室里，格雷特抓着一把鐵鎬，對着砌滿圓石的牆壁大力的敲砸。
一下…兩下…三下……
直到牆壁被徹底的粉碎，一個落滿塵灰的箱子露出來身來。
格雷特用稿子敲開鐵鎖，接着緩緩將箱子打開，一堆碎石從箱頂滑落在地。
格雷特站着盯了箱內的東西許久，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了一絲傲然的笑容
“回來了……”
屋外電閃雷鳴，就如同他的心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