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產後抑鬱症
女兒名字叫城城。陳簽起的。
城牆的城,代表堅固健康。陳簽也是希望女兒長大了之後,能像城牆一樣,有固守的原則,做一個心志堅定的女孩兒。
因為她這個做媽媽的,似乎心志已經不如原來那麼堅定了。
陳簽發燒了,39.7度。
為了怕傳染給女兒,她只好給兩個半月的女兒斷幾天母乳,買了奶粉喂她。
開始時,小丫頭哭鬧不肯喝,後來實在餓得受不了,才委委屈屈地喝了一些,掛着淚痕睡去。婆婆幫忙把女兒哄睡后,囑咐陳簽吃藥,而且離孩子遠一些,不要太近,免得影響孩子,陳簽都一一應了。
她想了想又跟婆婆說:“媽,讓顧文今天晚上來這屋吧。萬一孩子半夜醒了,他也好照顧一下。”出了月子,婆婆已經回自己房間休息了,平常都是陳簽和孩子單獨一個房間。
婆婆愣了愣,低聲嗯了下,便將門帶上了。
顧文還在書房打遊戲,嚷着讓隊友跟上。陳簽仔細聽了半天沒有聽見婆婆去喊顧文,覺得有些冷。
又待了一會,陳簽聽見婆婆關了房間的門,睡了。
她撐了身子起來,覺得眼前有些發黑,一從從的金星在眼前落下,扶着床頭穩了穩神。
披了衣服出去,站在正聚精會神地跟隊友打boss的顧文身後推了推他,有些氣短:“晚上早點睡吧,去咱們那邊。我發燒了,半夜萬一孩子醒了,得你來照顧下,我怕會傳染給孩子。”
顧文把耳機取下來,回頭拉了拉陳簽的手,笑的溫柔:“嗯,知道了媳婦兒。你身體不舒服就早點休息吧,我打完這局就睡了。”
陳簽點點頭,頭重腳輕的回屋躺下睡了。
半夜,被女兒的哭聲驚醒。陳簽一下子坐起來差點一頭栽到地上,天旋地轉的感覺極差。
孩子在床的另一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外面傳來顧文招呼隊友跟上的動靜。看了看錶,兩點十分。
那一刻,陳簽覺得生活真特么搞笑。
她抱起哭着的女兒,咬着牙將她塞到叼着煙,一手按在鍵盤上,一手拚命晃着鼠標,碩大的耳機掛在腦後的她的父親懷裏之後,眼前便徹底地黑了下去。
再醒來時,陳簽面前是顧文着急的臉,他說:“我錯了媳婦兒,我以後不打遊戲了。”他的懷裏,抱着依然哭個不停的女兒。
陳簽將女兒扯過來,拼盡全力扔出去,小丫頭摔得立時沒了聲。
顧文嚇了一跳,連忙跑過去抱起孩子裏裡外外地看,第一次高聲吼着陳簽:“你有氣沖我撒就好了,孩子有什麼錯?!”
陳簽無力地笑:“孩子是我自己的,與你,有什麼相干?”突然又發瘋似的把顧文的電腦鍵盤和顯示器砸在地上,咣咣聲吵得人頭疼。
公婆的屋裏波瀾不驚,沒有聲響。
顧文氣急,盯着陳簽握拳道:“你踏馬瘋了嗎?你個神經病!!”
從戀愛至今,這是顧文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高聲罵陳簽。
孩子又哭了。顧文這才鬆了口氣。慌忙輕搖着哄她,然後轉過臉來別彆扭扭地瞧着陳簽:“她這是怎麼了?餓了?”
陳簽冷笑:“你自己看啊~我哪裏知道。”孩子尿了也餓了,也許,還是剛才摔得痛了。
顧文氣結:“你——!”將孩子放下,打開包着她的包袱,發現小衣服小褥子都早已濕成一堆,孩子張着小嘴正吮着被角抽抽嗒嗒地哭。
他搓了搓手,把女兒的衣服全都扒光,扯了被子蓋住她光溜溜的小身子,將那些尿濕的衣服褥子團成一團隨意扔在地上,甩了陳簽一句:“要是姑娘有什麼事兒,你等着!”
也不去管還歪在地上的陳簽,摟過女兒的小身子,睡了。城城哭聲漸小,也跟着睡了。
陳簽開始偷着藏葯,看到什麼藏什麼。感冒的,止疼的,消炎的,安眠的……林林總總,十幾天居然弄了幾十片。
自打上次吵過架摔過孩子之後,公婆及顧文看她的眼神都帶了防備。孩子大部分時間還是由婆婆帶着。
顧文在家裏打遊戲少了,但陳簽知道他是去朋友家繼續了——因為他回來之後身上都是煙草的味道,除了打遊戲的時候,他基本上是不吸煙的。
陳簽也不多說什麼,只安靜地看着他們這一家人的表演,看他們越來越應付的笑和離自己越來越遠的,他們一家人的,生活。
然後某個下午,陳簽把所有的藏好的葯一飲而盡,乖乖地躺在枕頭上等着結果。再然後,她就人事不知了。
……
後來,聽說是婆婆發現口吐白沫渾身抽搐的她,打了120過來,就近送了醫院,又是洗胃又是吊水……折騰了7個小時之後,算是沒了性命之憂。
但醫院也給了個另外的診斷——陳簽得了產後抑鬱症,似乎還挺嚴重。
婆婆在病房門口小聲地給醫生解釋:“家裏的人待她都挺好的。天天捧着慣着,沒虐待她呀~也沒嫌生的是個丫頭啊~她怎麼就能得個這病?!平常看着她也不像個想不開的……”
醫生回她:“這個病吧,病因挺複雜的~每個人心理承受能力不一樣,有可能一件事兒想不開,就能得。你們家人多開導開導她吧~”
顧文低聲的勸道:“她可能在家的時候嬌生慣養習慣了,剛到咱們家不太適應吧。等適應適應就會好些了。上次……我就覺得她不太得勁,肯定那會兒就有病了。”
婆婆低聲問兒子:“你們結婚之前,有沒有查過,她不會是原來就有什麼毛病吧?我可是聽說了,這個什麼抑鬱症,是精神病,嚴重了人就會瘋的~這剛有了孩子,哪兒哪兒都挺好的,她得這個病,會不會是遺傳啊?”
顧文將自己的母親拉的離陳簽的病房遠了些:“別亂猜了,她家裏人都沒病。”
陳簽醒了之後還是獃獃的,也不吵着要孩子,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窗外出神。
陳簽的旁邊,還有兩張病床。
一個是食物中毒被送進來的中年男子,一個是喝了農藥被送過來農村婦女。
每張床前都有一個陪床的家屬。
這會他們都看着剛被送進來的陳簽,眼神里都有些好奇。
應該都在猜測她為什麼會進來,得了什麼病。
病房的生態就是這樣,每進來一個人,大家都會下意識地猜測,他(她)得了什麼病,為什麼得這個病……等等。
沒什麼具體的意義,就只是隨便那麼一猜,全當打發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