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天子龍氣

“今日我等若出手接觸禁軍，即使事情真如大王預料那樣發展：賊人聲東擊西，掌握北衙，凌迫皇城，我等率隊接應宮內，救下聖上。那麼事後，大王也必然會受到如海般的彈劾奏章！”

“甚至連聖上本人，說不定也會對大王心生忌憚，日後恐反有不忍言之事啊！”丁參軍嘆息道。

李傑滿臉震驚，幾乎站不住腳，整個人往後一退，落在座椅上面，滿臉晦暗：“所以參軍的意思是？”

丁參軍和白長史對視一眼：“今夜之事，既然非大王所謀。那麼一動，不如一靜！”

白長史帶着眾王府官僚作揖拜曰：“大王，一動不如一靜啊！”

李傑閉上了眼睛，良久無言，總算吐出一句話：“那便依卿所言，今夜王府閉鎖門窗，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大王英明！”

吳求道跨過塌陷的城樓，沒有急着使用羽流與終南洞天裏的精鍊點轉換位置，而是藉助透明的精鍊身觀察夜長安城的朱雀大街。

在那個人間的倒影里，長安城失去了昔日的繁華與熱鬧，只剩下破敗的街道和沉寂的宅邸，這是數千年來的噩夢給這座城市留下的痕迹。

月光如銀，將蒼古的建築映照得如同一片死地，整座城市都瀰漫著荒蕪與血腥的氣息。

沒有居民能夠承受這座腐朽城市的侵蝕，只有無智無識的食屍鬼在街頭巷尾晃蕩，它們眯着眼睛觀察四周，時不時呲起豺狼般的醜陋大嘴，發出幽幽的吠吼聲。

坍塌的城牆上覆蓋著許多蔓生植物，這些藤蔓一般的東西不但長滿了磚牆，還衍生到了城牆附近的民居上。別看它們表面上人畜無害，實際上對普通人來說也是可怕的怪物。

當有食屍鬼靠近這些植物的時候，往往不知不覺就被藤蔓纏上，越是掙扎就捆得越緊，渾身的精氣被扎進肉里的莖刺完全吸干，原本就十分醜陋的狗臉縮成了肉乾，藤蔓鬆開以後直接摔在地上，彷彿是風乾了多年的乾屍。

“啪”的一聲，一根藤蔓被重重的馬蹄踩斷。

一位身穿黑色鎧甲的武將騎着瘦長黑馬從陰影中出現。

他的頭頂戴着鎏金銅兜鍪，有頓項連接着兜體向兩側斜卷，圓弧狀的貼片翻起折返兩次，而且十分寬大，可以擋住射向脖子的流矢，只是造型十分誇張，彷彿是寺廟裏的天王佛像活了過來站在面前。

他的臉上覆蓋著遮面甲，只露出那雙比冰雪還要寒冷的眼眸，神情冷漠地看着塌陷的城門樓，吳求道直直看着那雙冰冷的眼睛，幾乎要以為他發現自己的精鍊體了。

但很快，那武將勒馬轉身，馬蹄踩碎落滿街道的磚瓦，長戟在月光下閃爍着寒光。

馬蹄聲如雷鳴般響徹朱雀大街，驚動了遊盪的食屍鬼。

它們流着涎水，嘶吼着朝着那武將衝去，但他卻未生出懼心，反倒狂笑起來，帶着嗜血的戰意，縱馬持戟橫掃而去，毫不留情地挑起一隻食屍鬼，揮舞着手中的利刃，將其生生肢解。

瘦長的黑馬跳躍着，衝刺着，猶如鬼魅一般在朱雀大街上橫衝直撞，那些食屍鬼不像是吃人的怪物，反倒成了這傢伙的獵物。

月光照耀着這片恐怖的獵場，每當他斬殺一隻食屍鬼，那冰冷陰森的狂笑聲便回蕩在夜長安城的廢墟中，彷彿是死神的呼喚。

“哈哈哈哈哈，想不到靖殘年朽骨，猶可踏馬喋血！真是痛快，痛快！”

他的瞳孔中閃爍着瘋狂與戰意，笑聲里充滿了傲慢與不屑，黑色的甲胄與描金戟宛如凌厲的利刃，擊碎了長安城的寂靜。

長安城的街頭滿目瘡痍，這是死亡的舞台，而他就是這舞台上的王，君王騎馬馳騁的屠殺行為便是這片廢墟中最隆重的祭典。

“吾乃南衙左監門衛執戟高征，你是何人，竟敢擅闖上都宵禁？”

吳求道聽到這聲呼喝，將注意力從終南洞天的精鍊身上抽離，回到了現實人間。

一個身着重甲的大漢厲聲呵斥道：“你一個化外鍊氣士不思清修靜煉，不尊修行公律，竟然膽敢損毀長安城樓！真是罪無可恕，還不速速束手就擒！若等到終南山宗聖觀來拿人，可就要你生不如死了！”

吳求道抬眼望了一眼那南衙禁軍，哈哈一笑：“樓觀道那群廢柴也敢拿來跟我堂堂‘小劍仙’比？你不知道他們的觀主紫霄真人都是我的手下敗將嗎？”

“大言不慚！”那禁軍厲聲大喊，“領軍衛、金吾衛、千牛衛、監門衛都在趕來的路上，你可不要自誤！”

果然，吳求道越過高征看向朱雀大街，不斷有禁軍兵馬趕來，他對唐軍旗幟標識不熟悉，不是很確定這些人是南衙還是北衙，但考慮到他剛剛轟碎的是長安正南方向的明德門，那麼大概率這些就是隸屬宰相府管轄的南衙十二衛了。

透過終南洞天的精鍊身，他能看到，高空之中，有雲氣翻滾如龍，變化莫測，幾乎是隨着禁軍逐漸圍成的陣型而愈發的濃重。

“哈，這就是天子龍氣嗎？”吳求道笑了，“還真是長見識了。”

“正所謂，龍噓氣成雲，雲固弗靈於龍也。然龍乘是氣，茫洋窮乎玄間，薄日月，伏光景，感震電，神變化，水下土，汩陵谷，雲亦靈怪矣哉！”

“至亂之化，君臣相賊，長少相殺，日以相危，失人之紀，其雲狀有若犬、若馬、若白鵠、若眾車！得明風角望氣之術，可知成敗吉凶。”

火把連成星星點點的光海，南衙禁軍越聚越多，馬蹄聲，喝罵聲，鐵甲與兵器的撞擊聲，混作一起，聽得人心驚。

“裝神弄鬼，是何妖人？”

“這鍊氣士什麼來歷，竟敢堂而皇之地違反本朝所頒修行公律，欺上長安，打破城樓，他不要命了嗎？”

“宗聖觀那群牛鼻子呢？何時過來？”

“不知，已經派人去看了，那邊好像着火了。”

“我看是哪個不知道輕重的鍊氣士，學藝不精下了山，沒聽過修行公律或也未知。”

“全軍聽令，結陣禦敵！”

“左監門衛聽令，結陣禦敵！”

“安化門三隊聽令，結陣禦敵！”

軍令一層一層地傳遞下去，禁軍的陣型逐漸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