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同律(上)
說是正大光明的回去,其實還是要走特定的方位和節點,追逐冥冥之中的那道不可思議的玄妙軌跡。
小傢伙兒曾問過黑龜,為什麼要弄得這麼麻煩?
而大黑龜只是簡單告訴他,時候到了自然就懂了。
小傢伙兒癟了癟嘴,一臉不以為然的樣子。
他的視線望向別處。
不經意間,眼神隨之變得淡漠起來。
類似的話語,他已經從好多人嘴裏都聽到過,但卻沒有一個人告訴他為什麼。
“只能說,現在很多事情都還不到時候吧!”
他只能這樣想。
變成一個人後,他開始嘗試自己去思考很多事情,有的事情或許能夠得出答案,但更多的事情只能一個人埋在心底。
畢竟,他已經決定要做一個不動聲色的大人了。
他偶爾會想起,以前與大叔在院落中央的石台上,一起仰望深空的時候,那時大叔對他說過的那些話:誰也無法告訴你最後的真相是什麼,有些事情,只能自己去尋找答案。
阿斯卡凝視着虛無縹緲的深空,如此說道。
而為了追尋這樣的答案,往往會付出讓人無法承受的代價……
那時候的阿斯卡,彷彿已經預感到某些事情即將發生一樣,乾涸的眼睛,眼窩深陷,滄桑的眼眸中含帶着異樣的悲傷和無法明言的痛苦。
那樣絕望的表情,小傢伙兒至今都還記得。
那是對自己深惡痛絕地自責,以及永遠無法贖罪的愧疚和悔恨。
小傢伙怔怔看着,雖然對方神色平靜,但那憔悴的面頰上,所擠出來的笑容,簡直就像是快要哭出來似的。
那樣的感覺……
小傢伙兒當時並不明白那意味着什麼,只是安靜地坐在阿斯卡旁邊,兩人就這樣靜默地凝視着雪花飛舞的虛空深處……
大概,就是從那時起,阿斯卡開始變得病怏怏的,本來就不怎麼好的身體更是每況愈下,變得愈加虛弱,‘癆病鬼’的稱呼也一直伴隨着他。
現在的小傢伙兒,比之那時顯得還要沉默,應該說更加懂事些了吧。
比之當時,想的東西更多,也更加深刻,有的時候會給人一種捉摸不透的感覺。
湛藍的眼瞳微微萌動,如暗夜星辰,閃爍着微弱且細碎的光,漠然而視。
返回大湖的途中,小傢伙兒一言不發地遊走在這片似是而非的天地中。或許是因為攜帶着天鬼毛髮的緣故,他有時能對冥冥之中的那一絲軌跡生出些許感應。
在走過某些節點的時候,小傢伙兒偶爾會駐足下來,兀自凝視着虛空某處,若有所思。
天鬼走過的軌跡近乎飄渺,玄而又玄,有時候,哪怕會因為一個剎那間的疏忽,就錯過了那一絲微妙的時機,從而被從那個世界拉回現實。
但小傢伙兒好像也沒有顯得太過在意,依舊遵循着自己的時間和節奏,在既定的‘線’上走走停停。
即便是被拉回現實,他也能在下一刻重塑回去。
大黑龜安靜地趴在羅夜肩頭,近在咫尺的它,自然能發現小傢伙兒身上發生的某些微妙變化。
不過先前小傢伙兒重塑軌跡的那一幕,也着實把它嚇了一跳,驀然猛睜的雙眼,如同活見鬼了似的。
它不明白,小傢伙兒是怎麼做到這一幕的。
起伏的心情久久無法平靜,但大黑龜表現出來的依舊是一副不動聲色的樣子。
其實,對於重塑軌跡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大概連小傢伙兒自己都沒注意到,亦或許是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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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到了也不在意這樣的事情。
因為他的注意力並不在這裏。
而且他此刻的狀態也有些奇怪,整個人帶着一種似是而非的陌生感和飄渺感。
他凝視着深空。
那是一種很奇怪、很微妙的感覺。
如果硬要比喻的話,感覺就像是晚飯之後的隨便走走,卻意外被虛空中的某個東西吸引了注意力似的。
天鬼的毛髮纏繞在小傢伙兒左手食指的第二指節上,猶如一道細微的血痕,閃耀着微弱的光。
使得小傢伙兒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氣息。
他安靜地佇立在境界線上,靜靜地凝視着上方的‘虛無’,那樣的眼神,如同注視着永恆的深淵那般。
奇怪的是,腳下境界線卻並沒有因為小傢伙兒的停駐而消失軌跡。
磅礴浩瀚的漩渦橫亘在頭頂上方,徐徐旋轉,散發著無比強烈的壓迫感,如萬劫不復般,令人窒息。
明明眼前的世界還是電閃雷鳴,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但在他的周圍卻充斥着一種永恆靜謐的氛圍,給人的感覺他所在的地方並不在這一方天地,而是
在一處非常遙遠且無法企及的地方。
冰冷,孤獨,且帶着一絲寂寥。
小傢伙兒凝望‘虛無’的神情,似乎不像是在觀察,感覺更像是在觀測。
那樣的目光,大黑龜從未見過,彷彿像是洞悉了一切的起源之後的一種純粹的凝視。(作者學問不夠,感覺解釋起來好麻煩啊。呼!安心,安心,反正都沒人看,所以怎麼胡謅都可以吧。)
大黑龜不明白對方看到了什麼,即便處在相同的位置,它也無從得知對方眼中看到的是怎樣的世界。
懷着這樣的疑問,大黑龜曾在事後問起過這個時候的事情,但小傢伙兒卻表現出一臉茫然。
不是不記得,而是他也說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他的記憶似乎出現某種微妙且詭異的斷層。
當時的他,類似於在一種無比空靈卻又渾渾噩噩的矛盾狀態。
那樣的感覺,如同將自己所有的意識和思維全部放空,變成一個沒有自主意識的旁觀者,只是一種出自於本能的在注視、觀測。
身體不由自主的動起來,如同夢遊一般,不是出自於自身的意志,反而更像是這具身體本身,在注視、打量和觀測着外界的一切。
奇怪的是,小傢伙兒卻沒有對此感覺到任何違和的地方,就是像他無法解釋自己是怎樣活動自己的手腳一樣,連想都沒想,就那樣自然而然的,理所當然的。
如同迷失在根源漩渦的深淵裏。
在那一刻,彷彿世間一切荒誕不經且匪夷所思的事物,在他的眼中看到的,是一切本就如此的樣子。
也正因如此,才更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時間或許過了幾秒,亦或是幾分鐘,小傢伙兒停留了一段時間后,腳下的虛空軌跡再次延伸出去。
在接下來的這段時間裏,尤其是在大黑龜的指引下,小傢伙兒往往能很輕易地就同律上冥冥之中的虛空軌跡,而不用像之前那種用‘望山跑死馬’的方式。
一步踏出,瞬息千里,如憑空出現,卻看不到絲毫事象干涉的痕迹,這在之前根本是無法想像的事情。
明明是在虛空中行走,卻能聽到細碎的腳步聲,慢慢吞吞,窸窸窣窣,如同在曠野里的雪地上緩緩踱步那般。
這一切,比之前邪靈入侵的時候還要詭異,讓人頭皮發麻,哪怕是大黑龜這個活了無數歲月的老怪物,一時間也有些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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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黑龜依舊選擇冷眼旁觀。
它想看看這小鬼到底能做到怎樣的程度。
然而,隨着時間推移,似乎連大黑龜也有些不大淡定了。
因為,此刻的小傢伙兒已經不是簡單的遊走於表層世界的範疇,而是涉入現實之下,更深次的‘現實’中。
不知道誰說過這樣一番話:這個世界就像洋蔥,每剝掉一層,就距離這個世界的本質更近一分,直至剝掉最後一層,卻發現裏面什麼也沒有,有的,只是一片虛無,但恰恰是從那片虛無中誕生出了世間的一切,而那虛無,就是一切的‘根源’。而在這之前,在觸及到世界的本質之前,你永遠不知道都自己正處在怎樣的現實當中。
大黑龜不知道小傢伙兒能踏入幾重‘現實’,因為就連它全盛時期,也無非就只是在第九重世界邊緣試探。
而當中涉入最深的,則當屬佛族的那位。傳說佛族的十八層地獄就是由此創造出來的,誰也不知道當年那個老禿驢走到了怎樣的層次,哪怕想想都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念及至此,大黑龜不由得心生感慨。
所幸,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年代裏,一場場大戰,神戰死了,佛被打碎了,就連號稱萬古不滅的仙,也都消失了……
而大黑龜卻因為被人封印,竟然稀里糊塗的躲過一劫。
想想,從有記憶開始,大黑龜就被人四處追殺,然後報仇,然後又被追殺,周而復始,就連大黑龜自己都不記得自己被人殺掉多少次,被多人封印過了?
算了,它的黑歷史不提也罷。
小傢伙兒安靜的走在其中一條境界線上,孤獨前行的身影,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
他的神色帶着些許寂寥,身上流露着靜默的氣息,如同凍結的月光,瞳孔映照着空洞的虛無,彷彿洞悉萬物之理,無盡深邃。
此刻的他,甚至能一步跨越數條‘界限’,看得在他肩上的大黑龜心驚肉跳,頭皮發麻。
神說要有光,就有了光。
明明前方已經沒有了‘線’,但當小傢伙兒一步踏出,腳下便有一條軌跡延伸出去。
終於,大黑龜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震驚,忍不住出聲問道。
“你是怎麼做到的?”
“我什麼也沒做。”小傢伙兒一邊走,一邊說。
“放屁,爺明明看到你重新構築了一條新的‘線’。”
“‘線’明明就在那裏,只是你沒有看到罷了。”小傢伙兒平靜說道。
此刻的他,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靜默超然的氣息。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在寂寥的深夜裏無聲落下的雪花那般。
這種似曾相識的氣息,大黑龜曾在某個極為遙遠的歲月里感受過。
這樣的小傢伙兒,黑龜並不是第一次見到。
兩年前,大黑龜跟某個大妖醉酒的那天夜裏,當時已經醉醺醺正在回村路上的它,就曾在湖邊遇到過‘他’。
那是的‘他’也是像這樣,佇立在湖邊,靜靜凝望着深空。
當時,還是‘他’主動招呼的它。
“是你?”
大黑龜如同炸毛的貓似的,猛地從羅夜肩頭跳開,隨後目光死死盯着那個風輕雲淡的身影。
羅夜扭過頭來,嘴角微微上揚,淡笑道。
“你猜?”
很明顯,現在的人並不是被人熟知的小傢伙兒。
大黑龜一翻白眼。
“哼,裝神弄鬼,爺才懶得猜!”
隨後它又罵罵咧咧地跳回小傢伙兒的肩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