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庵堂對話

當天晚上我一夜沒睡，一直想着母親以前的樣子。在我們心中，她其實是個慈祥的母親，她的飯菜做得特別好吃，小時候李華就經常是為了在我家吃媽媽做的飯，而找各種理由不回家。只是父親去世以後，母親立刻就拋棄我和妹妹，自己去享受自己的生活去了，這一點讓我和妹妹都很受傷。所以這麼多以來，雖然妹妹有時候會想起母親，並且叫我想辦法去找母親，但是我知道，妹妹的心裏其實也是有怨氣的。

可是誰都沒想到，媽媽竟然是到峨眉山出家去了。

可這是為什麼呢？

第二天一早，我就和霞姐、李華一起，帶着疑問坐上了飛往四川的飛機。

丁玲因為他爸爸的酒店需要她幫忙，所以她沒有參加這次行動。

一路顛簸，到達峨眉山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五點多鐘。那時候峨眉山景區都快要關門了，李華本來說要先找個酒店住下來，等天亮了再上山的，可是我見母心切，所以堅持進山了。

母親出家的尼姑庵叫做天心庵，是個不大的寺院，據我們打聽，那個庵堂里只有十幾個尼姑，而且都是苦行僧。每年都要出去乞討化緣，日子過得特別艱苦。

我知道這件事之後，心裏特別不是滋味。

之前看到有些新聞報道說那些尼姑出來化緣，我還以為只是作秀呢，有時候甚至還會嘲笑那些人，沒想到原來還真有這樣的事情存在，而且做這些事情還有我親愛的母親。

“媽媽，你受苦了。這些年孩兒不孝啊！”

一邊往山上走，我一邊在嘴裏念叨這句話，把霞姐和李華都說得要哭了。李華對我母親也是有感情的，小時候母親就像對待我一樣對待李華。

天心庵在峨眉山的半山腰，我們爬了大約三個小時才到。

本來我們以為像電視裏放的那樣，男人不能進入庵堂，所以就叫霞姐去敲門，並且詢問母親是否真的在裏面。但是沒想到，門被叫開以後，裏面的尼姑很客氣的把我們請進了大堂，並且告訴我們，我的母親就是天心庵的主持。

“那麻煩你請她出來見一面好嗎？我們母子很多年沒有見面了。”我激動的說道。

那小尼姑說：“見面是可以，不過請施主控制一下情緒，這裏畢竟是佛堂。”

我點點頭說：“謝謝師傅提醒，我知道了。”

不一會兒，小尼姑就把母親請出來了。

母親已經憔悴了很多，原本紅潤的臉龐現在變的蒼老了，臉上都出現了一些皺紋，不過眼神還是那麼和藹，和多年前的感覺一樣。

“媽媽，你受苦了。”

雖然小尼姑提醒過我，但是我依然沒有能夠控制住情緒，哭着就大喊了一生媽媽。

母親沒有理我，但是看得出來，她的情緒也很激動。

良久，母親才說：“施主請冷靜，貧尼法號了緣，不知施主找貧尼有什麼事？”母親的話語很平淡，但是我看到她的手在顫抖，我知道，她也很想和我相認。

但是這裏畢竟是佛堂，而母親現在又是這裏的主持，所以我們不能那麼做。

我也剋制住自己的情緒，說：“大師傅請坐，我有一事相求。”

母親這才忍住淚水坐在了我對面，並且說：“出家人以慈悲為懷，施主不必說求，只要貧尼能辦到事情，我一定儘力而為。”說著，她還不停的上下打量我，就像要把我鑲嵌在她眼睛裏，永遠都不拿出來一樣。

我說：“其實也不是什麼難事，就是有幾個問題想請教大師傅。”

“請講。”母親淡定的說道，似乎並不害怕我問一些會令她難堪的問題。看樣子母親現在的修為確實很高深。

我說：“我有一個青花瓷打碎了，可是我想把它修好，不知道有沒有可能。”

母親會意的笑了，知道我說的是希望母子團圓，讓她享受天倫之樂。

她說：“破鏡豈會重圓？施主說的事情是不可能的。但是，施主確定你的那個青花瓷打碎了嗎？或許碎了的只是外形呢？”

“可是青花瓷沒有了外形，還能留下什麼呢？”我故意繼續追問這個問題。這是我昨天晚上想了一晚上的問題。只有這樣問，母親才不會太難堪，而我也可以得到想要的答案。

但是霞姐她們卻有些聽不懂了。一個個都詫異的看着我們，不知道我們在說什麼。

母親笑了笑說：“外形和精神是所有物體必備的兩種存在形式，青花瓷也一樣。有時候，看似破碎的東西，其實更加的完美，更加的值得珍惜。”

“可是為什麼不能外形和精神並存呢？”我繼續追問道。

母親說：“世人都追求完美，可是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完美的事情呢？如果都完美了，那麼幸福也就一文不值了。至於想要精神的富足，還是想要外在的完美，那就看個人的選擇了。”

我說：“但是，如果精神的富足是需要以某些人付出沉重的代價換來的，那麼這樣的富足也會令人心痛的。”

母親微微的笑着說：“你們眼裏的痛苦，對於有些人來說並不是痛苦。你們眼裏的幸福，對於有些人來說，那才是真正的痛苦。你的青花瓷破了，但是有些人願意用一輩子的付出來保持它精神的存在，這樣的幸福難道不是更好嗎？”

“好吧，我知道了，謝謝大師的指點，既然這是天意，那麼就讓它繼續下去吧。”我忍住眼淚，痛苦的說道。

母親笑着說：“施主果然有慧根，幾句話就說通透了。既然施主的心結已經打開了，那麼就請回吧，這裏是庵堂，不能留宿男香客，不過請記住，這裏的香火永遠都會保佑你的。”

我長嘆一口氣說：“既然受了香火，就應該捐一點香油錢，這是一點小意思，請大師傅不要推辭才好。”說著，我就從包包里拿出之前準備好的十萬元現金遞給了母親。

母親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屋頂的大洞，說：“那我就代替菩薩謝謝你了。”

又坐了一會兒，喝了一口茶，母親就把我們送出了大門。

在門口，我猶豫着問了一句：“請問大師傅，張凌的家在哪裏。”

她嘆了一口氣后，就把張凌的地址告訴了我們，同時說：“我也會為張凌祈福的，是我害了他。”

說完，母親就痛苦的關上了庵堂的大門。

門剛剛關上，霞姐就慌張的問我道：“你和你母親到底聊了些什麼呀？我怎麼一句都沒有聽懂呢？”

“對呀，我也是一句都沒有聽懂，到底什麼意思啊？”李華也困惑的問道。

我說：“我母親說的大概的意思就是，父親去世后，青花菩薩找到了我母親，然後告訴我母親，我是上天選定的平定禍亂的人選，必須接受父母離散，家破人亡的痛苦，只有經歷這樣的鍛煉，才能接受老天給我的任務。”

但是母親害怕我們會遇到災難，所以就要求出家當尼姑為我們祈福。得到青花菩薩的同意之後，她就在這裏當了尼姑。但是為了讓我恨她，所以青花菩薩就叫母親編造了那麼一個謊言，說她拋棄我們，出過享福了。

“你確定你和你母親是說的這些嗎？我怎麼覺得這是你編的謊言呢？剛才你和你母親不是在討論青花瓷的問題嗎？”

我嘆息着說：“你不懂，在我母親的眼裏，青花瓷就是她的世界，討論青花瓷就是討論她的生活，我母親對我父親的愛，你們是沒有辦法理解的。”

“行吧，只要你心裏舒服就好了，我們明不明白並不重要。可是你為什麼不對你母親介紹一下我呢？”霞姐有些埋怨的說道。

我說：“她已經是方外人，而且剛才是在佛堂上，我不能談這些事情。不過我感覺母親已經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了，而且她應該已經同意我們的婚事了。”

“是嗎？那好吧，等把最後的這些事情都解決了之後，我就跟你結婚。”霞姐牽着我的手，高興的說道。

此時已經到了深夜，山風有點涼，但是很舒服。我們三個人慢慢的走着，慢慢的欣賞着峨眉山的夜景，同時心裏想着明天怎麼面對張凌的家人。

在山裏的一家酒店住了一晚上之後，第二天我們也沒有心思去遊覽峨眉山，而是直接下山去了張凌的家。

打聽了一上午，我們才找到張凌家住的房子。

那是一棟老舊的私人住宅樓，就在城中村的一個僻靜的角落裏。小院看起來有些破敗了，但是收拾得還挺乾淨的，一看就知道是有文化的人住的地方。

在門口喊了幾聲之後，裏面沒有人答應我們。我們心想是不是家人都去上班了，所以決定晚點再來。

實在沒辦法，我們只好到市區去轉了一圈，到傍晚時候又來到了張凌的家門口。可是他家裏看起來還是沒人，屋裏黑黢黢的，一點燈光也沒有。

我們詫異的找隔壁的鄰居問了一句，那鄰居說：他們家已經很久都沒有人住了，聽說是搬到別的地方去了吧。

我當時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了，早上看到院子裏那麼乾淨，不像是沒有人住的，難道他家裏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