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鳥嘴醫生
六月的密蘇里小鎮多雨潮濕,天空總是灰濛濛的,透不進一絲陽光。
診所里,一個體型臃腫的中年女人躺在病床上。
床單被洗得褪色,四周的牆壁佈滿霉斑,天花板的牆皮脫落,露出本來的灰泥。
單看衛生情況,這家診所糟糕得不行,可這是鎮子唯一的醫療場所。
“醫生,最近我常常頭暈,食欲不振。你說我是生什麼病了?”胖女人對自己的身體健康情況很擔憂。
床邊站着一個戴着古怪面具的人,那面具由皮革製成,形如鳥嘴,將他的臉部完全遮蓋起來,眼睛由透明的玻璃護着。
他身材瘦削,全身從頭到腳披着防油布製成的大衣,帶着黑色寬檐禮帽,雙手由手套包裹着。沒有一絲肌膚裸露在外面,遠看給人一種古怪神秘的感覺,
“不要擔心,將胸口的衣服拉低些。”他並沒有趁機趁病人便宜的想法,而是拿起聽診器。此人正是診所的醫生阿哈布。
冰涼的聽診頭貼在病人的胸口,胖女人不由得被金屬的觸感刺激得一哆嗦。
阿哈布將耳管掛在腦袋上,隔着面具也不知道能不能聽清,最起碼錶面上聽得很認真。
“你這是上火了,建議採取放血治療。”阿哈布給出治療方案。聽診器這輩子也沒想到自己還能檢查出病人上沒上火。
胖女人聽到“放血”兩個字,眼中流露出一絲恐慌,“醫生,不就是上火馬。你給我開點葯,我拿回家去吃,也用不着放血啊!”
“愚昧,簡直可以說是愚蠢。”阿哈布突兀地情緒波動起來。“你知道全世界每天有多少人死於上火嗎?尤其以你的體格,上火就吃不下飯,那過幾天豈不是要餓瘦了,這年頭長點肉容易嗎?還不知道珍惜。”
“而且你不要害怕放血,我技術精湛,放掉的都是你體內的舊血,能夠促進你血液循環。你年紀也不大,很快就能造出新血來,新血肯定比舊血毒素少。到那時你就能煥發出第二春。”
阿哈布越說越激動,最後就差指着病人的腦門罵。
胖女人被醫生的舉動嚇到了,聲音顫抖,委屈地說道:“我放,我放還不行嗎?”
“這就對了,病人就要積極配合醫生的治療。”
阿哈布十分欣慰,取來托盤,上面放着放血用的工具。
首先他先用橡膠帶綁住病人的上臂,甩起兩根手指不斷拍打肘窩,自言自語道:“胖子找血管都費勁。”
胖女人的胳膊被拍打得又紅又腫,聞聽此言,當即就想回懟:“胖怎麼了,吃你家麵包了?不要對胖子的惡意那麼大。”
沒等說出口,一根針管絲毫沒有猶豫扎進她的血管,痛得她“嘶”得一聲,用嗔怒的眼神瞪着阿哈布,責怪醫生手太重。
阿哈布解開橡膠帶,聚精會神的看着鮮血從病人的體內流出,經過管子,最後流進醫用儲血袋裏。
袋子漸漸鼓起,等裝滿后阿哈布又換了個新袋子。
胖女人急了,“醫生,放點血得了。你是打算把我抽干啊。”
“你火大。”
最終在胖女人的強烈要求下,第二個袋子就裝了半袋血。
阿哈布有些惋惜地拔掉針頭,收起血袋。丟給胖女人一個髒兮兮的棉簽。語氣冰冷地說道:“自己摁着傷口。”頗有事後無情的風範。
“哼!”胖女人下床氣沖沖地出門。
“診費。”阿哈布戴着鳥嘴面具,聲音沉悶。
五枚銅幣丟在地板上,胖女人摔門而去。
“我就說你火大吧。”阿哈布彎腰將銅幣拾起,上面印着喬伊國王的肖像。
一直等到傍晚都沒有病人上門,阿哈布將診所大門鎖好,然後帶着血袋順着樓梯來到二樓。
診所為坐落在街角獨棟的二層小樓,一樓日常用作接待病人,二樓則是起居的地方。
不大的地方擺放着一張床、衣櫃、座椅便再沒有其他,陳設簡單破舊。由此可見卧室的主人節儉樸素,要不然就是太過貧窮。
屋子窗帘緊閉,昏暗異常。窗台上一隻黑貓趴在上面,碧綠的瞳孔死死盯着衣櫃。
今天的工作還沒有結束,阿哈布打開衣櫃,一團黑影向他砸去。阿哈布連忙托住,輕輕放在地上。
灰白的皮膚顏色,僵硬的四肢關節,躺在地上的赫然是一具屍體。死者的眼睛不甘的圓睜着,無聲訴說著死前的痛苦。
“阿哈布,如果你晚死一天,事情就好辦多了。”
顯然真正的阿哈布已經死去多時,鳥嘴醫生冒充了他的身份。
醫生在地上鋪了一塊防滲布,將屍體挪到上面。隨後從床底下拽出一個有些磨損的手提箱,黑貓“喵”了一聲,跳下窗檯。
打開手提箱,裏面整齊的擺放着各式刀具。黑貓來回蹭着醫生的褲管,一副撒嬌討好的模樣。
“不要急,很快就喂你。”醫生撫摸着黑貓的頭頂,輕聲安慰道。
他褪下屍體的衣服,從手提箱中取出一把柳葉刀。刀刃鋒利,他持刀從屍體的胸口劃到腹腔,少量的血液流出,呈暗紅色,已經是凝固的狀態。
人體的內部結構徹底向醫生展現,五臟六腑及盤盤繞繞的腸子好端端呆在它原來的地方。醫生將手伸進裏面,翻來覆去的尋找,粘膩的觸感讓他有些不適,好在他已經習慣了。
良久醫生皺着眉頭,又劃開屍體的四肢,露出白森森的骨頭,可依然毫無發現。
黑夜徹底籠罩小鎮,屋子裏黑漆漆的,醫生並沒有點起煤油燈,而是憑藉觸感從手提箱取出錐子和鎚頭,順着顱骨的接縫一下一下捶打。
這是一項辛苦活,終於頭骨被打開,裏面的左右兩個大腦半球得以透透氣。
醫生捧着大腦放到鐵盤裏,這就是今天黑貓的晚餐,它歡快地進食起來。
而頭骨內除了人體組織並沒有其他異物。
“沒有明顯傷痕,體內沒有異物。”醫生解開後腦勺的搭扣,摘下鳥嘴面具。
這種面具的鳥嘴處放置着草藥,起到過濾空氣的作用。自從四年前黑死病的爆發,有專家研製出這種面具,以避免感染。
面具后的臉龐蒼白平和,鼻樑高聳,細長的灰藍色眼眸中透露出几絲疲憊,黑色的頭髮濕噠噠的垂下,蓋住額頭。
“呼~香茅草的味道可真難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