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誅心

又過了不到兩盞茶的功夫。

徐鵬堯結束最後的話題，乾脆利落地從位子上站起身。

宴席散場了。

送完各位貴客，齊錦川的老師似乎還有話要私下交代他。

貼着他身側低聲說了幾句，他便點了點頭，轉身同趙宜年道，“你先帶人進去，等我兩刻鐘左右。”

說罷，恭敬地跟在老師身後上了馬車。

趙宜年抬頭看向逐漸低垂的夜幕，輕輕嘆了口氣。

看來今天註定要加班到很晚了。

廚房小院。

趙宜年沉默地踏進院門，徑直走到中央那簡陋的火堆旁。

烤完乳豬后，這火就已經安排人滅掉了，此時只剩下沒來得及打掃的石塊和炭灰。

她想了想，朝並排站在廚房門口，神色茫然的幾人招了招手。

“你們幾個過來，這裏再生個炭火，把先前的烤架子也搬出來。小江，今早送來的牛肉是不是還剩下一點？你去都切成片，要差不多這麼厚……”她有條不紊地交代着。

等事情安排妥當，眾人都各自忙碌起來，她扭頭看向王才勝。

從去宴席到現在第一次主動同他說話。

“孜然，你那還有吧？”

從宴席結束到現在，王才勝一直未發一言。

聞言臉上閃過十足的訝異。

“你竟然知道孜然？”驚呼差點脫口而出，被他好不容易才咽了下去。

半晌，他神色複雜地低低“嗯”了一聲。

“給我用一點。”

趙宜年毫不客氣地安排。

要是往常，他肯定會被她這個態度氣得臉紅脖子粗，不當面回罵也要陰陽怪氣地諷刺她真不客氣。

但現在的他腦子像攪成一團的漿糊，失意驚懼茫然交雜其中，早已經顧不上生氣。

那盤幾乎沒有人動筷的烤乳豬，像是一記扇在他臉上的響亮耳光，將他最引以為傲的廚藝和自信全部打翻在地。

曾經他也覺得，趙宜年和彭順能想出那麼多新菜，只是因為他們手裏有新鮮的調料和食材。

可當他拿到罕見的調料時他做出來的東西，別說食客，甚至連他自己都沒辦法百分百地被說服。

這場比試他輸得很慘。

連個人喜好不同都談不上，徐鵬堯直接指着結果迥異的兩道菜，蓋棺定論道，“不如直接看大家的選擇。”

他的新菜，甚至沒人想要吃上一口。

想到這，剩下那點孜然更沒有什麼好藏的了。

於他無用，他沒辦法像面前這兩人一樣，輕輕鬆鬆想出風靡全城的新菜來。

“在灶台旁的柜子上……算了，我去找吧。”

他帶着幾分自暴自棄，猛地轉身大步走回廚房。

彭順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又扭頭看向趙宜年。

欲言又止道，“掌柜，他這是，呃，您又是……”

雖然明白自己贏了比試，但其中的彎彎道道他好像還一無所知。

趙宜年十分有默契地聽懂了他未盡的話里的含義。

輕笑道，“他現在是挫敗感爆棚，我現在是準備乘勝追擊！”

“嗯？”

他沒繞過彎來，眯着眼有些迷茫，“追擊，追擊什麼？”

趙宜年耐心解釋。

“他做的那道菜里放了一種名叫孜然的調料品，但他似乎並不太會用，做出來的東西味道比較怪，我打算教教他！”

她嘴角的笑容不斷擴大，露出幾顆雪白小巧的牙齒。

彭順驚了驚。

沒想到趙宜年才在宴席上嘗了一口，就已經把王才勝的倚仗摸透了，似乎還比他更懂得如何使用那玩意。

他撓撓頭，看着她俏皮的笑容，有點不好意思糾正她的說法。

她這種行為不叫乘勝追擊，叫殺人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