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同齡
給陳曼曼介紹對象這件事,聞欣是放在心上的,因此又開始愛串門起來。
雖然虞萬支覺得她不過是個需要能到處聊天的借口,也假裝不知道。
正好加工坊的訂單多,他就每天都在車間揮灑着汗水,畢竟砸下去的每一錘都能變成錢。
夏天熱,尤其是東浦的暑假。
不過對虞得得來說都差不多,因為他還是照常去託兒所,只是戶外活動時間縮短。
教室里跑跑跳跳的地方少,小朋友的精力無處釋放,晚上就不怎麼犯困,這天快十一點,難得還在小床上跟娃娃說話。
虞萬支已經哄半天,破罐子破摔說:“玩吧你,我要睡了。”
虞得得也挺能管好自己的,頗具挑釁意味的嘻嘻笑兩聲。
虞萬支擼袖子說:“信不信我揍你?”
他平常脾氣好,聲音大起來有些嚇人。
虞得得兩隻手揪着小兔子娃娃的耳朵,茫然地眨眨眼。
為了借窗外的一點風,房間的帘子沒拉上,虞萬支看得清楚,自責地嘆口氣,尋思真是熱糊塗了。
他摸摸兒子的背說:“一身汗。”
小朋友火氣旺,風扇對着吹都於事無補,竹席變得滾燙。
虞得得很會撒嬌,蹭蹭爸爸的手說:“超級熱熱。”
會用超級,挺了不起的。
虞萬支拿起床頭的扇子說:“那爸爸給你扇扇。”
虞得得對父母的心情感知最敏銳,踢踢腿說:“很熱,要擦擦。”
他其實是順着坡,給自己半夜不睡的行為合理化。
虞萬支大概知道,只是內疚於無法給他提供更好的生活條件。
他溫和道:“好,我擰毛巾。”
開關門的動作,在客廳看電視的聞欣回過頭說:“怎麼了?”
虞萬支仰頭看吊扇說:“你熱不熱?”
和房間那扇憋悶的窗相比,連着陽台的客廳明顯更涼快,聞欣還剛吃完冰棍,搖頭說:“不會啊。”
虞萬支微微點頭道:“得得熱得睡不着。”
好傢夥,都幾點了。
聞欣趕緊進屋看,想想說:“乾脆在客廳睡好了。”
這時節,滿大街都是納涼的人,更何況自家客廳。
虞萬支覺得這主意不錯,在地上鋪好席子警告說:“虞得得,再動來動去我就揍你。”
虞得得理直氣壯道:“媽媽沒睡。”
最近大人說一句,他就有一句等着,虞萬支撓他的腳心說:“你跟你媽能一樣嗎?”
於聞欣而言,租碟片吃冰棍是辛苦后的放鬆,他卻是純粹的折騰人。
虞得得嘎嘎笑,因為在平常玩的地方睡覺更覺得有趣。
最後三口人居然是他最後犯困,揉着眼越過爸爸躺在父母中間。
虞萬支睡眠淺,下意識輕拍着他的背。
虞得得心滿意足地抱着自己的小娃娃,呼吸漸漸勻稱起來。
柔和的月色照在地上,又變成明媚的陽光。
太陽升起之前,虞萬支拉上陽台門帘,但當時只考慮到**,選的並非是遮光的材質,因此仍舊是亮堂堂,連在廚房的動靜都不能太大。
他無事可做,想想又躺下,兩隻手都拿着風扇,心想等有錢還是得買空調。
其實他們現在僅剩的那點存款還是負擔得起,只是八千塊錢就為圖涼快,一般人壓根狠不下心。
畢竟有片瓦遮頂,已經是幸運至極。
這麼想着,虞萬支又嘆口氣。
半夢半醒之間,聞欣尋思怎麼大早上就愁眉苦臉,掀開眼皮縫說:“你做噩夢了?”
要真只是夢就好,虞萬支剛要說話,聽見水聲頓感大事不妙,蹦噠起來。
聞欣的反應也不慢,就是沒來得及拯救席子,怒極反笑說:“今晚必須給他上尿不濕。”
孩子嫌悶,最近撲騰得厲害,做父母的想着戒掉能省點錢。
只是一連好幾天,錢是還沒影子,他的小床都快能聞見味道了。
畢竟親生的,虞萬支捏着鼻子說:“我洗。”
又把兒子抱起來說:“叫你睡不睡,起床還敢鬧脾氣。”
虞得得自然是敢的,因為不高興扭得越發厲害。
虞萬支心想幸好自己是光着膀子睡的,否則又犧牲一件上衣。
他扒掉兒子的小褲頭說:“你現在都不香了知道嗎。”
估摸着還是因為天氣,虞得得的食慾也沒那麼好,睡前那頓奶就是意思意思,充其量喝下去兩口。
剩下的不能浪費,全進爸爸的肚子裏。
虞萬支這樣不挑食的人都得說一句,味道實在是有點古怪。
他道:“還是多喝奶吧。”
虞得得連忙捂着嘴說:“我不要。”
還挺鏗鏘有力,就是細胳膊扭不過大腿。
虞萬支覺得他消瘦幾兩肉,晚上馬不停蹄地燉湯想給補回來。
但兩周歲半的虞得得不是完全任人宰割,在家裏撒開腳丫子跑。
聞欣嗑瓜子看熱鬧,說風涼話道:“得得,快點吃了。”
全然忘記自己剛剛一揭開鍋就五官皺成一團,躲出三米外的樣子。
虞萬支某些事情上是鐵面無私,說:“你也要喝。”
她瘦得還更過分些,沒讓喝三碗就不錯了。
聞欣大驚失色道:“我不要。”
可惜她的花容月貌再楚楚動人,虞萬支都不會動搖,下巴一抬說:“誰先來。”
聞欣期期艾艾道:“得得,你快點去。”
虞得得抱着媽媽的腿不動,仍舊想爭取最後的護身符,大叫着說:“我不要!”
治他,虞萬支還是綽綽有餘的,從口袋裏掏出奶糖說:“想不想吃?”
虞得得就這麼點出息,到底沒能抵住誘惑,滿臉慷慨說:“爸爸,頭按住。”
弄得像是灌下去的。
虞萬支要真想這麼做,哪還有他逃跑的機會,沒好氣說:“你是敬酒不吃。”
虞得得笑得大人都莫名其妙說:“不吃不吃。”
也不知道這幾個字有啥好嘎嘎樂,反正聞欣是笑不出來。
她一臉可憐樣說:“真要喝啊?”
虞萬支語氣里多出幾分縱容道:“寶寶在看呢。”
為人父母的,聞欣算是豁出去,心想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苦得人五臟六腑都不成樣。
她還沒來得及抱怨,嘴裏就被塞進兩塊糖,哪裏還有說話得空間。
可憐虞得得渾然不知,寶貝似的研究着手裏這塊糖要從哪裏咬起。
聞欣頗有負罪感,捂着嘴含糊說:“我有話跟你講。”
虞萬支還以為她要罵人,還是道:“那你喝口水再說。”
可兩塊糖一時半會真沒法解決,聞欣最近背著兒子沒少吃東西,當著面陡然有些心虛,咀嚼的動作都慢起來。
虞得得沒覺得哪裏不對,就是抬頭看一眼又收回目光。
聞欣鬆口氣,喝兩口水道:“曼曼今天說‘暫時不找對象了‘。”
前後才幾天,變化得也太快,不過虞萬支不關心,只是滿足她往下講的**才說:“為什麼?”
原因就有點尷尬了,聞欣解釋說:“下午美雲來過。”
還在念大學的小姑娘,像緩緩盛開的花,背着家裏悄悄地跟同學處對象,卻不向朋友隱瞞。
很多時候,做父母的都會是最後知情的人,連陳曼曼都猜到點,畢竟兩個人坐在店裏瞎聊天。
地方不大,所有話一清二楚,連趙美雲那句堅定的“都什麼年代了,相親太俗,我要自由戀愛”。
誠然說的是她自己,但巧的是陳曼曼跟她同齡,兩個人的前半生卻截然相反。
或許那一刻,陳曼曼有很多想法,最終還是收回念頭。
聞欣很是感慨道:“其實曼曼也才夠歲數,不着急的。”
只是各人的想法和交情不同,所以她當時沒勸。
出於對知識的敬重,虞萬支道:“讀過書的比較不急。”
又說:“你妹不就是。”
提起妹妹聞婷,聞欣今天正好收到她的信,說:“還要去讀研究生,不曉得等到哪年。”
虞萬支初中都沒畢業,很是欽佩說:“要是有困難,咱們來供。”
聞欣擺擺手說:“她估計想到會這麼講,說不用錢。”
能省下來也挺好的,虞萬支又道:“那你姐呢?”
聞靜趁着丈夫去援疆,帶女兒到省城進修學歷,現在還沒念完。
聞欣一點不替她發愁,說:“我姐夫有工資和補貼。”
反而替自己嘆氣說:“怎麼偏偏我在學習上就不開竅。”
沒那個天賦,怎麼讀都是白費勁,那點自信感全在工作的順利上找回來。
虞萬支也差不多,握着她的手,餘光看到兒子因為上下牙被奶糖黏住而張不開嘴嚎啕大哭的樣子,心裏莫名一咯噔。
他想自己有生之年,絕對要把將來第三代的學費也掙出來,別回頭都流落街頭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