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趙昆方報信，木小葉出招
午後的大清河邊，賈淵依舊一動不動地盯着河面，遠處的魚漂不時的晃動，不知道是不是水下的魚兒在“搖鈴”加餐，木小葉眉頭緊鎖的盯着一頁《大唐律疏》，好像非要從中發現什麼發財致富奔小康的法律漏洞。
師徒倆好似相安無事的各自忙活，實際都已經靈魂出竅、神遊太虛。此時，他們都想着同一個人，溫天衢。
......
賈淵回想着五天前，也就是木秋亭一行受傷回村的那天後半夜，溫天衢悄悄一個人出了莊子。
自從上次鐵匠鋪第一次來家裏蓋書屋，懊惱自己警惕性太差之後，賈淵稍稍恢復了自己的警戒範圍。而那天晚上，睡夢中的賈淵察覺有人在外邊輕聲急走，於是披上衣衫，悄然出現在了村東頭的大樹枝上。賈淵看到好像特意繞路來的溫天衢從村東頭出了莊子，直奔清河庄東邊的小星山一帶。賈淵見此，略有猶豫之後，揮揮衣袖消失在了原地。自始至終沒有人察覺那裏多了一個人、又少了一個人。
小星山出產煤礦，鐵匠鋪用的焦煤就是小星山專供的。這裏一溜村子也是當年太祖徵調的親兵衛潛伏而來，村子都以煤礦礦坑編號為名字，分為甲字礦、乙字礦、丙字礦......正好十個村莊。
只見溫天衢出了清河庄一路急奔，直到丙字礦村外的一處廢舊礦山才停下。一陣長短夾雜的貓頭鷹叫從溫天衢口中發出，村子裏出來一個人與溫天衢碰面。
因為礦山突兀，賈淵只能遠遠的盯着。夜幕下的黑暗並不影響目力極好的賈淵看清來人，但雙方交頭接耳的交流方式叫賈淵無法通過唇語得知兩人到底說了些什麼。
和賈淵的猜想不太一樣，來人不是什麼山外之人；是個賈淵回鄉前所掌握資料里的“熟人”——清河鄉挑貨郎趙昆方。
他還有個真實的底層身份，清河鄉太祖親兵衛的探行官。平日裏以鄉間挑貨郎為掩護，秘密為挑貨郎傳遞着山內外的消息和指令。
兩人簡短的幾句話，溫天衢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件遞給趙昆方，之後就分開了。見趙昆方消失在村子裏之後，溫天衢才東遊西逛謹慎的回了清河庄鐵匠鋪。
隨後跟着溫天衢身後閃回家中的賈淵並沒有妄下結論。不管是“0.1個文化人”溫天衢正常的消息傳遞，還是“不該出現在山裏的額外讀書人”溫天衢已經與趙昆方勾結密謀，賈淵只要盯好身邊的溫天衢一切自有答案。
然而除了第二天溫鐵柱與石濟平正大光明的去清林城送信，溫天衢再也沒有離開過清河庄，還一直在賈家賣力地指揮眾人蓋書屋。
直到今天，木小葉見送信的兩人回來就吵吵進鐵匠鋪順酒的反常舉動，讓賈淵不由聯想，溫天衢與木家定有牽扯謀秘。這樣的話，溫天衢、木秋亭、趙昆方，還有自己看好的木小葉，萬一事情朝壞的方向發展，清河庄甚至清河鄉的親兵衛就不大好辦了。
想着這些，賈淵心裏和水下一直等不來加餐的魚兒一樣略顯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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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木小葉想得簡單的多。從溫鐵柱口中得知石濟平一路上一直很正常，木小葉最初的反應是，引蛇出洞A計劃失敗了？！？
再仔細想想，又燃起了希望。木小葉是知道自己乾爹安排了暗樁的，雖然不知道暗樁具體是誰，但等暗樁把他看到的情況與溫天衢彙報之後，可能石濟平沒有溫鐵柱口中那麼簡單呢？
但不管這次計劃到底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
木小葉現在都需要開始做下一步計劃了。這次針對張石的行動，木小葉為此取了一個非常自得的代號——“石姜行動”。
石姜，中藥名，主治瘀血，症堅，寒熱，下氣，利血脈。石姜又俗稱蟑螂。
就這樣，木小葉盯着《大唐律疏》，尋找着漏洞與猜想，制定起下一步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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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就是這樣。爹，木叔，咱是不是想多了？”溫鐵柱伸伸有點憋得發麻的腿，不以為然的說道。這是晚飯後，溫天衢帶着溫鐵柱以看望養傷的木秋亭為由，來到了木家。此時，爺兒四個窩在木秋亭床前嘀嘀咕咕，活像一撮扎堆的小蘑菇。
而要強且識大體的木向南知道：兩個“大人物”這是要商量要事，就堅持不讓人替班、去村口站崗放哨了。要不然，這撮兒小蘑菇成了五個也不好辦。謀事不密，反受其累——木秋亭對自己大兒子有眼力勁的舉動頗為滿意。
“鐵柱是個靠譜的孩子，木叔相信鐵柱的話，也贊成鐵柱的初步判斷。”還需要再養幾天才能隨意下地的木秋亭首先肯定了溫鐵柱。從溫鐵柱的詳細複述與觀察角度，石濟平確實沒有什麼反常言語和動作。
“但，如此定論還為時尚早。這畢竟關繫着我們清河庄乃至整個親兵衛的使命。”木秋亭話頭一轉，補充道，“趙瘸子那邊，定的什麼時候再見面。”
“之前約好的，鐵柱和石頭送信回來的當天晚上，後半夜村東頭荻花坡見。”溫天衢回著木秋亭的問題，“我想也只能等他來了，看看有沒有什麼不一樣的發現了。”
“這跟趙瘸子有啥關係？”溫鐵柱並不知道暗樁的事兒，還一直以為自己就是這次“石姜行動”光榮的唯一執行者，沒想到還有第二個人。
“等等~趙瘸子？他是這次的暗樁？”木小葉是知道暗樁的安排的。他沒想到的是，那個本身一點都不瘸、但因為扁擔壓得晃悠、在十里八鄉之間走街串巷的挑貨郎趙昆方，能是如此讓兩位老爹放心的人。
“趙昆方，你們趙叔，是現在的親兵衛探行官。”溫天衢出聲解釋道，“而探行官傳承相對獨立，不是親兵衛出身，但直屬於親兵衛營級統領營統官麾下。我們清河親兵衛散作滿天星、紮根在這群山之中，沒有常設的營統官，只有在重大行動時朝堂才會欽命一名營統官臨時指揮。”
“那......”木小葉聽這麼說又有了新疑問要問。
“葉哥，是要問為啥你乾爹可以聯繫趙昆方？而為啥又偏偏選趙昆方當這次的暗樁？”木秋亭總是對自己小兒子木小葉這種疑惑抱有惡趣味。誰叫給這麼一個機靈孩子當爹不好顯示父威呢，只好抓住這種機會，用經驗和信息差嘚瑟一波。
“探行官雖然直屬營統官，但營級麾下的行書統、訊備統和旅領官，作為橫向平級在緊急情況下是可以主動聯繫探行官的。
我們清河紮根的親兵衛最初有一營三百餘人的建制。麾下共有三個旅領官，你親爹我是其中一個；訊備統現在就是你乾爹溫天衢這個老鐵胚疙瘩；而行書統，四十年前石書源石夫子去世之後，朝堂就沒再任命了。
身為探行官的趙昆方，跟蹤探行的功夫是看家的本事，能力方面絕對可靠。而對於這個人可不可靠~趙昆方不僅是有朝廷正經任命誥身的，而且身居上下溝通的要職。如果連他都有問題，那我大唐就要離覆滅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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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木秋亭對親兵衛更加詳細的架構解釋，這時的木小葉對這個探行官趙昆方有點“刮目相看”了。沒想到自己月月撇油的挑貨郎趙瘸子居然是暗樁，還是余則成似的那種情報員。佩服佩服，那下次小爺就手下留情......少撇你點兒油嘍。
同時對趙昆方要帶回來的消息充滿了期待。也越發的對清河鄉、親兵衛、星宿山......對這個大唐世界充滿了好奇。
......
再三被哄去睡覺的木小葉和溫鐵柱，不情不願的進了東廂房。沒一會，心大的溫鐵柱就打起了輕鼾。而木小葉乾巴巴的躺在擁擠的小床上，心裏反芻着剛剛兩位老爹講的信息，耳朵聽着外邊的動靜，實在有點睡不着。
一直到後半夜，聽着乾爹離開的聲音，木小葉更加對溫天衢要帶回來的消息充滿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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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院子裏傳來一聲悶響，一直未合眼的木小葉知道這是溫天衢回來故意發出的響動。一骨碌的爬起身子，踹踹睡得香甜的溫鐵柱，也不管溫鐵柱到底有沒有被踹醒，胡亂地套上衣服，推開了廂房門。
“乾爹~”木小葉捏着嗓子叫了一聲要進正屋的溫天衢，卻見正開門迎溫天衢進屋的南林玉正瞪着自己。
“還不回去睡覺！”南林玉低聲叱喝着木小葉，就要把門關上。知道自己的丈夫和溫天衢一夥在籌備着什麼。不說的不問，全力配合支持，這也是素來養成的習慣和親兵衛的條令。
“娘！”木小葉趕緊跑向前，也不顧本就趿拉着沒穿好、現在還飛起來的鞋子。堵住門縫，偏要進屋去。
南林玉拿木小葉卡着的光腳丫沒辦法，又不能踩也不能擠，剛要暴走。
“林玉，讓小葉子進來吧。聽聽~保不齊咱家這個小軍師還能再給出出主意呢。”溫天衢說了句俏皮話，南林玉也就只好鬆開把門的手，扭頭回了旁屋。
木小葉能看出娘親對自己一再摻和這事兒的不滿，但此時也顧不了那麼多了，進門跟在溫天衢屁股後面進了裏屋。
“如何？”掙扎着自己起身的木秋亭問到。
“確實有問題！”溫天衢一邊扶起木秋亭，一邊在床尾坐下，嘴裏也不停，“聽趙昆方描述，白天的石濟平正如鐵柱說的一樣，都很正常。
但在上路的第二天，他們穿過大星山一脈時，這個小石頭借口大解在山林里轉了好一圈。應該是知道咱慣用“一明一暗”的套路，臨時來了一波突襲反偵察。還好趙昆方知道這個小石頭也是做暗樁的好胚子，這次保險起見墜得比平時遠了一里。
小石頭也夠沉得住氣，每天都找借口中途向四周掃蕩一圈。直到出大星山余脈的最後一晚，站崗的小石頭趁鐵柱熟睡，把那封信從包袱里拽了出來。
不過，也只是捏着信件一直盯着看，盯得趙昆方都要出手了，小石頭卻又放回了那封信......
老木頭，這小石頭是不是有點意思？！完全不像表面那麼憨厚老實。”
“看樣子，雖然沒有繼承他爺爺石夫子謀而後動的斤兩，但也有張狐狸年輕時候詭計多變的崢嶸了。”木秋亭贊同溫天衢的判斷。
“那下一步怎麼辦？”溫天衢知道，這個舉動雖然看出來石濟平並不老實，但也無法證明石濟平真的有什麼別的心思，更無法證明他與張萬楓之間有什麼不軌的聯繫。
“下一步......”裏屋裡陷入了尷尬了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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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試試從張叔身上做文章？”聽着有點着急的木小葉，也不顧會不會被兩位老爹拍巴掌，開口道。
“呦~引蛇出洞計劃的軍師這是又有什麼好計策了？”溫天衢並不反感木小葉隨意開口，反而樂見其成。
“乾爹，可別開小子玩笑了。這計劃哪兒是我自己想出來的。明明兩位爹爹都有了注意，還要考教小子一番。”木小葉心裏得意自己能參與進“石姜行動”的計劃制定，但嘴上還是連連客氣。
“不說這個，葉哥，你有啥好主意，說來聽聽！”木秋亭還是有點害臊的，之前自己和溫天衢兩個老漢琢磨着探清木小葉的斤兩，怎麼說也有點不當大人。趕緊繼續“從張萬楓身上做文章”的話題。
“行，那小子就姑且說說，兩位老爹就姑且聽聽。有什麼考慮不當的地方，還請兩位老爹批評指正。”木小葉實在拿不準這次是不是又是一次“早有預謀”的考教，先把客氣話說在前頭，“既然從石濟平這邊我們已經試探過了，並且沒有得到什麼實質性的情報。那就不能再從他身上下功夫了。
再次試探就不是引蛇出洞，而是打草驚蛇了。
他們在暗，我們在明。張萬楓和石濟平如果真有什麼歪心思，首先需要防備的就是兩位老爹。
所以，不管從哪方面考慮，下一步的計劃，石濟平都不是明智的選擇。
倒是張萬楓，從狩獵隊回來一直在莊子裏恪盡職守，兩位老爹也沒有出過多的表現。這種雙方維持以往狀態的情況就是出手的好時機。”
“葉哥，你可別把張萬楓想的太簡單嘍。”木秋亭插嘴到，“那也是從小就被李劍南、石書源這幫老前輩叫做‘小狐狸’的角色。你乾爹小時候可沒少替人家背黑鍋。哈哈哈......”
“說事兒就說事兒，掛拉我幹啥。”溫天衢羞怒的不滿並不能讓木秋亭閉嘴。“我、你乾爹，還有張萬楓，我們三個可是從小長起來的，可謂是互相相當了解。一旦我和你乾爹對他有什麼不尋常的試探，肯定就會被立馬發現，引起張萬楓的警覺。”
“也不能完全這麼想。”木小葉繼續說著自己的分析，“正因為兩位老爹足夠了解張萬楓，而他也足夠了解兩位老爹。反而更好出手。”
“此話怎講？”溫天衢大咧咧的追問到。而木秋亭聽木小葉這麼說，反而陷入可沉思，這句話確實啟發他想到了什麼。
“如果張萬楓心裏有鬼，那麼就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張萬楓自恃你們三個互相熟悉，兵行險着，料定料定老爹不會輕易對他展開試探，那他就會把注意力放在保護石濟平身上；
第二種，張萬楓謹小慎微，處處防着，那他必然會把注意力大部分放在兩位老爹身上。
不管怎麼樣，回到莊子裏的張萬楓肯定不會像表面現在這樣雲淡風輕。他的注意力已經被分散。”
“被分散又如何？我們一旦出手試探，同樣會打草驚蛇。”溫天衢感覺自己聽了個寂寞。
“不不不......這樣張萬楓的注意力只會在石濟平、乾爹你、還有我爹身上，或者說會在鐵匠鋪和狩獵隊身上。但絕對不會在每個月都會來莊子裏賣貨的趙瘸子身上，更不會在我這麼個六歲小孩兒身上。
當然，計劃的前提，還得需要乾爹破費破費，貢獻點軟甲的絲線出來。”木小葉終於說出了計劃的突破點。木秋亭靜靜的聽著兒子娓娓道來，並不做聲。
“軟甲絲線先放一邊。趙昆方這個點確實沒問題，他的真實身份只有我、還有三位旅領官知道，別的親兵衛一概不知。找他來做個什麼套兒確實可行。但又和你個臭小子有什麼關係？”溫天衢只當木小葉不甘寂寞，想要親自下場參與，滿口質疑到。
“鐵柱哥能行，我木小葉為啥不行？！再說了，我現在想的這個‘引蛇出洞2號’計劃，要和趙昆方打配合的，還非得我來才行，鐵柱哥這回可不合適。”木小葉有點小着急，深怕自己苦思冥想的預備方案得不到兩位大佬認可，就算得到認可，也不讓自己參與。頗有種回到前世給公司大佬做項目提報時候的感覺。
“聽葉哥說，我倒是覺得貌似這次的可行性比上次的計劃更高！”好像想通了什麼的木秋亭終於出聲，鼓勵木小葉繼續說下去。
“兩位老爹，那我說說我的詳細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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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再次得到木秋亭和溫天衢的認可，並且還能親自執行自己的計劃，回到東廂房的木小葉更有點興奮的睡不着了。
看着一旁躺的四仰八叉的溫鐵柱，木小葉心裏“嗤笑”着，睡覺不起可是要錯過很多精彩的。完全不想想，每天被南林玉揪出被窩都要再縮回去、自稱“被窩裏有魔鬼，需要睡神童子來封印才行”的人是誰。
興奮着，興奮着~高漲的情緒終究沒有抗住這副幼小身軀的荷爾蒙，木小葉在黎明之前，還是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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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晚風好像更緊了，呼呼的吹過，好像要把夜晚的清涼在山間的每一處角落抹勻。
清河莊裏，誰也不知道，晌午無人的街上，去找溫天衢點卯的石濟平，繞遠路過了張家門口，並與正好出門的張萬楓打了個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