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第 270 章
江流湍急。
江面上鐵索縱橫交錯,在風的吹動下搖晃,發出碰撞的聲音。
白色的飛鳥從遠處來,在鐵索上空掠過,影子倒映在了江面上。
它的到來沒有引起任何阻攔,直到往依照八卦陣圖建成的寨子裏飛去,飛到一處農田邊上,才從下方射來了一顆石子。
石子打在它的翅膀上,讓白鳥悲鳴一聲,失去力氣墜落下來。
可那石子卻沒有真正讓它受傷,就在它掙扎着快要落地的時候,才有一隻手伸出來接住了它。
相貌普通的瘦小老人抓住了這隻白鳥,從它腿上解下了帶有天閣印記的細小竹筒,然後把它放飛了出去。
白鳥撲棱了兩下翅膀,感到先前讓自己落下來的疼痛已經消失了,於是在禾苗已青的農田邊上飛走,重新投入了天空。
見它離開,老人才打開了竹筒中的紙條,目光落在上面,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從天閣傳來的消息。
在看到天閣遭到了襲擊,歷代閣主居住的天之極都損壞了大半的時候,他沾着泥土的手指緊了一下。
跟沒有預料的天閣這個最大的叛徒會回來,對這裏出手的容鏡一樣,林玄也沒有預料到他會有這樣的動作。
他靠奪取王朝的氣運來修行,維持長生久視,在天閣不主動介入干擾的情況下,他都是放任着自己曾經的宗門存在下去。
王朝的更替會給中原氣運造成一段時間的衰弱,而氣運的強盛與否,又跟他的壽命息息相關。
畢竟只有天閣在,經歷過戰火跟權力更迭的王朝才會再次迅速興盛起來,成為他壽元的養料。
所以,他一直由着天閣存在。
也正因為如此,天閣才會派出“行走”,讓他們下山去,在不跟這個最危險的叛徒正面對上的情況下,找出對付這個最大的叛徒,破解他的長生之術的辦法。
在林玄之前的人都失敗了,不是被劉洵的道術污染,喪失了原本的心性,就是早早死亡。
於是,林玄才選擇了一條不同的路,準備以邊關為棋盤,阻礙他的吞噬之勢。
而劉洵這一次毀了大半的天閣,甚至令當代閣主重傷,完全沒有打算留下他的性命,就是因為被激怒了。
被在京城現身的麒麟之徒激怒。
老人想着,手中捏着的紙條邊緣因為他的力量漸漸生出了褶皺。
在接到天閣遭到重創,門中還有一群弟子被劉洵的道術污染了心性,跟着他下了山,來到蜀中大肆行惡,令巴蜀之地混亂四起的消息后,他的第一反應也是撂下這裏的農田跟鋤頭,去出手清理門戶。
可是,想到那個令他的佈局被毀,讓被奪走的氣運重新流回大氣王朝的人,老人還是令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壓下了這個衝動。
身為閣主的容鏡既然能派遣山上的弟子下來追蹤這些被污染的門徒,準備清理門戶,就說明他的傷勢起碼恢復了大半。
這些在蜀中為禍,明顯是送來給自己找些麻煩的叛門弟子,他們足以應付。
而對自己來說,最重要的還是等到那個人,那位可以讓劉洵吃癟的永安侯。
儘管不知她的來歷,也不知她是何人所教出來的,但老人相信,從她身上自己或許可以得出對付劉洵的真正關鍵。
……
成都府。
作為蜀中最繁華的州府之一,成都府港口的吞吐量驚人。
在青龍寨一役之後,厲王一行就動身離開,在陳松意定的下一個郡縣重新登上了漕幫的大船。
船上一下增加了數百人,在進入順義府的時候,薛靈音還去向擔任順義馬步兵都指揮使的舅父借來了一支精兵,再次茁壯了護衛力量。
江上航行的船也從一開始的一艘變成了幾艘。
而且有着放出了“妙音女俠”旗號的薛靈音在船上,船隊在巴蜀境內暢通無阻,前進的速度又再提升了一番。
在船上最清閑的是蕭應離,被盯得最緊的也是他。
傷筋動骨需要一段時間來恢復,他在青龍寨的密道中被砸傷的肩膀經過了大夫的診治,被叮囑他這段時間都要靜養,不能提重物,更不能跟人交手。
如果游天在,那他恢復的速度能夠快上幾倍,但是現在只能由陳松意一路加以金針輔助,盡量恢復實力了。
因為去風雷寨徵召裏面的人,規則就是先要親自闖過寨子入口的大陣。
陣中不光有陳家祖上傳下來的陣法變化,而且還有寨中的勇士入陣,配合陣法跟來闖陣的人對戰。
儘管在師父把小師叔創下的《金針葯浴刺激法》帶去之前,寨子裏已經很多年沒有人能把《八門真氣》修習到七八層,但還是有不少人能達到一二層實力的。
陳松意估算了一下,自己的父親在現在這個年紀,應該有第四層的實力了。
來闖陣的人闖過第一層,他就會親自下場跟闖陣的人較量,有四重境界的《八門真氣》跟純熟的刀法,他要是下場,足以給他們造成壓力。
如果是厲王的肩膀沒有受傷的情況下,跟他交手打個勢均力敵應該沒有問題。
可是現在他傷了,所以陳松意必須要在第一重陣變化之前去破陣。
也就是說,第一重陣法變化時入陣的那些風雷寨戰士,要由蕭應離一個人去拖住他們。
本來她不應該幫着殿下去作弊,應該由着他一個人去闖陣,可現在情勢如此,也不得不走捷徑了。
十日轉瞬即逝,他們順利抵達了成都府。
這一路上,那些從無垢教離開的天閣叛徒所製造的混亂就沒有停過,船上的眾人是按住了想要再去插手的心情,沒有靠岸停歇。
陳松意相信師兄派出的天閣弟子能夠處理應對,而且也擔心師父在聽到消息之後會從風雷寨離開,他們稍加停留就會撲個空,於是按捺住了,一路加急來到成都。
到了地方以後,薛靈音帶着有厲王印鑒的手書同他們告別,這就要回成都府見自己的父親——太守薛清,把厲王的手書交給他。
臨走之前,她還給他們安排好了快馬,因為知道接下來他們要改走陸路,前往目的地。
從順義府調來的精銳仍然跟着厲王,準備護衛他們前往風雷寨。
薛靈音看了一眼受舅父的密令,前來護衛厲王殿下的表兄,然後騎在馬上對着厲王跟陳松意一拱手:“殿下的手書我會交給我爹,若是殿下跟永安侯忙完之後有餘裕來成都府,我定盡地主之誼。”
兩邊告別,他們也沒有停留,這就走了跟薛靈音不同的方向,快馬加鞭趕往風雷寨。
從成都府過去,就算中間不眠不休,到風雷寨也需要三天。
雖然老幫主正在風雷寨做客,探望遠嫁的獨女,但漕幫的人還是沒有跟着一同前往,翁明川也只是請陳松意捎一封信。
在從港口下船的第四天下午,一行人終於抵達了風雷寨。
眼前江水隔斷,隱沒在山中的寨子只露出一角,已經充滿了神秘跟肅殺。
從截斷兩岸的江面上吹來的風中,陳松意下了馬,望着這個熟悉的地方。
跟京城的程家相比,她第二世降生的風雷寨才是她記憶中真正的家。
江面上搖晃的鐵索也讓她目露懷念——就是寨子裏的人前往外界的橋。
而在他們這隊人馬抵達岸邊的時候,對面看似沒有人的樹林中就已經投出了好幾道視線,在靜靜地審視着他們。
不光是站在她身邊的蕭應離,同樣感知敏銳天罡衛也察覺到了這些目光。
因為軍師沒有警示,知道這大概也是風雷寨迎客的一部分流程,所以眾人只是默默地下了馬。
秦驍走上前,站在距離江面有十數丈高的岸邊低頭往下望去,見到下方的急流跟亂石,腳下一顆石子滾落下去,一下子就沒入其中不見了蹤影。
他退了回來,對着厲王道:“這地勢兇險,看起來難闖,就由我們四個先去試一試吧,殿下。”
然而,在船上就已經聽陳松意說了風雷寨的規矩,知道這一關只能由自己來的蕭應離卻把自己手裏的韁繩交給了他,拍了拍他的手臂:“這陣只能由我來,頂多帶上軍師,你們幫不上忙,都留在岸邊看着。”
聞言秦驍一愣,隨即急了:“可殿下你的傷——”
“不打緊。”蕭應離活動了一下筋骨,從已經從回憶中抽身的陳松意手上接過了自己合用的長兵,跟握着刀的她並肩而立,眼中逐漸露出了興奮好戰之色。
一把神兵被鍛造出來,就需要不斷地戰鬥,鋒芒才會越來越利,神兵之名才會越來越響。
武將也一樣,在踏入過戰場之後,就需要一場接一場地戰鬥,才會磨礪出絕世名將的鋒利。
對他來說,每一場需要自己去打的戰役都能調動起他的興奮,令他的好戰之血沸騰。
而從清剿無垢教以來,他已經休息得太久了,劍不出鞘,光芒都要褪去,劍都要生鏽了。
“這一戰……來得好。”
陳松意聽他說道。
她站在他身旁朝他看去,見那張臉上綻放出光芒,明明是已經見慣的容顏,卻令她的心猛地震顫了一下。
在她回神之前,那像發光體一樣強烈的吸引着她的年輕王者轉過了頭,對她一笑,“走,我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