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第 264 章
血蠱化成的血水仍舊冒着白煙。
用犯下了各種罪名的罪人血肉飼養出的蠱蟲在被凈化后,仍舊殘留着腐蝕性。
包括幾個天罡衛在內,跟過來的一十幾人都警惕地看着那一地血水。
待會兒過去的時候,一定要繞開。
而彷彿是特意在等他們,陳松意在等到這一十來個人來到身後之後,才朝着剛才鎖定的無垢聖母所在的方向掠了出去。
眼看向來在戰場上來去如風、叫對手膽寒的殿下今日完全交出了主動權,又被永安侯帶着消失在面前,秦驍等人在深感違和的同時也連忙追了上去,同時不忘謹慎地繞過地上的紅色水窪。
後方,被薛靈音和她的手下攔住的無垢教眾見一行人朝着聖母所在的方向去,轉瞬就在轉角處不見了蹤影,臉上的神色一下子變得更瘋狂了:
“攔着他們!不能讓他們過去!”
這些凡夫俗子有什麼資格去面見聖母?
“滾開!”
來自他們的攻擊變得更猛烈,彷彿要以命換命,從擋住他們的遊俠跟士兵里殺出一條血路。
這一幕跟剛才夔州軍攻上青龍寨的時候攻守逆轉。
在他們不要命的衝鋒之下,封鎖被打開了缺口,其中三人沖了出來,就要咬牙切齒地追上去。
然而,三人朝着前方衝出還沒有兩步,黑夜裏就有一道銀色的光閃現。
一桿銀槍如同蛟龍出水,橫在他們面前。
三人在衝刺中被這桿銀槍一阻一擋,立刻不由自主地倒飛了出去,慘叫響起,重重地摔在地上。
捂着如遭重創的胸口,他們支撐着佈滿泥水的地面坐起身,看向手持銀槍阻擋了他們的人。
雨水落在薛靈音的手背上,順着她的槍桿往下滑落。
在墜落之前,被槍頭之下繫着的紅纓所阻。
長.槍出手,橫掃八方,身着紅衣的薛靈音橫槍於手,目光冷然地看着這些無垢教徒:“想闖?只管一試。”
……
在薛靈音封鎖了前往青龍寨深處的這條路,跟後面圍過來的夔州軍一起,阻擋了這些前赴後繼的信徒時,先一步離開的眾人在過了轉角之後,就看到了那座院子的正門。
陳松意放慢了速度,讓身後的人跟上來。
血蠱已經出現過了,下一個就是毒物,沒有在轉角之後埋伏,會是在那個院子裏嗎?
她的危機感應並沒有給她以提醒,一行人順利地來到院子門外之後,岳小將軍就帶着他的士兵繞到了前方,一個手勢下令,跟隨他而來的夔州將士就上前踢開了院門,率先沖了進去。
跟他們想像的不同,院中什麼也沒有。
既沒有瘋狂的教眾,也沒有剛才那種帶着恐怖蠱蟲的行屍走肉。
在下着雨的夜晚,這裏跟外面充斥着廝殺的戰場就好像兩重天地。
只是一牆之隔,外面的一切卻彷彿都跟這裏無關。
跟在陳松意身邊,厲王踏了進來。
那一十幾個夔州軍將士已經在台階下排成了兩行,呈防衛姿勢把他們擋在身後。
他抬眸看去,見到在這個栽種了一株巨大槐樹的院落中,等待他們的就只有一個人。
哪怕沒有陷入過幻陣,在見到屋檐下站着的身影時,他也第一眼便確認了她的身份——無垢聖母。
她的身形中等,相貌普通,穿着一身白衣,就是常見的年輕婦人。
與別不同的是,她的身上帶着一種悲憫的神性。
“別看她的眼睛。”
一個聲音在所有人耳邊清晰地響起。
想起剛才在幻陣中那些同袍聽她說了兩句話就拋下手中的兵器,脫離隊伍的畫面,跟隨岳小將軍而來的夔州軍將士都立刻移開了視線。
至於沒有體驗過無垢聖母的催眠操控的天罡衛,他們也都在來的路上聽了無垢聖母的厲害之處。
從踏進院子看到這個站在屋檐下的白衣女子開始,他們就一直沒跟對方視線接觸。
發出的提醒的陳松意無懼於她的能力。
在能夠看穿過去未來的雙眼中,一切幻像皆是虛妄,就算無垢聖母能夠干擾到她,要恢復清醒也只是一瞬之間。
她鬆開了厲王的手,上前一步,來到了台階上的顯眼處,卻沒有離身後的人太遠。
隨着她從身邊離開,感覺到伴隨了一路的溫度離去,厲王修長的手指動了一下,壓下了想去把她捉回來的條件反射。
雨水順着屋檐落下,成串地流下來,截斷了院子兩頭的視線。
在如同落珠的雨簾中,陳松意目光與無垢聖母相遇,用上前的動作將這個女子的注意力往自己身上吸引了過來。
確定她在看自己之後,陳松意才平靜地開口問道:“那些四柱純陰的幼童在哪裏?你派人把他們綁來做什麼?教會你操縱人心的術法的人在哪裏?你帶着這麼多人登上青龍山,難道是想在這裏自立為王,跟朝廷分庭抗禮?”
少女的發問一句接一句,句句皆直指核心,這便是她想問無垢聖母的幾個問題。
只要她回答,一切信息就能夠串聯起來,讓真相變得清晰。
無垢聖母看了她片刻,似乎察覺到了眼前的人跟她所見的其他人的不同。
她眼中的悲憫光芒沒有褪去,只是對陳松意生出了幾分審視,隨後開口回答了她:
“我是觀音大士留在人間的化身,為渡眾生苦難而覺醒,在夢中因她點化而得到力量。
“那些孩子是我讓人去找來的,我想要世間眾生平等,那些孩子就是通往彼岸的浮舟。你是追着他們來的?”
陳松意因她的話而皺起了眉:“犯罪之人自有律法審判,你所謂的平等,皆是由你的主觀來判斷。你定下的標準是要一個母親為她幼子的死償命,是讓罪不至死的人去接受酷刑。你殺死了那麼多人,又讓那麼多人追隨你而失去性命,照你所說,你又該受什麼審判?”
無垢聖母因她的話而露出笑容,看她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這些犧牲都是必須的。如果需要有人去承擔這些罪孽,皆由我來償清也未嘗不可。人皆有罪,而在無垢教里,罪孽是可以清償的,你——”
她看着陳松意,一雙眼睛似乎因為她身上的命運色彩而迷惑入神,然後又轉回了原本的顏色。
“你有罪,但你也是遭受不公,才會這樣做……可惜,若是你早日遇到我,也不會誤入歧途。”
她像是為陳松意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面,與無垢教為敵而感到惋惜。
沒有直視她眼睛的眾人從眼角餘光瞥見她伸出了手,同在幻陣中迷惑人心一般,向陳松意發出了邀請,“迷途知返,來加入我吧……現在還來得及。”
話音落下,她的眼中流轉起了虛幻的光芒。
緊接着,台階前原本手持武器向著對面,呈護衛之勢的夔州軍將士就調轉了槍頭轉過了身,將手中的兵器對準了台階上的幾人。
岳小將軍手中的刀鏗然出鞘,反應極快地擋在了厲王面前:“混賬!你們想做什麼?”
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自己帶過來保護殿下的人竟然會這麼輕易就被操縱,反過來向他們刀劍相向。
“喝——!”
在這些被操縱的將士動手的瞬間,他跟四個天罡衛也同時動了。
雙方纏鬥在一起,從屋檐下打進了院中。
轉眼間,留在台階上的除了蕭應離,就只剩下陳松意。
“是幻陣。”
蕭應離聽她說道。
他們雖然聽了她的話,避免了跟無垢聖母眼神接觸,可是先前在幻陣中就已經被種下了暗示。
現在來到這裏,暗示一發動,他們同樣要成為無垢聖母的傀儡。
院中一片混亂。
沒有受到操縱的四個天罡衛跟岳小將軍,每人都要對上四個以上的夔州軍將士。
被操控的夔州軍精銳比起外面的教眾來殺傷力更強。
他們不光有着四人結成的戰陣,而且穿着鎧甲,少有弱點暴露在外。
在這一片混亂之中,站在屋檐下的無垢聖母又看了陳松意一眼,沒有停留便轉身朝着門內走去。
她要走!這個念頭襲上了陳松意的心頭,令她下意識往前一步。
她想要追上去,可不管是秦驍他們也好,岳小將軍也好,此刻都被失去清明的夔州軍纏住。
無垢聖母還有能夠殺人於無形的“毒物”沒有放出,她不能留厲王殿下獨自一人在這裏,但也不敢冒險就這樣帶着他追上去。
——就怕道人在裏面等着請君入甕。
“他們應付得來。”
在她猶豫之時,熟悉的聲音卻在她耳邊果斷地響起。
隨即,厲王上前,伸手從自己身上的衣服撕下了一條布,利落地把兩人的手綁到了一起。
感覺到手上傳來的緊縛,陳松意低頭,看向了自己跟他被綁在一起的手。
只用一隻手,厲王也利落地打好了結,然後抬起了手臂,在她面前展示:“寸步不離,這樣你總該放心了——追上去。”
從她的反應來看,這樣確實有效。
熟悉的失重感再一次襲來,蕭應離只感到身體一輕,一下就被帶離了原地。
兩人穿過了院中正在交戰的眾人,掠向那扇門。
在途中,他還順手奪了一把刀,握在了空着的左手裏。
頭頂的雨停了。
他們進入到了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