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雨收雲住,一統教門
雨勢漸緩,烏雲散開,太陽似乎也對所謂的乾坤大挪移來了興趣,將烏雲撥開了一條縫隙,探着頭,向下張望着,聆聽着。
於是,出現在世人眼前的,就是半邊日出半邊雨的奇景,而不知是恰巧還是命中注定,小道士所站的位置,恰好處在光明與黑暗的分界線上。
彷彿預示着,他半仙半人,遊走於仙凡兩界之間的宿命。
軍士們正從河裏往岸上爬,看到如此奇景,一個個都驚呆了,不少人還因此從河岸上再次滑落下去,好容易在水裏穩住身形后,依然愣愣的向船上張望着。
“小仙師!”
“大慈大悲的小仙師!”
“神通蓋世,法力無邊的小仙師!”
無數聲誦禱,匯成了洪流,大明小仙師之名,迅速傳播了全軍,並且向著四方開始擴散開去。
船上的大人物卻無暇關注這些,他們的腦子裏一片空白,只有劉同壽清朗的聲音在回蕩着。
“……下官曾向陛下解釋過,天雷地火,無堅不摧,就算是九轉金仙,也難以抵擋,家師不過一介散仙,天雷之下,豈有僥倖?然則,天道講究剛柔並濟,亦可以柔克剛,難擋鋒芒,並不代表無法可想,所以,先師使出了這乾坤大挪移之術……”
“莫非此術……”嘉靖興緻盎然的搶着問道:“就是在天雷降下的一瞬間,將京城挪移開。然後……”
“陛下英明。”玄幻小說看多了,思維模式果然夠奇葩,劉同壽春風拂面,順手就是一個馬屁拍了上去。他已經看穿了嘉靖自私自利,無情無義的本質,不過,對方畢竟是皇帝。至少目前,他還是要以忽悠為主,至於以後……
“先師法力尋常。施展此術頗為勉強。而想要規避天雷,必須得在天雷降下的那一剎那,法術若施展得早了。天雷未降,只是徒耗法力,京城歸位后,天雷勢必捲土重來;若是晚了……想那雷鳴電閃,何等迅捷,只要晚上那麼一點點,恐怕……”
微操作,這個屬於網游套路,劉同壽怕嘉靖理解不了,所以解釋得比較詳細。不過。看嘉靖撫着胸口,搖頭晃腦的模樣,他這解釋似乎有點多餘。
“千鈞一髮,千鈞一髮啊!好險,當真好險……”很顯然。某皇帝已經代入到王老道那個角色了。
“那這天劫就算過去了?以後再不會有事了?”感嘆了一會兒,嘉靖又有些后怕,這種千鈞一髮的險,還是不要多冒比較好,哪怕為此捨棄了仙丹,那也是值得的。
“陛下放心。只有丹胚初成,形成靈識之際,才有招來天劫的威脅,以後的丹藥都是從丹胚中生出,不會有事的。而且,交泰殿的靈識也一同經歷過天劫,已為上天所認可,今後就不會再有這等大劫了。”
變魔術的要領,一是控制觀眾注意力,第二就是忽悠。
在後世,想達成第一個目的比較容易,因為有攝像機這種神器,而在明朝,這兩個要點,都只能靠真事。好在劉同壽的本事很高,配合的龍套也不少,所以這個大型魔術完成得很圓滿,接下來,就隨便他怎麼忽悠了。
“至於天雷轟擊過的地面也不要緊,一是那塊地面已經被京城蓋住了,二來五行生剋,火生土,雷火轟擊過的地面,只會更加肥沃,而不會有什麼危害。陛下安心便是。”
“嗯,你這麼一說,朕就放心多了。”嘉靖拍拍胸口,果然安心了。
窮心未脫,色心又起,沒了臨頭的危機,嘉靖沒心沒肺的又惦記上仙丹了。一邊吩咐起錨回宮,一邊扯住劉同壽,絮絮叨叨的問個不停,把大臣們都晾在了一旁。
這會兒眾臣都沒了剛剛的氣焰,幾個出頭鳥更是一臉灰敗,一副大難臨頭的模樣。
小道士這招到底是不是乾坤大挪移他們不知道,但他們可以確定,自己是被坑苦了,這分明就是坑爹啊!
要不是眼睜睜的看到京城消失了,誰會跑去跟皇帝叫囂,還擺出逼宮的架勢?現在完蛋了,徹底完蛋了,別看皇帝似乎沒心沒肺的,實際上,他肯定把仇都牢牢記在心裏了,等仙丹下肚,就是秋後算賬的時候了。
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們是真心盼着那仙丹有仙氣兒,一下肚,就能讓人白日飛升,否則的話,飛升的就是他們了……
謝丕剛被人從水裏撈出來不就,這會兒裹着一塊黑布,萎坐在船艙一角,眼巴巴的看着夏言,那神情,就好像是剛被人強行那啥過的小媳婦,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而老夏就象那個剛那啥過小媳婦的罪犯,表現的這叫一個冷酷。其實夏言也不是想不認賬,拋棄謝丕這個炮灰,只是他現在自身難保,又拿什麼保別人?
他還沒有完全絕望,因為他發現邵元節似乎還沒死心,正四下走動,似乎在觀察什麼。
“邵真人,此事難道還另有玄虛?”
邵元節搖搖頭,嘆了口氣:“不好說,貧道一時也拿不定主意,如果能上岸去問問,也許……”
“這個容易,老夫這就差人與真人同去。”夏言精神一振,轉念一想,又問:“真人莫非是懷疑這船?”
“難說,總要問問才知道。”邵元節也沒什麼把握,他其實也想不通,在船上要動什麼樣的手腳,才能達成如此驚人的效果。可是劉同壽兩次掛起黑布,不能不讓人有所聯想,他是此道的行家,又是生死一搏,自然要尋根問題,尋找翻盤的契機。
岸上的扈從軍泰半都是從河裏爬上來不久,盔歪甲斜。有的連武器都不知丟到何處去了,全然一副殘兵敗將的模樣。可這些人偏偏沒什麼自覺,一個個談笑自若,一點都不覺得自己丟過人。
本來也沒啥可丟人的,天雷來時,船上的大人物還不是大呼小叫的沒完?還有一個穿紫袍的從船上跳了下來!堂堂吏部侍郎都如此,自己這些小兵跳水避禍。不是再正常不過了嗎?
軍士們都是這樣的認知,邵元節的問詢工作自然很不順利。
“京城消失過沒?真人,您不是在開玩笑吧?多少人都親眼看見了。您自己不也是……怎地還來問俺?”
“當然消失了,老神仙的乾坤大挪移么!咱耳朵靈着呢,小仙師的中氣又足……”
“反正後來又回來了。只要知道小仙師神通廣大就行了,計較那麼多幹嘛?”
問了百十號人,回答都差不多是一個意思。當時兵荒馬亂的,誰顧得上去看京城在不在啊?若不是船上喊了,可能都沒人知道京城曾經消失過。再說,停船地點的附近,有不少丘陵,雖然不高,但卻足以阻擋看向京城的視線了,誰還一直傻盯着啊?
即便如此。事關生死前程,邵元節卻也不肯放棄,他鍥而不捨的問了又問,問得口乾舌燥,終於。讓他聽到了期盼中的那個答案。
“船上嚷起來的時候,我往西邊張望了一眼,似乎……京城還在……”這個軍士為人懦弱,沒搶到跳河的位置,所以留在了岸上,他的回答雖然有些磕絆。也不怎麼確定,不過意思卻是表達清楚了。
“當真?”邵元節大喜過望,他一把扯住軍士,幾乎將嘴貼到了對方的臉上,一字一句的問道:“你真的看到了?你可敢在御前作證?告訴皇上你的所見?”
“我……我……”那軍士慌了,就在這時,他感覺背後有人踢了他一腳,於是,他幡然醒悟:“真人恕罪,我眼神不好,經常看錯東西,興許是心慌看花了眼,所以……”
“你不用怕,只要你肯作證,本真人必定……”邵元節還想再勸。
“不,不,我不怕,只是確實看花了眼,欺君之罪可不敢當。”那軍士連連擺手,只是不肯應承。
“混賬!”勸了幾次,都不得要領,邵元節一腳將那軍士踢開,怒氣沖沖的找其他人去了。既然有人說看到過,那船上就必有玄虛,只要找到足夠的證人,就可以提出驗船,至少,可以爭取一部分主動權,不至於徹底被動挨打。
邵元節走了,一邊圍觀的軍士都圍了過來,七嘴八舌的問道:“李十一,你真的看到了嗎?”
“沒,沒看到,確實是看花眼了。”那李十一慌忙否認。
他已經意識到了:看沒看到不重要,問題是,看到了,就要跟皇上以及小仙師作對,而且還有脫離群眾,標新立異的嫌疑;沒看到則是跟大伙兒一樣,一起跟着傻樂呵就行了。
儘管他沒看過皇帝新衣的童話,但這裏面的道理,他還是分辨得很清楚的,槍打出頭鳥,自己這種小人物,還是消停點比較安全。
有了李十一這個先例,邵元節的偵察工作徹底陷入了絕境。軍中沒人配合,因為戒嚴,野外也沒什麼目擊者。而且船上的人都看到了,以這些目擊者的身份,他想要反駁,就得以數量補足,單靠幾個小人物的證詞是不可能翻案的。
何況,縱是有,他這個問題也很難得到確切的答案,因為他沒辦法說明時間。法術多快啊,京城消失可能就是短短的一瞬間,他怎麼能找出另一群,在同一時間,觀察京城的人來?
倒是身在京城那些人似乎可以利用,可是,他想了想,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關鍵還是法術,有道是:身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在城裏的人完全沒有感覺,不正說明仙法的高明嗎?
而且,隨着聖駕回城,護駕軍士很快就會把消息傳出去,然後……所有人都會受到影響,最後,這件事就蓋棺定論了!
抬頭望着畫舫,邵元節依稀看到了那個俊秀的身影,俊臉上蕩漾着微笑,那是智珠在握的神情,每次看到,都會給他的對頭帶來沉重的打擊。
“妖孽,妖孽啊!”邵元節仰天悲呼,下一刻,口中已是鮮血狂噴。
看着岸上那混亂的景象,劉同壽微微嘆息,老邵的本事還是很不錯的,他已經相當接近真相了。
包括封神演義在內,兩個月以來的所有事,都是在為了這場大型魔術表演造勢,正因為有了這些輿論,他的魔術才能收穫成功。
這個魔術是西方魔術,由大衛.科波菲爾所創,他曾經用類似的手法,將自由女神像給變沒了。
自由女神像和京城都是龐然大物,想憑空給弄消失了,當然是不可能的,這個魔術的原理,就是利用視角。
魔術要在場地上動手腳,在表演的過程中,使其不被察覺的向後傾斜,抬高視角,這樣,看起來就是目標消失的效果了。
後世可以用電腦控制,使人無法察覺,劉同壽當然沒有這樣的條件,所以他用五行生剋的說法,把皇帝忽悠到了船上,在甲板上動手腳。船在水上,本來就晃動不定,就算感覺到搖動,也不會有人察覺到機關的存在。
黑幕、法事,都是為了轉移眾人的注意力。
如果謝丕不去揭幕,劉同壽也已經安排了楚楚做這事兒;就算邵元節以及那些和尚們不造勢,他同樣也要表演這個魔術;這一切,都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
接下來,只要藉著這股東風,在朝野內外大展拳腳就好了!
目標只有一個:一統教門,權傾朝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