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回 狠石閔終出殺胡令 鄴城胡人盡遭屠戮

第86回 狠石閔終出殺胡令 鄴城胡人盡遭屠戮

在府中內室,那侍從好生招待李農,約莫過了一會兒,只聞城牆外喊殺聲四起,夾雜着婦孺的哭聲,忽有一孩童大哭,“娘,娘,我要娘。”

隨即“嗖一陣刀箭之聲響過,周圍恢復了平靜。忽而在寂寞的聲音中響出一聲清脆的啼哭聲,明顯是那母親拚死護犢,一個嬰兒成了漏網之魚。

李農在府院牆內聽罷,大急道:“外面怎麼回事,怎麼那麼多婦孺孩童的啼哭,大、大將軍這是在做什麼?”

那侍從只靜靜的說道:“李司空,但坐在府內便可,余者多問無益。”

李農大怒,拔出佩劍意欲殺出府內。

忽有一人將士攔在府門,向李司空拜道:“末將來遲,請李司空贖罪。”

“快,快讓我出去。”

“李司空,如今城內一片腥風血雨,末將恐將軍遭遇不測。”

李農見他態度堅決,已知今日是出不了這個府門,便問道:“城中今日所為何事?”

那門人說道:“只報漢人永嘉之亂以來的血海深仇。”

李農不置可否,眼睛瞥向那人,“如何得報?”

那人只道:“大將軍有令:‘漢人斬一胡首送鳳陽門者,文官進位三等,武官悉拜牙門。’從午時起,城中胡人已被斬殺十之七八,鳳陽門外堆屍如山,經此血洗,胡人當再無聲勢來欺辱我漢人同胞。”

李農雙手顫抖,“殺胡令,殺胡令,胡人也是人,如此滅絕人道,我漢人天下又能延續多久。”

“嘎嘎”李農循聲望去,只見在鳳陽門的上空盤旋這黑壓壓的大片烏鴉,正不斷的湧來,遮天蔽日。

李農跨步踏出那扇門,那人忙上前制止。只見李農猛的打了他一個耳光,“我還是趙國的司空,不是大將軍的家臣,滾開。”

踏出大將軍府門道那一刻,空氣中充盈着血腥味,雪地都已是粉紅。

這日的鄴城內,漢人的正在大肆掠殺羯人,凡是有高鼻樑,深邃眼睛的通通殺掉,其中枉死者不計其數。

此時東明觀,也是一片慌亂,觀內人四散逃走。

這時一個剛剛總角之年的胡人小孩闖入室內,渾身是血,只入到石韞公主的室內,那小孩只呻吟道:“救我,救我。”石韞忙將他抱起。

這時小仇闖入室內,看見石韞懷抱着小孩,隨即跪下大喊道:“公主,今漢人屠戮我鄴城羯族之人,不管婦孺皆殺之。”小仇上前欲扯那孩童,邊扯邊喊道,“我已經看到漢軍士兵往此地而來,皆是為此孩童,公主不要管他,快走啊。”

石韞只一邊擦拭那孩童身上的血跡,一邊緩緩的說道:“小仇,這一朝我石氏江山傾覆,我能到哪裏去,汝無罪,切莫管我。”

“小姐,切莫做此之說,不是,不是還有……”小仇大急道。

石韞忙用纖縴手指輕按住她的嘴,“別說了,胡漢紛爭百年終是不容,”石韞只看着懷中昏死過去的兒童,“稚子何辜,奈何連你也要殺戮。”

“快快,我看到那小兒逃到此處,抓住他。”外面聲音嘈雜了起來。

“一定要殺了他,他父親可殺了我們好幾個兄弟,不殺那小兒難向兄弟們交代。”此時觀外響聲大作,一隊軍士已經搜尋到這裏。

“你們幹什麼,道家清幽之地,休的你們這些人踐踏。”法饒大喊道。這時外面傳來的推搡打鬥之聲。

“砰。”門開了,只見是法饒,渾身是血,只喘着大口粗氣,

“貧道無能,沒能保護好公主。”

這時一個凶神惡煞的領頭之人闖了進來,見到石韞頓生歹心,小仇在身前意欲護住公主,只拿起匕首向前刺殺。到底是弱女子,那軍士只一個側身回檔,就將匕首打落,瞬間擒住那小仇。

“原來那小子藏到這裏。”軍士已經瞧見了那石韞懷中抱着的稚子,向外面的人喊道。

“交出來!”此時一領頭的校尉往裏走。

只見石韞已經拿了一個發簪只抵自己的喉嚨,說道,“將軍,我是石韞公主,你放這個孩子,我跟你回去。”

那軍士聽到公主的名頭,只是一愣瞬間嗤笑道:“大將軍說了,斬首一胡人便可拜牙門,這公主,多大的名頭啊,可比那小子值錢多了。”

那人又看了一眼小仇,只色咪咪的笑道:“這小妮子性烈,先享用一番。”只意欲輕薄。

小仇大喊道:“公主,所託非人,石閔狼子野心,小仇先去了。”只欲往那人刀上撞去。

“李司空到。”這時外面響起衛士的聲音。

眾人全部跪下,李農只進入室內,那一校尉的人仗着自己是乞活軍的老兵,只上前向李司空稟道:“今在此道觀,查獲公主一名,此道觀窩藏羯族親眷,按律全部處斬……”

“啪”李司空憤怒的一個巴掌將她打下,怒斥道,“公主事關趙國國體,汝等豈能輕薄,拖下去,杖四十。”

那首領聽到只是呆若木雞,隨即大叫道:“末將不服,羯族欺壓吾等日久,大將軍也差點被石鑒殘害,吾等漢人與羯人不共戴天。”

旁邊的人軍士也躁動起來,一人說道:“這小子的父親一人殺了我們數位乞活軍戰士,校尉說的沒錯。”

看見底下軍士群情激憤的神情,李農已知不能一味彈壓,又看向石韞公主懷抱那小兒的雙臂愈緊,那小兒也甚是可憐,李農心中也頓生不忍,也不能將此小兒交於那些軍士之手,於是舒緩語氣說道:“人死不能復生,情同此理,然雛子何辜?”旁邊的軍士還是不肯離去,李農隨即說道,“各位將士皆為我乞活軍之幹將,來人啊。”

李農一旁的親隨隨即上前,李農說道:“從我府中拿出百金給那些死去的將士,其餘人等,吾即可奏表大將軍,皆擢升三級任用。”

那些軍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人小聲說道:“李農與石閔大將軍出生入死,所言非虛。”那校尉隨即躬身道:“既如此,皆按李司空說的辦。”隨即轉身對這隊軍士大喊一聲:“收兵。”

等那隊軍士走完,李農只小心的躬着身子謝罪道:“微臣無能,讓公主受驚了。”

石韞隻眼神出神,望向窗外,喃喃道:“他終於得償所願了……”

隨即小心的俯下身子,細細的給那個少年喂水,終於喉頭一陣竄動,一口氣緩了過來。

“你叫什麼名字”石韞問道。

那少年吐出了三個字:“栗,特,康”隨即又倒頭昏過去了。

石韞只把那少兒抱道更緊了,李農見石韞如此只長嘆道:“大將軍如今殺心大起,已非我一人之力所內阻攔,今天可以阻攔,明日呢?”

石韞只小心的撫摸那少年道額頭,只面露笑意道:“石世若還是活着的話也如這般大了。”石韞抬頭望着李農說道,“李司空,你說不是嗎?”

李農只拉住石韞說道:“事不宜遲,今夜我就派人送你出城。”

石韞只搖搖頭說道:“多謝李司空好意,你能送我一人又有何用,今我族人父兄,皆在這鄴城。雖屢也有兄弟自相殘殺之事,然我亦是石氏族人,欲於石氏共存亡。”

這時小仇從外面過來,向石韞說道:“觀外有鄴宮古人求見?”

“鄴宮故人?”自石世被害以來,石韞素對宮中之事不上心,也不願上心,今聽聞鄴宮故人而來,卻是不解,便問道,“是何人?”

小仇只看了旁邊一眼李農,石韞示意其但說無妨。

小仇只小聲言道:“楊環?”

“怎會是他?”石韞只攥緊拳頭,眉毛都要顫抖了,“亂我趙國者,此人當是首惡,吾……”

李農忙道:“公主,如今殺胡令昭告四方,恐怕鄴宮之內……”

石韞只長吸口氣,壓住怒火,說道:“小仇,速將栗特康送往後院療養,讓楊環進來。”

只見楊環扮成了一個普通的百姓,渾身破爛,為遮蓋他宦官地特徵還在臉上貼了一把鬍鬚,他一進門只撲倒在地上,哭喪道:“公主,救救老奴,救救陛下。”

石韞見他做出此醜態,不覺好笑,反而心中只有對他無限的恨意,手指甲扣在這個梳妝枱上,只慢慢逼近那旁邊的發簪。

李農餘光瞧見了石韞這一眼,忙道:“楊總管此番來所謂何事?”

楊環忙起身,擦去淚水,只道:“如今石閔權勢滔天,只把陛下鎖在御龍觀里,每日,每日幾如豬狗般餵食。”

“咎由自取。”石韞只冷不丁的說道。

楊環聽此言,忙爬到石韞跟前說道:“公主,汝父之事,誠不是老奴之意,只是先帝……”

石韞只拿出一個銅製道發簪刺進楊環的肩膀,楊環也不迴避,只任由血汩汩的流出來。

石韞只冷言諷刺道:“你這個閹人,還敢有臉說先帝。”

“若公主能稍解心中之恨,老奴領受之。”楊環此時倒反而鎮定。

李農見狀忙插話道:“公主,此人既然能逃出鄴城,卻也不顧及自身,還提石鑒帶話可見其也有事主之心,微臣懇請讓他把話說完。”

石韞只將那發簪從他肩上抽出,重重的扔在地上。

“老奴多謝公主。”楊環起身謝禮。此時他只盯着石韞許久,終於又行了一個大禮,說道,“若救石氏者,必公主也?”

石韞不解:“我?”

“石韞與大將軍素有舊恩,若公主出面,我石氏族人定能保全。”

石韞只苦笑道:“我又有何德何能?”

楊環久久的盯着她“石閔素來親善公主,若石閔是石氏之婿,又有何理由盡殺我石氏一族。”

石韞只大驚失色,“不不,不,絕無可能。”

楊環只大哭道:“求石韞公主,看在石氏一族的份上,救救這石氏江山吧。”

時間在緩緩流逝,後面傳來了聲響,小仇慌忙走過來向眾人稟道:“那小孩醒了。”

石韞進去只瞧見被小仇梳理過的栗特康已沒有剛來時的蓬頭垢面,年歲雖小,眉宇間卻有絲絲英氣。此時楊環也走進來,看着那孩童,隨即向石韞說道:“公主,不為石氏也為那萬千羯族少兒,汝公主再行推辭,恐我羯族盡皆滅絕。”

石韞看着栗特康,從腰間取出那塊手帕,只喃喃道:“為何那日遇見你。”隨即對楊環說道,“我可以嫁給石閔,然何人可與之言語。”

這時李農上前說道:“此事微臣願為公主言說。”

此時的鄴城一片蕭索,經此“殺胡令”鄴城之內羯人死亡殆盡,胡人紛紛外逃。

李農從東明觀回鄴城,城中白骨累累,野狗出沒其間,河北第一大名都鄴城幾如人間地獄。

“李司空,我們往何處去?”身旁的親隨問他。

李農回答道:“大將軍府。”

如今的大將軍府上甲士林立戒備森嚴,堂中燈火通明,石閔和眾人正在正堂上商議對策。

王泰正在發言:“大將軍,今鄴城之內胡人二十歲以上成年男子皆屠戮殆盡,余者大都為雛子寡母,皆關在廷尉署內,還望將軍定奪。”

這是一個門人快步走進來向石閔稟道:“李農求見。”

石閔只背身只冷冷道說道:“不見,李農速來偏袒胡人,此番造訪必是來為他們說情,不見。”

那門人正欲出門蔣干忙叫住說到:“大將軍,李農素有人望,今鄴城遭逢此變故,若不團結李農,乞活軍中必生嫌隙,為大局計,將軍當見之。”

石閔轉身面對眾人,說道:“罷了,李農與我同袍多年雖政見屢有不同,然若不借他之力,吾豈能有今日。”

眾人頻頻點頭,隨機石閔說道:“石氏當輔,吾自輔之。然經此之變石氏亦然不能做這中原之主,吾欲取而代之,成帝業。”

經過此變亂,眾人心裏已隱隱覺得石氏德行堪微,石閔當更進一步。石閔此言一出,眾人心中疑慮皆除,短暫的沉默之後,眾人隨即跪下道:“臣祝陛下克成大統,萬歲無疆。”

石閔隨即說道:“然吾欲登基,心中必有不願贊同者,且試李農之意。汝等退下,傳李農。”

李農只進入府內,看見大將軍只跪拜道:“微臣拜見大將軍。”

石閔趕緊上前攙扶他,說道:“吾等同朝為官多年,怎如今這等生分,讓人好生變扭,來人啊,賜座。”

李農隨即又跪下道:“吾這一跪不只是懾於大將軍權勢,更是為我趙國各族黎庶而跪,臣懇請大將軍為他們放條活路。”

“活路?”石閔厲聲說道,“旁人也就罷了,李農那日你和我一起殺出鄴宮,那些胡人給了吾等何活路!”

石閔聲徹府中,餘音不決,石閔忙請李農入坐,緩緩說道:“汝以為吾欲殺光胡人,是嗜血道屠夫嗎?”

李農沉默不語,頭低沉着。石閔繼續說道:“吾自少年以來,受石氏大恩,父子兩代皆因石氏之故,方得在亂世中尋得一席之地。自吾從軍以來,冒箭矢,暴寒暑,為趙國南征北戰,手上不只沾了敵國之血,也沾了故晉室漢族同胞之血。沔陰之戰,助石鑒突圍,斬晉室大將。伐燕之役,我自率全軍斷後,我趙國大軍不致全軍覆沒。平梁犢之亂,又是我身先士卒,剿滅叛軍。若無我石閔,這趙國早就四分五裂了,吾哪裏對不起石氏,石氏又怎樣對我?!我本以為立功至此,必能立足於趙國。自古胡漢不兩立,是吾大意了。”

這一大段話說完,石閔只癱坐在席上,大口道喘着粗氣。許久李農抬起他低沉道頭,直視這石閔,緩緩道說道:“大將軍欲掃平寰宇,混四海於一,光靠吾等漢人誠為不易也,羯人,羌人,氐人,匈奴人,乃至鮮卑人若能為陛下所用,這天下之人莫不如雛兒望母,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石閔只惡狠狠道:“羯人殺我漢人甚深,吾深以為恨。”

“將軍,若無石韞之故,也無今日之將軍。”李農忽道一聲說道。

石閔聞聽石韞道名字也稍稍愣住了,李趁機農忙勸道:“今我鄴城,胡人丁壯皆死,只留孤兒寡母,不足為慮,今燕國意圖舉大軍來犯,北地邊關吃緊,若再殺雛兒,我趙國幾無人丁兵員,望大王納之。”

石閔此時終於舒緩語氣說道:“你來之前我已經得報,今鄴城之內已無二十歲以上成年胡人,皆余些雛子寡母,本將軍如何處置,誠為難事也。”

李農趕緊進言道:“將軍,臣懇請將軍放過,十幾年之後,他們也皆為我趙國臣民。”

石閔還在猶豫。

“將軍,若皆殺之,石韞公主恐也難保萬全。”李農忽然說道。

“石韞。”石閔口中也忽然喃喃說道。

李農趁勢說道:“如今邊關四境奉石氏者已不再少數,若將軍能與聯姻,則趙國大局將在將軍手中”

“聯姻……”石閔踱步在堂中,“這趙國已經不一定了,自古新朝開基,大赦天下,古之陳例。如今這鄴城之中已無人膽敢反對我,孩子,女人且釋之。”

“新朝開基,”李農只念叨,“大將軍,莫非?”

“不錯,趙國水德已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我欲重新復我漢人衣冠,複姓冉氏,不日即登基已慰眾將士之心。”

“大將軍三思啊,今華夏正朔在晉室,河西張氏也奉晉室為正朔,臣恐大將軍自立為帝,恐失我漢人人望?”

“晉室?”石閔只不屑道,“這個偏居江南一隅的小朝廷只孤兒寡母當政,吾欲滅之易如反掌,待吾平定四方,晉室俯首銜壁請降,若不如此,吾自順流而下,滅了它。”

李農大急道:“大將軍三思啊。”

“吾意已決不得再諫。”石閔只欲往內室而去。

李農忙叫住,“將軍,微臣還有一問?”

“請講。”

“那與石氏聯姻之事?”

“石氏?”石閔只沉吟片刻說道,“魏文帝有言:‘堯舜之事,吾已知之’。湯放桀,武王伐紂皆有美譽,且讓這石氏再做這一回牌面吧。既然吾欲登基稱帝,自會厚待前朝遺族。”

石閔喚親隨進來,說道:“石鑒就不圈養了,許其在宮中行走,沒我召命不得踏出半步。”

那親隨轉身離去,石閔只盯着李農看了許久,問道:“李司空,如此,這般,如何?”

李農只恭敬道說道:“大將軍之德堪比日月,臣,臣感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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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胡十六國之燕鳴初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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