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合法的正經生意
江邊碼頭一艘畫舫停在那裏。暮雨瀟瀟，漫卷江岸，滔滔江水橫流。
工人們正扛着各種各樣的東西，往船上搬運着，還有許多花枝招展的女子站在江邊。一個中年胖女人，揮着手絹正在發脾氣。
看見麥瑞和南希過來，立刻提高了嗓門：“你們兩個不要臉的小賤人跑哪去了？馬上就要開船，還想不想賺錢了？”
當看到宋少爺嚴肅的表情的時候，立刻就變得春風化雨起來：“哎呦，這位小哥，也是來找事情做的？”
宋少爺懶得看她一眼，拉過麥瑞和南希：“這就是你們倆說的正經生意？”
“對啊，正經的皮肉生意！”麥瑞有些不解，“合法的啊。”
“合毛線的法啊。”
“哎呀，反正我們賣身不賣藝，不是，說反了，賣藝不賣身！”南希解釋。
“走走走，不行，這生意不行。”宋少爺拉着她倆就要走。
“哎哎，你什麼人啊，哪來的小白臉就來拐我家姑娘！”老鴇不樂意了，扯着嗓子就豪，“來人啊，搶人啦。”
她這一嗓子還沒嚎完，身邊十幾個花枝招展的姑娘早就從四面八方攔着宋少爺的去路。
姑娘們一個個犯着花痴，千次百態的圍觀美少年。扭着大胯的，挺着胸膛的，手絹遮面的，拋媚眼的，眼神里迸發著炙熱，嘻嘻哈哈，說說笑笑。當然也有盯着麥瑞和南希的，羨慕、嫉妒、恨。
麥瑞和南希瞪着眼立刻護住少爺：“看什麼看，看什麼看，都讓開。”
“這……”這明顯是一場妹紙的戰鬥。宋少爺覺得拳頭雖硬，好像又要打在棉花上了。
“吵吵什麼？”
就在宋少爺尷尬之際，一個男人擠開了妹紙們組成的人牆，衝著老鴇吼起來：“吳媽，你這幹什麼呢，你的人齊了嗎？”
“哎呦，大管事，這不知哪來的野小子，跑這來搶姑娘，你也得給我們做主啊。”
宋少爺打量着這位大管事，哎，這人怎麼這麼眼熟呢？
而這位大管事並不接吳媽的話：“都圍這犯什麼花痴啊，就趕緊上船收拾東西去。”
這才轉過頭對吳媽：“這怎麼回事？”
“哎呦，大管事，你看着臨時招人本來就難，好不容易招來這麼兩個才貌雙全的胡姬，硬生生冒出這麼個野小子來就要拉人，我容易嗎我！”說著說著，吳媽就傷心的要出哭出來似的，當然是欲哭無淚狀。
大管事這才轉向宋少爺先是愣住了：“哎呀，小老闆怎麼是你啊！我還以為您不來了呢。”
“這！”宋少爺有些尷尬，這不就是昨天給自己開出十兩銀子一個月的騙子嗎？透過人群忘了一眼，那停在水中的畫舫。敢情不是叫鴻富坊，是紅拂舫啊，你們銅陵就沒有正常人類了嗎？
麥瑞興高采烈的叫起來：“大管事，大管事，聽說您不是在招廚師的嗎？”
大管事笑呵呵的說道：“不錯，不過現在嘛，看來是不用找了。”
“哎呦，我的大管事啊，咱們船上廚子可還沒着落呢？您這是打算讓貴客和西北風啊？你說這事也是怪我，這麼急匆匆的上哪去找好的廚子啊。我要是隨便在街上拉兩個出了問題，你又要怪我。可是你工錢開的又低，這船又是一路沿着大江往西去，誰幹得好好的，願意離家遠行啊。知道消息的早就都推脫說走不開了……”吳媽絮絮叨叨抱怨着。
麥瑞和南希則跳起來高喊：“廚子，
這裏有廚子！”
“嗯？你是廚子？”吳媽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不是！”然而宋少爺的耐心似乎已經被徹底消磨光了，“走走走，少爺帶你們打家劫捨去。”
“不是？不是，你們大呼小叫什麼，兩個小賤人，知不知道這是誰的船？”
“你TM，說誰小賤人啊，你們這些為富不仁的怎麼一個比一個橫啊。”宋少爺現在憋了一肚子氣，就差一個打架的理由。這一個個都想幹什麼？老子不想欺負你們，不代表你們可以隨便欺負老子。
“想幹什麼？覺得老身女流之輩好欺負不成？”吳媽瞪着眼、挺着胸、雙手叉着腰，像一隻鬥雞一樣站到了宋少爺的面前。
“哎哎，且慢且慢，小老闆切勿動怒？”大管事連忙攔在兩人之間，然後轉身怒斥吳媽，“你個沒見識的，還不閉上你的蠢嘴，這是咱們船上的大掌勺的，你要是給我把人氣跑，看我不扒了你的老皮！”
大掌柜這一通火發的，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什麼亂七八糟的，你這船是什麼船啊，我什麼時候答應你就大掌勺了？”包括宋少爺在內都一陣愕然。
“小老闆，消消氣，容敝人自我介紹一下，敝人姓馮。昨天在街頭咱們匆匆一面之緣，敝人可是還饞着您的餛飩呢？看小老闆心緒不佳，似乎是碰上什麼不如意的事情了。若是銀錢、人面有什麼難處只管開口，相逢是緣咱們交個朋友嘛。”馮大管事轉向宋少爺的時候，已是和顏悅色的說，這變臉的本事不是一般的快。而近乎一眼就看穿了宋少爺的窘迫，這份洞察力更是驚人，一番話說的宋少爺火氣消了大半。
“那倒不必，就是剛剛和人鬧了點彆扭。”
“小老闆客氣了，既然是和人鬧了點不愉快，不如就到敝人船上坐坐，散散心，路遊山玩水，放鬆放鬆心情嘛。咱這船不在城裏待，溯江而上，朝九江方向去的。”馮大掌柜笑呵呵的說著。
“那倒不……，等等，九江？”馮大管事最後一句話，讓宋少爺眼睛一亮，這不和自己回山的線路一致了嗎？這一路千挑萬選不就是想找一個順路的營生嗎？
“不錯，確是往九江方向？”馮大管事點了點頭，“九江怎麼了？”
宋少爺深吸了一口氣陷入了沉默。
“少爺？九江怎麼了？您不想去？”南希見宋少爺不說話悄聲的詢問？
“少爺不想去，那就不去。咱就在銅陵做咱們的買賣。”麥瑞大大咧咧的攔在馮大管事的面前，“你就別在這給我們少爺下套了，不就是想讓我們少爺給你家做大掌勺的嗎？有話直說，拐彎抹角的想幹什麼？我們家少爺是什麼身份的人物？真以為稀罕干這個賤業啊。我就這麼跟你說，我們家少爺不想去九江！你換個別的什麼八江，七江還差不多！”
“麥瑞！”宋少爺清了清嗓子，“不懂別胡說。”
“哦。好吧。”
宋少爺似乎已經拿定了主意，沖馮大管事一抱拳：“大管事，昨天跟我說的還算數嗎？”
“算數，怎麼能不算數！”
“每月十兩。”
“食宿另算！”
“我還要提要求了。”
“提。”
“我還有幫廚沒有。”
“額，這個真沒有。”
宋少爺一指麥瑞和南希，“那她倆是我的幫廚。”
“行啊，小老闆，從現在起您就是大掌勺，后廚你說了算。”大管事痛快的答應了。
“好，一言為定！”
眼看着宋少爺帶着麥瑞和南希上了船。
“哎哎，這可不行，這兩姑娘可是我的人。”吳媽不樂意。
“什麼你的人？就算是你的人，大掌勺點了，就去后廚伺候大掌勺的。”
“我就那麼悶了這後生跟你什麼關係啊，就隨便找個廚子糊弄那位‘貴客’啊！”
“你懂什麼？今天早上有個少年人跑到福升樓跟人斗菜，福升樓的孫黑炭是什麼性子，你是知道的，結果人家還是贏了。最後孫黑炭什麼脾氣還不知道嗎，就是嘴硬，硬說人家輸了，把人家逼急了一碗湯給扣臉上了。”大管事平靜敘述着，“你知道這人是誰嗎？”
“誰？不會是他吧？”吳媽難以置信的望向大管事，“你怎麼知道的？”
大掌柜瞥了吳媽一眼，然後轉過身向船上走去，沒幾步又停了下來，“還愣着幹什麼，你人招夠了嗎？”
畫舫后廚，宋少爺看着一件件精緻的廚具，油鹽醬料擺放在桌案上，五味陳雜。捻起一點鹽放在舌尖上，這兩天真的他媽的莫名其妙。
上了這船，這回算是安定下來了？總算不至於餓死街頭了？好像是這麼回事，終於找到一個管吃管住的順風車了。可惜船今天就要啟程了，本少爺來還想憋着去燒什麼鬼榮聚樓來着，這怕是去不成了。
當然，最重要是阻止了麥瑞和南希從事正經的皮肉生意。不然要指望女人靠這個養活自己，還不如去打家劫舍當個大魔王，起碼活的痛快不是？腦子裏胡亂想着這些，宋少爺跟個小傻子似的，一遍品味着鹽的味道，一遍不自覺的咧着嘴笑起來。
“哎呦，宋大掌勺的在嗎？”人未至而聲先到，聽聲音就知道這是老鴇吳媽，“老身特來給大掌勺的賠罪了。”
“嗯？”宋少爺還沒回過神來，她丰韻渾圓的身體就從后廚大門裏涌了進來，“大掌勺的年輕有為，剛才老身有眼不識金鑲玉，一張嘴就知道胡說八道，該打，該打。”吳媽滿臉笑容的，裝模作樣比劃了幾下。
宋少爺翻眼皮瞅瞅她。
“是這樣，這是兩個姑娘的賣身契，大掌勺的點名她們來后廚幫襯，那自然是要交到大掌勺的手裏。老身沒啥見識，還望大掌勺的不要跟咱這操持下賤營生的老婆子一般見識。”
接過兩張契約，宋少爺瞟一眼，是麥瑞和南希。唉，她倆還真啥都敢簽，不過你簽這名字有法律效力嗎？搖搖頭，隨手就填進爐膛里了。
“那就謝謝吳媽了，誤會而已，往後就不提了。”
說起來吳媽管着她的姑娘們，宋少爺管着后廚，照理說兩人最少算是平級。可她這一上船，就跑來跟宋少爺賠禮道歉，緩和關係，不虧是做老鴇的，會做人。宋少爺也就給個台階就下了。
“哎呦，咱們大掌勺的說話就是好聽，跟黃鶯叫喚似的。人長得又俊俏怪不得姑娘們一個個都趕着要往後廚跑，跟這江水似的——浪得不行。哈哈哈！老身要是年輕個二十歲也……”
就是說話風格讓人聽着膈應，宋少爺面無表情：“有事說事，沒事的話吳媽請回吧。”
“大掌勺的還真是快言快語，直心腸。咱們都一樣，那我就竹筒倒豆子了，老身還有一事請大掌勺的幫忙。老身手下有個姑娘，這剛上船就扭了腳，都是苦命的姑娘，要不然誰做這個呢，老身又不好把孩子趕下去，可是做不了活，那也沒有錢拿，老身求大掌勺的，不看老身面子，就看在姑娘是個苦命的……”
宋少爺撓撓頭，尼瑪，少爺倒是忘了這一出了。這年月，什麼推拿正骨，刮痧拔罐不是大夫的必修課，而是廚子，剃頭匠，搓澡的基本功。一個廚子基本頂半個大夫，若是肯下功夫的，什麼號脈，抓藥，處理個常見病那都是沒問題。所以自己這個大掌勺，估計還得兼職個船醫。
“走吧。”
“哈？大掌勺的。哎呦，謝謝嘍。”
“前面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