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我是誰?
“侯有才?”呂一輕聲的念叨了一遍這個名字。
侯有志咬牙切齒的說:“若他還活着今年該有二十六七歲了。”
“不得不說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老頭子五門手藝生旦凈末丑,他花兩年時間學了丑去,那時候他才七歲。”
“隨後他便獨自離開,杳無音信,據說氣的師傅大病一場,從此落下病根,每逢陰雨天氣都要把肺咳出來一般。”
說完,他從懷裏拿出一張照片,背景是煜山山腳,主角是一位看上去約莫十七八歲的年輕人,白白胖胖,笑的很天真,人畜無害。
侯有志拿着這張照片說道:“呂兄,若有一日見到他,希望你能告知我一聲,我當為師父清理門戶。”
呂一點了點頭,說道:“好。”
呂一與幾人客氣了一番,便準備告辭了,抱拳拱手說道:“陸家主,既然此間事了,我也不再多留,在這裏與諸位告辭了。”
“小友不再多住幾日?呂小友剛剛幫我陸家解決心腹大患,我陸家當盡地主之誼!”陸德堂挽留道。
呂一尷尬的笑了兩聲,解釋道:“我還得上學呢……”
陸德堂愣了愣,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再多留小友,今後陸家便是小友最堅定的盟友!”
“好,那就謝過陸伯了。”
說完,呂一便轉身離去。
在經過侯有志時,呂一稍微頓了頓腳步,似乎想在他身上看出點那個懵懂小男孩的影子。
可是二十年過去,呂一隻能看到他眉宇間的憂愁。
呂一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節哀順變。”
侯有志看着呂一若有所思,似乎眼前這人有些眼熟,不過思來想去也沒有印象,只好點頭。
……
“呂哥!你這幾天幹嘛去了?”王凡看着突兀出現在宿舍里的呂一一副活見鬼的樣子。
距離呂一一聲不響的突然消失已經一個星期了,要不是王凡在“鬼打牆”之後還見過呂一,王凡就真要以為呂一被鬼抓走了。
“哦,親戚家出了點事,比較急就過去幫忙了。”呂一隨便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問道,“這幾天怎麼樣?”
“哈,你不說都忘了,這回你慘了,概率論的老師上課點名你不在,給你平時分清零了!”王凡幸災樂禍的說道。
“哦。”呂一淡定的表示自己知道了。
開玩笑,要是自己不做點什麼的話世界都要毀滅了,掛科什麼的重要嗎?
相較於這些芝麻破事,呂一更關心自己的狀況。
呂一能明顯的感覺到自己出了些問題。
在完全吸收宙斯神藏之後,呂一的心態似乎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轉變,按照以往呂一尊老愛幼的性格是絕不可能對張青仲冷嘲熱諷的。
但是現在呂一看這些普通人——哪怕是二十多級的張青仲——都無異於隨手可以捏死的螻蟻。
這是非常恐怖的一件事,呂一明顯感覺到自己的人性變得淡漠了許多,幸虧在己卯之亂中呂一陰差陽錯的徹底吸收了宙斯神藏,瞬間大幅度的吸收使得這種人性的淡漠凸顯了出來。
否則若是正常的吸收下來,呂一很有可能注意不到這種潛移默化的改變,或者當注意到時早已為時已晚,那時呂一便不再是呂一,而是另一個意志了。
呂一打了個寒顫,不由自主的想起在命運的迷霧路口中見到的普羅米修斯,那時祂不斷的詢問呂一:你是誰?
普羅米修斯的詢問,
相較於追求一個答案,更像是要呂一記住這個問題。
除此之外,在煜山山巔,恢復記憶的陳自在也同樣問過呂一這個問題:你知道你是誰嗎?
我是誰?呂一有些迷惑。
他不相信兩位頂級神祇詢問自己同一個問題是巧合或是偶然,呂一覺得這其中一定隱藏着什麼東西。
可是思來想去,呂一併不能獲得一個答案,只能無奈的嘆息一聲。
“幹嘛去啊呂哥?”正在打遊戲的王凡看到準備出門的呂一問道。
“上課。”呂一回答。
“啊?”王凡愣了愣,“下午沒課啊?”
呂一沒回答他,徑直的走出了宿舍。
……
寬敞的教室里只有寥寥幾個學生,但這位於教授非常有名,在哲學、心理學、歷史學甚至神話宗教學等方面都有頗深的研究。
這也是呂一為什麼來旁聽的緣故。
這位於教授一副中年面貌,帶着厚眼鏡,氣質溫潤,至少呂一對他的第一印象很不錯。
值得注意的是這位於教授的等級高達Lv.6,在普通人中已經算身體素質非常好的了。
這堂課講的是人的肉體與靈魂的二元論,前排幾位哲學系學生都聽的昏昏欲睡,反倒是呂一覺得很有意思,這位教授還在其中插入了榮格三層人格論,可以說是別開生面。
兩個小時很快過去,下課之後呂一找上這位於教授,問道:“於老師,我有問題想要問你。”
於教授顯然沒想到還有學生想要問自己問題,看起來非常高興,說道:“好,你問。”
“您認為人的身上是有神性的嗎?”
於教授愣了愣,顯然沒有想到眼前這位未曾蒙面的同學居然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嚴肅的思索了一會,他才開口。
“首先要明白什麼是神性,善良?博愛?雖然總是說神愛世人,但我想這些應當屬於人性的一種。”
“那麼撒旦是否屬於神呢?邪惡暴虐是否又是神性的一種呢?這看起來似乎不像是一個神該有的品質,我仍認為這些屬於人性。”
“那麼淡漠、視人類如草芥呢?可人類中也不乏冷血無情的人,你能說他們具備更多的神性嗎?”
呂一聽着這位教授的娓娓道來,不禁點了點頭。
“因此在我認為,人類是無法理解神性的,或者說根本沒有「神性」這種東西,所謂「神性」,無非就是某些被極端放大的人性罷了。”
呂一聽着教授的說法若有所思,又問道:“那麼教授,我是誰呢?”
教授又想了想,回答道:“這是哲學上的一個終極問題,人類為此爭辯了幾千年了。”
“但我個人認為拉康的想法很有意思。”
“這個世界沒有‘你’,或者‘我’這種概念,在母體中你也不會分出你我他來,只有在你降生之後,力比多導致了主客體分離,才有類似的概念。”
“但這些概念也並非是你自己產生的,而是外界影響之下,你產生了‘我’的客體,有了‘我’的想像。”
“而所謂的‘你’是符號化秩序的產物,拉康稱之為象徵界。”
“你,是被塑造的,被環境被語言被他者被歷史被集體所塑造,而並非真真正正的你。”
呂一聽的雲裏霧裏,覺得這位教授說的對,可又總是說不出哪裏有點不對勁。
呂一問道:“那麼真真正正的‘我’在哪裏呢?”
於教授回答道:“宇宙想看看自己的樣子,但苦於沒有鏡子,於是就有了我。”
“我來自宇宙,歸於宇宙。”
“宇宙有千千萬萬個我,而我卻只想着拚命抓住這一個我。”
呂一雖然雲裏霧裏的聽不太懂,但大受震撼,雖然並不是很理解於教授所說的話,但這場關於“我”的思考在呂一的心中埋下了一顆種子。
呂一輕輕鞠了一躬,由衷的感謝道:“多謝老師解惑。”
於教授擺了擺手,說道:“孩子,你想的問題很有意思,如果有機會我還願意跟你再探討的更深一點,不過現在我肚子有點餓,人總歸是要吃飯的嘛。”
呂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放走了這位學識淵博的教授。
回到宿舍之後呂一也一直心不在焉,嗦泡麵的王凡一見呂一回來,連忙猛吸兩口喝掉麵湯,抹了抹嘴問道:“呂哥,這回放假你還回去嗎?”
呂一愣了愣,說道:“肯定回去啊?你家是哪的,還沒聽你說過呢。”
王凡沉默了一會,臉色有點不好看,強顏歡笑的說:“啊,我啊,我家煜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