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下的狂歡
“師傅…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法米爾不敢打開排列在地上的木箱，也不敢去想玻璃缸中的紅色液體是什麼。現在他手腳顯得有些軟弱無力，使不上勁。
“是吸血鬼。”
雪婭納看完了桌上的筆記，轉身向結界內的這個房間的門口走去。
“這家店主，也就是那個女人是一名吸血鬼，她將自己的血液加入到了售賣的藥劑中，只要人喝下，就會成為她操作的傀儡。”
“誒？現在估計有很多人都用過這家店的藥劑，可至今也沒有出現異常啊。”法米爾問道。
“大概是不想打草驚蛇吧。等到藥劑暢銷，幾乎全城的人都感染后，再一舉發動能力，拿下整座城市。”
法米爾這才反應過來，說道：“原來如此，藥劑出名后肯定會被當地商會盯上，被逼迫交出配方。所以她才會把今天來的那三人殺掉滅口！”
“或許，那三人可能根本不是來要配方的吧…”雪婭納站在結界門口，外麵店裏的燈光十分柔和。
“估計是發現了其中貓膩，所以才會被店主殺掉。”她輕輕地從結界內關上了門，現在房間內發光的就只有她的法杖了。
她轉過身，看向面前空無一物的黑暗，慢慢地拔出身後的大劍，接着平靜地開口說道：
“你說是吧，吸血鬼小姐？”
————
“哎呀呀～居然被發現了。”
溫柔的女聲從面前的空間中發出，接着，彷彿是從黑暗中析出一般，蘭蒂菲爾的身形顯露了出來。
“誒？店主…不…吸血鬼！什麼時候？”感到驚訝的只有法米爾一人，他貼在角落中不敢輕舉妄動。
“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能夠識破我的隱匿呢，小姑娘，掛在門上的結界也是你解開的吧。”
面前的吸血鬼即使被識破，也沒有絲毫的慌張，她的眼神像是在看寵物一般溫柔，又像是在看獵物一般戲謔。
雪婭納把劍扛在右肩上，堵在門口。“別廢話了，你還沒清楚自己的處境嗎？只要你不能從這個虛數空間中出去，就無法召喚你的援兵。”
“呵呵～”蘭蒂菲爾笑道，“有你這麼可愛的女孩在，我怎麼捨得出去呢？我反倒是不希望你們出去呢。”
無比從容的姿態中卻透露出令人膽寒的殺意，普通人在她面前可能連站都站不穩。
“不過，世界真是殘酷啊，”她繼續說到，“這麼可愛的女孩，居然要我親手殺死……
真是可惜。”
話音突然在雪婭納的左耳旁響起，溫柔的音色彷彿能將大腦融化，與此同時，雪婭納感到一隻冰冷的手在撫摸着自己的頸部。
沒有慌張與驚訝，雪婭納用最快的速度，轉身把劍刺向吸血鬼心臟的位置。
劍身泛起迅速泛起藍光，宛如揮動一陣浪花一般，重重地砸向目標。
但沿着劍柄傳來的，只有打在牆壁堅硬的頓挫感，仔細一看，那吸血鬼早已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真是鮮嫩的手感，年輕真好啊～”蘭蒂菲爾一邊說著，一邊舔着指尖的血液，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餘韻中。
“不好意思，我的年齡可能比你還要大一些。”說完，雪婭納掏出了窺月鏡，將其對準面前的銀髮女性。
不知為何，在那鏡片對準自己之後，蘭蒂菲爾感覺有些難受，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正在蔓延。
“蘭蒂菲爾?庫雷……”
“閉嘴！”
突然之間，
蘭蒂菲爾性情大變，她聲嘶力竭地咆哮着，一瞬間放出十分強烈的氣場，全然捨棄了之前的優雅與從容。她用最快的速度，面目猙獰地沖向雪婭納。
“雖然反應跟不上，但是只要知道她會像個傻子一樣衝過來，就好辦多了。”朝着那個方向，雪婭納憑感覺揮出了一劍。
普通的揮砍根本不可能傷到我。抱着這種心態，蘭蒂菲爾用身體硬接了一下。但顯然是她低估了這一劍的威力。
在身體與劍接觸的一瞬間，蘭蒂菲爾感覺有一座大山朝自己壓來，意料之外的力度使她衝鋒過程中失去了平衡，但她依舊全力撞向雪婭納。
二人就這樣撞在一起，衝破結界的大門飛了出去。
——
每一名吸血鬼都擁有一個『真名』，一旦被別人知曉，就意味着自己的生命被握在別人手中。同時，知曉者能夠通過真名與吸血鬼牢牢相連，宛如奴隸主手中的鐵鏈，連接着奴隸的頸枷。
相連的二者，可以不用任何介質，就能進行能量與信息的傳遞，只是主動權並不在吸血鬼手中而已。
所以每一隻吸血鬼都在拼上一切保護自己的真名。
“可是那傢伙究竟是怎麼知道的？啊，莫非是那個鏡片嗎？可惡，跑得太急了，沒有把她手上的鏡片搶過來。”
蘭蒂菲爾張開巨大的翅膀，在夜晚的城市中飛行。
“這座城怎麼回事？連晚上也燈火通明，街上也還有這麼多人，無論飛到哪裏都有被發現的可能。”
她只好找了一個無人的角落躲起來，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可惡可惡，真名已經被知道了，這樣跑根本沒有用。難道要逃到城外去嗎？”
望向城牆上方的夜空，兩輪明月肅穆地高懸，蘭蒂菲爾的眼神中交織着迷茫與恐懼。
“不行，我才不要回到城外，現在還沒到那一步。只要能先把那個女孩解決掉，一切就都還有周轉的餘地。”
蘭蒂菲爾慢慢平靜下來，她走出小巷，來到夜晚的廣場。這裏燈火通明，行人眾多，兩邊連接着寬廣的大道，一直延伸至城門。
她能感覺到，來來往往的行人中，大部分都是喝過自己藥劑的人，他們的血液在與自己共鳴，此刻他們都是自己的眷屬。
“也許還達不到眷屬的等級，只是一群傀儡罷了，不過還是能用的。”蘭蒂菲爾自言自語着，她看着廣場上歡舞的眾人，漸漸下定決心：
“那就讓這場狂歡更瘋狂一些吧！”
——
街燈有序地排列在道路兩側，彷彿迎接自己一般畢恭畢敬，此時這片城市籠罩着本不該有的寂靜。
“法米爾，跟緊了，我可不確定之後會發生什麼。”
“放心師傅，就算你趕我走，我也會死拽着師傅你的。”
雪婭納提着手中的大劍，在寂靜的街道中四處尋找着，法米爾貼在她的身後，也在觀察周圍的情況。
“來了！”法米爾敏銳地聽到了小巷的動靜。就像是以此為信號一般，潮水般的人群開始從四面八方用來。
他們目光兇惡，眼中閃着詭異的紅光，身體的動作怎麼看都不像是正常人類，儼然已經成為了被人操作的傀儡。
“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沒想到那傢伙居然會直接破釜沉舟，這下可不好辦了。”雖說雪婭納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對原本是居民的這些生物下手，不過在一切都還能挽回之前，她並不會選擇這樣做。
可是面對如此數量的敵人，即使自己能在他們的啃食下存活，也沒有餘力去保護法米爾。法米爾也看出了雪婭納的顧慮，在逃竄中拚命地想着辦法。
“快不行了，已經要到極限了。”
在眾多敵人的前赴後繼中，雪婭納最終還是舉起了手中的劍，剛準備掄起開始大開殺戒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衝上前來，牢牢地啃住了她的左手臂。
即使渾身皮膚已經發黑褶皺，即使面目十分猙獰，雪婭納也能夠認出來，那就是葛蓮。
“師傅，天上！”與此同時法米爾也高喊着。
法米爾指着雙月交匯的地方，在月光的沐浴下，蘭蒂菲爾的身影騰飛在空中，顯得微小而陰暗。
“法米爾，把她按住！”
雪婭納把咬在自己手上的葛蓮甩到法米爾身上，接着自己拿起手中的劍，將劍尖對準了空中月下的陰影，做出穿刺的預備動作。
“呼~”
她深呼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此時此刻周圍的一切彷彿都變成了慢鏡頭。
“天星流絕技……”雪婭納用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聲音呢喃着。
她的劍身再次泛起耀眼的藍光，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絢爛，在這夜色覆蓋的廣場上，宛如一顆墜地的星辰照亮着周圍一切，夜空也顯得黯然失色。
這片光芒中，雪婭納的眼神顯得無比專註，澄澈的內心照映在眼瞳中的只有“目標”而已。
“『星穿』”
隨着這一句平靜的細語，雪婭納將劍朝目標刺出。
絢爛的光輝從劍尖迸射而出，一瞬間穿透了那月下的身影，直貫夜空而去。
沒有震耳欲聾的聲響，沒有毀天滅地的破壞力，遠遠看去，只有一條細細的藍線筆直地沖入夜空。
呼吸之間，一切都重歸寂靜。
————
空中的蘭蒂菲爾胸口被貫穿，無力地掉在冰冷的地面。
“你可別想就這樣死了，我可是避開了你心臟的位置的。”雪婭納站在一旁俯視着她，這裏只有她們二人。
躺在地上的蘭蒂菲爾此時看着雪婭納，覺得她是如此地高大。
“做個交易如何？”雪婭納蹲下，看着蘭蒂菲爾的臉說道。
“交……易？”
“我不會將你的真名告訴其他人，你也可以在這裏繼續生活下去，但是，你要把其他人恢復原樣，同時禁止再使用這類的藥劑。”
“我…憑什麼…相信你？”
“說到底這也只是一種提議而已，如何選擇是你的事。反正你也害怕城外不是嗎？這樣對雙方都有好處。”
蘭蒂菲爾閉上眼睛，她知道自己一開始就沒有選擇的餘地。
“還真是被看透了呢……”
“所以你的回答是？”
“唉，我知道了…”蘭蒂菲爾摸了摸自己空洞的胸口，它在慢慢復原。
“我已經讓他們恢復，並且命令他們回到自己家裏了。這種藥劑無論效果多強大，終究只是暫時的影響，會隨着身體新陳代謝而失去作用。”
說完，蘭蒂菲爾慢慢立起身體，身後的銀髮被血部分染成紅色。
雪婭納的身影緩緩離去，卻忽然又倒轉回來。
“哦對了，我叫雪婭納，吸血鬼小姐你的名字呢？”
“你不是都已經知道了嗎。”
“我是說你在這裏的名字，別人對你的稱呼。”
“……就叫蘭蒂菲爾……”
像是被發現秘密的小孩子一般，蘭蒂菲爾的眼神飄向一旁的地面，用手指卷着漂亮的銀髮。
雪婭納愣了一下，這傢伙難道是傻子嗎？
“用真名的一部分當名字……你還真是勇敢啊。”
“……要你管（小聲）”
“不過，以後還請多多指教了，蘭蒂菲爾店長。”
看着雪婭納開朗的眼神，坐在地上的蘭蒂菲爾握住了那隻朝她伸來的溫暖的手。
真暖和，彷彿其中的血液在永不停息地流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