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臨門一腳
如今徐老三藉著酒勁在這裏撒氣，腦袋昏昏沉沉之中，看見了年幼的素素，徐老三想要盡量維持自己的一個好父親形象，但不知應該如何與素素相處，與她交談。
“素素在哪？給我倒杯水來！”
遠處傳來素素稚嫩的聲音，輕哦了一聲，接着，便看見素素雙手小心翼翼捧着茶杯走來，身後跟着因強忍咳嗽而渾身顫抖的老村長。
徐老三靠着牆徑直坐在了地上，耷拉着肩膀，望着素素因對自己感到害怕，而不敢直視自己的樣子，徐老三有種莫名的情緒。
“給我！”
徐老三將素素手中的茶杯奪過一飲而盡，吧唧着嘴嘟囔道：“喉嚨跟刀滾一樣……”
“爹？茶杯！”
“哦！”徐老三一副失神的模樣，將茶杯遞給素素，並說道：“去找爺爺吧！”
素素點頭離開，她覺得父親徐允在此刻很親切，但刺鼻的酒味讓素素難以靠近，她只好躲在爺爺徐承木的身後，偷偷打量着這個很少跟自己講話的父親。
老村長掃了徐老三一眼，匆匆走向徐承木說道：“起火的地方，有石灰的痕迹。”
“啥？”徐老三跳了起來，“難不成是鬍子乾的？”
徐承木伸手向書房中指去，示意進裏面講。
老村長擺手咳嗽了幾聲說道：“可能是來踩點的鬍子。我決定讓村民們進山，之後還得去通知其他幾家。”
“人都到大城市了，大城市好！好！”
老村長自言自語地說著，離開了徐宅。
徐承木喊話道：“老三，進屋來。”
“不進！屋外暢快！”
“隨便你，明天我帶素素進城，交給你二姐來撫養。”
“放屁！老子就是死了，素素也絕不可能給別人！”
徐老三悶酒喝的猛，再加上晚上也沒吃什麼飯。院中微風輕拂，帶着吝嗇的清涼，徐老三哪裏還暢快，只感覺心中悶得厲害，很不舒服。
徐老三與徐承木爭吵得厲害，素素很害怕，她擔心父親與爺爺不肯要她了，打算將她送走。於是，素素偷偷跟着老村長走到了徐宅門口。
“村長爺爺！一路平安！”
老村長慈祥地笑着，揮着乾枯發黑的手掌說道：“回去吧！一會你爺爺該擔心你了。”
老村長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間的村中小路盡頭，四周籠罩着黑暗，偶爾能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響。
素素從未獨自一人離開過徐宅，她從大門口探出一隻腳，一陣風吹過，她又趕緊縮回了回來，瞪着圓炯炯的眼睛來回巡視着外面的草叢與村路旁的溝壑。
“渴......”
一聲嘶啞的聲音從草叢中傳來，穿過黑夜，如下雨天的雷擊落在院中一樣，素素倒吸了口冷氣，原本紅潤的面容在此刻變得極為慘白，哆哆嗦嗦地小聲問道：“有人嗎？”
沒有人回答，素素又問了一聲：“有人在那裏嗎？”
“渴......”
聲音再次傳來，草叢中探出一隻手，素素嚇得尖叫一聲，緊接着一個人影從草叢中爬了起來。
“有水嗎？可不可以給我點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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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人影步履蹣跚地走到土路上，月光照射下來，素素這才看清那是一個人，只是這人的穿着十分奇怪，在她的眼中如同奇裝異服一樣。她很好奇，眼前陌生人的衣物上雖然有着很多的污漬與雜草，但是能看的出那件衣服的本來面貌是一件白如雪的衣物。
在素素的記憶中，爺爺與父親的衣服是很漂亮的，用黑布縫紉，袖口用鮮紅色的絲線繪製着花紋，就連素素自己身上穿的，都是爺爺在很久以前，請最好的裁縫師縫紉的，黑布的色澤，甚至比爺爺的還要好上許多。可如今拿來跟陌生人穿着的怪異長褲相對比，卻是遜色了許多。
“你是誰？”
陌生人直愣愣地站在那，發現眼前是個躲在院門后的小女孩，這才發覺自己有些狼狽。
“我叫李堯，可以給我一些水嗎？”
素素點頭表示可以，說道：“素素這就進去取水。”
李堯在腦海中飛速過了一遍素素剛才說的話，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回憶中，李堯被出租屋的木門砸暈，再次醒來發現自己站在一片叢林中，一瞬間感覺像是掉入了火坑，在光禿禿的叢林中走了沒多遠，便是口乾舌燥。
之後的記憶模模糊糊，大抵是自己拖着腳步走進了一個村子，接着便暈倒在荒草叢生的溝壑中，直到夜幕降臨，自己被饑渴折磨醒。
眼前自稱為素素的小女孩已經不在，院門的門扉虛掩着，李堯猶豫了一下，決定站在原地繼續等下去。
沒有等待多長的時間，院子中便傳來素素的說話聲。
“李堯哥哥，可以推一下門嗎？素素沒手了。”
沒手了？
李堯驚詫了一下，轉念一想又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輕咳了幾聲，快步走近伸手推開了院門。
門后，素素後退幾步，雙手捧着一茶杯的水，穩穩噹噹，沒有灑出一滴。
“李堯哥哥！水！”
李堯對小姑娘的稱謂有些奇怪，但並不厭惡。在他的家鄉，鄰里家的孩子都是喊他叫叔叔的，雖然他只有二十一歲。
“謝謝！”
李堯道了聲謝，從一臉疑惑的素素手中接過茶杯，剛準備去泯一口，抬目的瞬間看見了顯然是醉酒狀態的徐老三。
二人雙目相視的瞬間，徐老三渾身哆嗦了一下，神志立刻清醒了過來，哇呀呀地叫喊着，抬腳向李堯踹去。
李堯一沒有健身，二沒有鍛煉，腦海中有着躲避開的想法，身體素質卻跟不上，眼瞅着黑布鞋已經探在自己的腹部，唯一能做的，只有心中暗罵一聲：
艹！
李堯被臨門一腳重新踹進了溝壑中，他還躺在那裏發獃，疑惑這人的力氣竟然這般的大。
腹部的疼痛讓他回神，從溝壑中爬出之後，氣喘吁吁地盯着徐老三。當看到徐老三將素素護在懷中時，李堯不知為何，自己沒有很生氣，只是瞧着摔碎在門外鵝卵石上的茶杯有些心痛與可惜。
好歹讓我喝口水在踹我啊！
李堯心中抱怨了一句，象徵性地拍拍衣服，忍着疼痛走到離徐老三與素素二人距離十步遠的地方，吐出口中的雜草說道：“我就討杯水喝，至於飛起來踹我嗎？”
“小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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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老三念叨了一句，右腳往後挪了一步，眼睛注視着李堯，小聲說道：“快去，從後門離開，去找你村子爺爺。”
“可是.....”
“快去！”
徐老三厲聲呵斥了一句，素素直接被喊破了膽，呆站一旁哭了起來。
李堯聽着哭聲有些怪異，雖然帶着孩童般的尖銳聲，但音色中暗暗夾雜着一種低呀呀的咆哮之聲，令人忍不住打着寒顫。
“該死！”
身後突然響起蒼老而沙啞的聲音，李堯心中一沉，像是壓上了厚厚的石頭，身體變得無法動彈。
咳嗽聲由遠極近，李堯甚至感覺到有人在自己的后脖頸處呼出的熱氣，氣息縈繞而來，其味惡臭無比。
隨着身後之人的氣息消散，李堯耳中的素素的哭聲也一同消散，視野前方的景象如同定格在那一瞬間，素素雙手抓着衣角，微仰着頭，一臉的哭相，只是那頭頂的黑髮在一瞬間感覺變長了，發質變得黑亮了許多，面色也愈加的紅潤。
失重感自腳底升起，李堯一個踉蹌，便重重得向後摔在地上，後腦勺被磕了一下，刺痛牽扯着神經，讓他稍微閉了一下眼。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已經被壓在了木門之下，四周也再度回到了那個如同地下室的出租屋。恍若黃粱一夢，夢醒時分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是夢吧？但感覺好真實。”
李堯自我寬慰了一下，饑渴感似乎從夢境中牽引到了現實，他推開壓在身上的木門，連滾帶爬地跑到床頭，狂飲了三瓶礦泉水，這才從夢境中徹底回過神來。
床頭櫃中還剩最後一瓶礦泉水，李堯貓着腰取出，將水瓶握得吱呀作響。
“啥公寓啊！連個自來水管都不給接，這大半夜的，要渴死我啊！”
李堯扯着嗓子在屋裏喊，因為門倒了的關係，外面聽得清清楚楚，沒多久看房的大娘又重新回到了這裏，一眼盯着空蕩蕩的門框吃驚，像是被掐住脖子似的，吱哇亂叫起來。
說的什麼，聽不太清，李堯只聽見了第一個字：“啊！”
之後說了什麼？好像大娘喊的聲音太刺耳，李堯索性將耳朵用手指堵了起來，他只覺得牙齒間塞了什麼東西，忍不住在腦海中抱怨道：人倒霉，喝涼水都塞牙！
李堯大晚上得被一頓臭罵，大娘也是個較真的人，非要讓他賠房門，如同獅子大開口地跟他要五千。
“五千？你想錢想瘋了嗎？”
“沒錢？”
大娘翻着白眼磕着瓜子，在屋內巡視一圈，突然眼睛一亮，走到李堯書桌前盯着電腦左看右瞧。
“小兒子最近吵吵着要買電腦，這個，雖說有點臟，帶回去洗一洗，跟新的也沒什麼兩樣......”
大娘嘀咕着，抱起電腦邊走邊喊。
“沒錢就拿這個抵，大概值個千兒大幾，我也不跟你計較了。”
“啊？”
李堯驚得想吐一口老血，他知曉大娘的手段，真鬧起來，坐他屋子裏一哭二鬧三上吊，他還真吃不消。
算了，就當是破財消災吧！
“大娘！這門找個人來修修吧？大夏天的，蚊蟲多的緊。”
“明天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