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奔現的終點，或許就是起點
看着眼前漸漸重新黯淡下去的透明字體，榊原樂試着重新喚起界面，卻又如同一個月前那樣，石沉大海，沒了動靜。
“還要再等一天。”
他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一個月都等過來了，怎麼會再在意這一天？
將手中天海九琉璃的學生證合攏揣進褲兜，他抬起頭，眺望電車窗外一幕幕漸漸遠去的城市景色，在一顆顆茂盛的櫻花樹之間，眼神飄向了遠方。
榊原樂重生在日本鄉村的一個小家庭。
父親是個不老實的鄉下人，母親倒是村裏有名的漂亮姑娘。
農村嘛，因為總想着來大都市奮鬥，所以他的父母在十年前就帶着他和妹妹來了東京務工。
母親成了餐廳服務員，父親繼續做他的維修電工。
那時候一家四人在東京雖然沒錢、沒地位，但也還算過得去。
就是父親喝酒的癖好一直改不掉，總在晚上喝得伶仃大醉。母親經常半夜起床幫他整理衣服睡覺，他回家弄得家裏晚上總是睡不好覺。
他這個人，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
愛好是喝酒、柏青哥、賭馬。
最愛喝酒，就算褲兜里只剩下500円，他也要掏光跑去買罐啤酒喝。
甚至還用“小孩子不需要零花錢”的借口把媽媽給兄妹倆人的100円零花錢給順勢借走了。
當時父親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對倆兄妹說：明天給你們1000円買章魚燒！
可結果呢？
柏青哥不會和他講道理。
1000円沒有了，章魚燒也沒有了。
母親出去找他的那一天晚上，連晚餐的飯糰他都是從自動售貨機下用木棍扒出來的硬幣買的，還因為趴在地上，沾滿了全身的灰。
第二天上班，還得從女兒手裏扣出幾百円買午飯。
同事都笑話他，居然得靠五歲的女兒過活。
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父親倒霉了一輩子，誰又能意料就在兩個月後，他遇見了一件普通人一輩子都遇不到的事情。
那天是七月中旬，他剛發薪水。
路過賭馬場的時候，他一發狠，做出了十年賭馬都沒敢做出來的事：
【將一個月的薪水全壓那匹最沒有人看好的賽馬。】
天命眷顧，爆冷了！
他拿了個大滿貫！！
老天爺居然讓他拿着剛發的薪水，賭馬賭贏了！
足足一百五十倍的暴利！
四千萬円吶！
可這傢伙，不僅沒有與共患難的家裏人分享這筆錢，反而帶着巨款遠走高飛。
消失得無影無蹤。
到現在一個音訊都沒有。
榊原樂還記得父親欠自己與妹妹的100円。
堂堂一個大人，居然連小孩子的100円也騙。
即便是榊原樂自詡心平氣和，平易近人，也受不了這股子氣。
不過，這都是過去的事了。
收起以前的回憶。
電車到站，他下了車。
榊原樂到附近的便利店買了兩個紫菜飯糰當做午餐，然後又去花店買了一束玫瑰，算作是與蘆屋第一次見面的見面禮。
就連老闆娘都誇自己帥氣，雖然是事實，但這多多少少增加了他的一些信心。
“是約會嗎？要不要寫一個卡片？”
“卡片？”
“玫瑰花里不都夾着一個小卡片嗎？那裏面寫着一些心裏想說的寄語。”站在花叢中的老闆娘抱着玫瑰花說道。
“是情話啊...”
像是有五十多歲的花店老闆娘相當有熱情：“經常有年輕人來我這兒買玫瑰，他們也大都不會寫，都是我幫着寫的，要不要我也幫你寫個？”
看不出來，老闆娘還是個情場老手。
“那...行...？”榊原樂盡量微笑，“不過不要寫得太親密了，第一次見面。”
花店老闆娘一副我懂，我完全懂的表情：
“對方叫什麼名字？”
“蘆屋鈴樂。”
......
見面的地方，在東京最為著名的商業街，秋葉原。
以前是賣電器的地方，現在成了acg文化的聚集地。一走進這條時代尖端的電器大街，各具特色的廣告海報，立馬就能吸引遊客的注意力。
許多電器免稅店裏不斷用還算標準的中國普通話播報着：“內有桌上型電腦、筆記本電腦、電腦配件、數碼相機……”
一個店內全是各種橫幅廣告、分期商品券、免稅促銷...加之那些花花綠綠的招牌和商品售價的標籤，看得人眼花繚亂。
榊原樂側頭瞧了一眼用中文向中國遊客搭話的店員，繼續向前走着。
之前通過黑色告白信上的聯繫方式，兩人互發過一個月的line，目前還只知道對方的名字。
蘆屋鈴樂，據他的印象來看，是個相當漂亮的女孩子。
對方剛發過來兩張照片，還沒來得及欣賞，手機就飛了。
唉......
也算是倒霉。
雖然手機沒了，但榊原樂清楚記得，蘆屋鈴樂說自己在秋葉原的世嘉一號館下面等着自己。
如果看見一個戴着貝雷帽，灰色百褶裙，還捧着一杯奶茶的女孩子，那就是她了。
一想到就要見她了，走在人山人海大街上的榊原樂就不禁有些...躊躇？
他不知道應不應該這麼形容，但他甚至開始幻想起她的樣子。
好看不好看？
可不可愛？
她喜歡什麼，真正的愛好是什麼？
等會兒見面了，要不要拉着她去看一場電影？
對於愛情，榊原樂其實是無所謂的，一個人不也過得挺好？
他相信愛情，但不相信愛情會降臨在自己的身上。
但真有一個知心朋友一般的女孩子出現在生活中...
她會在早上向你問好，晚上聊完天會向自己說出晚安...她身上就彷彿籠罩着心中遙不可及的夢幻。
即便聊過才不到一個月。
但榊原樂心想，至少，也應該與她見上一面吧。
......
抱着玫瑰花的榊原樂突然停下了腳步，因為他在世嘉一號館的對面，透過川流不息的人群、擦肩而過的路人，看見了與訊息里描述完全一致的女孩子。
貝雷帽，灰色百褶裙，戴着貓咪口罩，還捧着一杯奶茶......
那個女孩子背對着他，面朝世嘉一號館巨大的《如龍7》廣告。
少女倩麗的背影在人**錯之間隱約閃爍，以榊原樂對街的視角來看，注意到少女的一瞬間，路人掠過的影子似乎都變得模糊不清，喧鬧的十字路口驟然沉寂，眼裏，彷彿只有對面那個女孩的背影。
發現她就是那個女孩子，第一個讓自己感到有趣的女孩子......
即便沒有見過面，從背影來看，她給榊原樂的感覺，也完全不輸給剛才遇見的那兩個雙胞胎美少女。
“要來了。”
榊原樂感覺自己的心變緊張了一些，他輕舒了口氣，平穩了心態，等到對面的紅綠燈變綠，他抱着花，慢慢地走了過去。
交錯涌動的人群之間，斑馬線上，榊原樂與少女的背影，慢慢接近。
終於，他的腳步在距離少女一米遠的位置停下。
榊原樂看着少女的背影，看着她輕盈的髮絲在風中曳搖。
“你好。”
......
前方的貝雷帽少女聽到這個聲音，停下了喝奶茶打發無聊時間的動作，抬頭望向那刷滿了可樂顏色的世嘉一號館，臉上綻出燦爛的笑。
她拉了拉臉上的貓咪口罩，故意沒有轉過身，而是背着手，用可愛的聲音向後面詢問：
“是，榊原樂吧...？”
聲音里有着少女的青澀，微微的矜持，百靈鳥的動聽。
和聊天記錄里的語音一樣。
榊原樂點頭，盡量讓自己聲音變得柔和：“是的。”
少女雙手後背，掂了掂腳尖：
“榊原君，知道約會應該怎麼做嗎？”
“...逛街？”榊原樂試着開口問。
“逛街啊，那倒也是，約會肯定是要逛街的，不過...這可不是全部哦~在告訴你最終答案之前，榊原君是否記得一件事情呢？”
“什麼？”
少女輕笑一聲，用可愛的聲音婉轉地繼續說道：“在兩天前，也就是剛放學的下午，你答應的一個承諾，一個願賭服輸的協議。”
兩天前，下午，一個承諾，一個願賭服輸的協議...？
一個個關鍵詞在大腦中串聯起來。
榊原樂注視着少女抬起一隻手，像是在偷笑一般的背影，忽然覺得她給自己的感覺，越來越熟悉。
這熟悉的感覺，究竟是什麼？
他認真在腦海中回想，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臉上的笑容瞬間垮了下來。
如同晴天霹靂一般。
福爾摩斯就對華生說過：“當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況，剩下的，不管多難以置信，那都是事實。”
而自己，怎麼就沒想到呢？
蘆屋鈴樂。
鈴樂。
鈴。
榊原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