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挑撥離間

第190章:挑撥離間

紀錦棠見蘇之淮走了神,便提高了音量,喊了他一聲:“喂!你怎麼了?”

一聲炸雷般的叫聲將他從腦海的畫面中拉回了現實,蘇之淮凝視着紀錦棠的眉宇,愣了片刻。紀錦棠用手在他的眼前晃了半天,蘇之淮一把推開他:“沒……沒什麼。”

於是他獨自一人往前走去,絲毫沒有理會獃獃站在身後的紀錦棠。紀錦棠的嘴角耷拉了下來,他也沒有追上去,只是一動不動的盯着蘇之淮的背影,月色下,他的背影顯得十分的高大,卻透着一股捉摸不透的悲愴。

這些天似乎發生了很多事,紀錦棠做夢也沒想到,這些事情竟然是他的命中注定。然而命中注定的不止是他一個人,還有那群他想都不敢想的神。他努力過,掙扎過,拚命過,甚至嘗試改變過,然而這一切似乎都是徒勞。他很想站在天道的視角,翻開屬於他紀錦棠的人生劇本,直接讀到最後一頁。

他最終還是追着蘇之淮而去,並大聲喊道:“鬼帝大人,別忘了我妹子陸鳶啊,你們這些神仙不能在人間留情不負責任啊!”

蘇之淮聽到這話稍微駐足了一會兒,但是沒有搭理他,只是垂下眼眸,溫和的笑了。銀色清涼的月光下,他的笑容依舊是說不出的溫潤。

這一夜,紀錦棠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席間做了多少個稀奇古怪的夢,夢裏各種刀光劍影,血流成河。他幾乎都覺得自己是個大俠,飛檐走壁,氣吞山河。當他詐屍一般從床上彈起來的時候,已是正午。

李小飛衝到他的房間,一邊穿着衣服一邊對他說:“老闆,你今天自己搞定你自己啊!我們今天都不在家。”

紀錦棠使出吃奶的力氣睜開他惺忪的睡眼,眼前的畫面讓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於是他立馬揉了揉眼睛,眯起眼睛打量着李小飛。只見平常一身亂七八糟搭配的李小飛竟然穿的人模狗樣的,看上去竟然有幾分帥氣。

“你找女朋友啦?”紀錦棠毫不猶豫的問。

“哪兒啊,我下午約了縣城裏的一位老闆看風水,我得走了!”李小飛說。

“喲?我不在的這些日子,你這個半吊子竟然也能給人看風水了?”紀錦棠吃了一驚,拍了拍腦門,眼神里的喜悅幾乎就能溢出來。

“這不是你個沒良心的老闆扔下我跟陸鳶跑路了嘛!我們倆總要自力更生啊!哎,不跟你說了,晚上回來聊!”李小飛從紀錦棠的抽屜里嫻熟的拿走一條領帶,飛奔而去。

“等等!陸鳶呢?”他扯起嗓門大喊。

“約會去了!”李小飛的嗓門更大,震的紀錦棠耳膜疼。

紀錦棠掏了掏耳朵,皺起眉頭:“開車小心點啊!”

只聽見咣當一聲,李小飛就沒了聲音。紀錦棠自顧自的笑了起來,熟悉的房間,熟悉的床,熟悉的氣息,熟悉的環境,他很久很久沒有這麼輕鬆過了。初夏的陽光並不那麼毒辣,金燦燦的光透過窗欞斜射到他的狗窩上,乾淨明亮的陽光讓他的起床氣瞬間就沒了,光線下在空氣中飄蕩的細小的塵埃都顯得那麼活潑。

他難得的打開窗戶,新鮮的空氣混合著陽光的味道從窗外迎面飄來,他好像有很久沒有這麼輕鬆安心的享受第二天的陽光。不知為何,這一瞬間他幾乎將所有的事情忘記,愛也好,恨也好,悲也好,喜也好,怨也好,怒也好,彷彿他此刻是個新生兒,對睜眼看到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或許是他之前不太善於生活,他竟然沒有發現自家卧室窗外的風景竟是這般多姿多彩。天空乾淨的像是洗過一樣,藍的這般純凈,飄着幾朵形狀柔和的白雲,遠處是整座城市的喧鬧而不失節奏的聲音。高樓此起彼伏的裝點着這座城市的美,那些玻璃外牆反射着金色的陽光,讓整座城市都在發光。他所住的小區地處郊區,小區綠化十分優異,從他十九樓的窗台上看下去,一片翠綠的快要溢出來。零星可以聽到幾聲鳥叫,讓整個寧靜的小區聽起來多了幾分生氣。

紀錦棠飛速的洗漱完,對着鏡子,將他滿臉不規則的鬍鬚剃了個乾淨,他將自己捯飭的像個人之後,大步流星的出了門。

紀錦棠驅車來到月雲寺,這裏一切如舊,莊嚴而帶着佛門的香火氣息撲鼻而來,紅牆金瓦,富麗堂皇。一眼望不到頭的長階梯依然是讓紀錦棠腿腳發軟,他極目遠眺,空蕩蕩的長階梯上彷彿有三個人的身影,他回憶起他、顧羽梨和陸鳶三人在這裏打鬧的那個傍晚,一切就像是發生在昨天。

他垂眼苦笑,笑容里包含了太多的無奈和不舍,他的眼眸依舊很亮,只是從前像是太陽光般的明亮,如今多了幾分凄厲與陰冷,時光帶走了他臉上的少年氣,留下的只有道不盡的滄海桑田。

紀錦棠長吁一口氣,似乎是鼓足了勇氣,邁着沉重的腳步踏上了長階梯。他始終低着頭,不敢看兩遍的風景,然而風景卻像是放映機,在他的腦海里自動播放。浮光掠影之間,他隱約聽到當天兩個姑娘的嬉笑聲,那笑聲帶着某種魔力,深深的攫住了紀錦棠的靈魂,也永遠的留在了他的心裏。

當他來到寺廟大殿門口,清新的檀香味充斥着他的筆尖,他皺起眉頭,頭也不抬的邁過門檻,從佛祖金身旁走過。他直奔坐在一旁的小和尚,開門見山的問:“小師傅,請問流音閣怎麼走?”

他的聲音本來十分低沉,只是不知是他中氣足還是佛堂里迴音比較重,整個大殿裏幾乎都能聽到他的聲音,那些前來朝拜的人們和這裏的僧人紛紛轉頭看向他。紀錦棠環視了四周,覺得自己好像是打擾到了別人,趕忙低着頭,用一種十分誠懇的眼神看着小和尚。

小和尚似乎被他深邃的眼眸攫住了靈魂,愣住了,半晌后才回過神來:“阿彌陀佛,施主請跟我來!”

“有勞小師傅。”紀錦棠點頭答謝。

小和尚領着紀錦棠穿過大殿,繞了不知道多少個彎,走到一個不大不小卻十分精緻的小佛堂前,“施主,這裏便是流音閣,釋凈師叔在裏面。”

紀錦棠微笑着,他的眼睛被他擠成了標誌性的月牙,臉上隱約浮現出的小酒窩讓他凌厲的五官變得十分柔和,“多謝小師傅。”

小和尚匆匆離去,紀錦棠抬頭看着門口的牌匾上“流音閣”三個大字,費解的訥訥自語,這原來老和尚的法號叫釋凈,他怎麼不叫失禁?想到這裏,這熊漢子差點笑出了聲。

紀錦棠毫不客氣的推門而入,只見昏暗的房間裏,檀香味彌散,林大師——也就是釋凈大師盤坐在一尊佛像前,敲着木魚,入定一般紋絲不動。紀錦棠挑了挑眉毛,乾咳了一聲,然後大尾巴狼一般也盤腿坐在林大師的身邊:“大師,晚輩貿然前來,不會打擾到您老人家吧?”

林大師不動如山,臉上卻輕輕一笑:“紀施主昨天那個猥瑣的眼神,老和尚我就知道你今天必定回來找我。”

“哎,大師就是大師,我這點小心思還是瞞不過大師您啊!”紀錦棠不好意思的捂住自己的眼睛。

“紀施主獨自來找老衲,沒有與鬼帝大人一同前來,想必是想問關於鬼帝大人的事情吧?”林大師面色突然有些發白,敲擊木魚的聲響戛然而止。

紀錦棠站起身,淡定的走到佛像前,也不管老和尚拜的是誰,他從功德箱後面抽出三根香,用打火機點着后,向這位佛祖行了禮,嫻熟的將三根香插好,便轉身靠在牆上,對老和尚說:“大師說的沒錯,只是大師昨夜的問題讓晚輩好生着急,大師為何會問及蘇之淮是否與後土娘娘有什麼關係?我這位鬼帝兄弟只是附着在一個凡人身上而已,大師又是有什麼蛛絲馬跡?”

老和尚也站起身,他抬頭望着佛像,緩緩的說:“上古洪荒時期,後土自幽都開闢幽冥,至今神話傳說中都沒有記載過後土娘娘的容貌,但是老衲我見到鬼帝大人的那雙極其攝人的眼眸時,不自覺的會有那種感覺,他絕不是一方鬼帝這麼簡單。”

大慈天女被他懟的啞口無言,本想說什麼,可想到剛剛這男人一把將自己接住,不至於讓她堂堂地藏六使者之一的神女變得狼狽不堪,便打心裏還是感激的,便硬生生將這口氣眼在了胸口。

紀錦棠見大慈天女沒了聲音,也不打算繼續挖人傷疤,便將矛頭指向持寶童子,大聲呵斥:“你這個臭小子,欺負女人,還同時欺負兩個!不想在三界混了嗎?”

持寶童子大笑:“紀錦棠,你色慾蒙心,本座可沒你這麼無恥。”

“喲,無恥倆字怎麼寫你知道嗎?你這個還沒斷奶的小王八蛋。”紀錦棠一向秉承着打架可以輸,打嘴炮決不能輸的原則,直接頂了回去。他見到持寶童子開始有些怒氣,於是準備火上澆油,他心裏想着就算是打起來,這持寶童子也不可能打得過他和商洛亭兩個人,更何況還有個目前不知是敵是友的大慈天女。

“地藏王真是給酆都地府面子,攻佔一個羅酆山,竟然派出坐下六大使者的三位前來,我想要是地府的人知道了,必定覺得蓬蓽生輝。”紀錦棠便說便笑,還假裝鼓掌。

大慈天女大吃一驚,然後壓低了聲音在紀錦棠的耳邊說:“地藏大人根本沒有讓持寶童子來!”

紀錦棠聞後點了點頭,一旁的商洛亭有些不自在的也湊到他的耳邊:“除了這兩個哪裏來的第三個?”

“還有一個是焰摩使者對吧?天女。”紀錦棠面無表情的盯着持寶童子,沒有轉頭看大慈天女。

兩個女人不約而同,轉頭看着他,說:“你怎麼知道的?”

紀錦棠一副牙疼的表情,他覺得這些女人的智商大概是負數,然後風輕雲淡地說:“就他那個絕招地獄火,智商大於八十的都能看出來,地獄火席捲了整個羅酆山,我又不是瞎子。”

三人聊得很歡快,把這個持寶童子晾在了一邊。這傢伙突然清了清嗓子,說道:“大慈天女,你堂堂地藏六使者之一,度修羅道,竟然跟紀錦棠這個不三不四的凡人混在一起,該當何罪?”

大慈天女其實在見到紀錦棠的第一眼,便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她身為佛家的神女,自然是不能動凡心的,可她就是控制不住,也許是自己道行太淺了。被持寶童子戳中了心窩子,她一時間有些激動說:“你出手偷襲同僚,你又該當何罪?”

他對蘇之淮真誠,換來了豹尾和李須兒的相助,他對商洛亭真誠,換來了商洛亭幾次捨命相救,他對赤發鬼王雖然說不上真誠,但卻陰差陽錯地幫了赤發鬼王一把,總歸不是壞事。

“既然紀大人這麼確定,魄之石藏在虛妄之海里,我願意陪你們一同前往!”赤發鬼王認認真真地說。

李須兒和赤發鬼王正要跳進海里,紀錦棠卻忽然喊住了他們:“等等!”

他倆同時轉身,一頭霧水。

“剛剛李兄提到過,這忘川河深不見底,就連李兄都未曾到達過忘川河的河床,那麼這虛妄之海是不是也一樣?”紀錦棠悻悻地問。

兩人一同沉默,李須兒和赤發鬼王其實都沒有下過虛妄之海,紀錦棠的問題他們自然是回答不了,但紀錦棠的問題又十分關鍵。

“實不相瞞,我曾經和蘇判官一同下過北方鬼蜮的夜幽之海,雖然我沒有到達海底,但是我協助蘇判官,讓他到達了海底,雖說夜幽海也是深不見底,但至少蘇之淮到了,說明夜幽海是有海底的,這虛妄之海是不是也一樣?但是李兄作為妖冥使,還是個掌管水域的妖冥使,李兄都說忘川河沒有底,那麼這虛妄之海可能也是沒有海底。”紀錦棠一頓分析。

赤發鬼王很軸,他斬釘截鐵地說:“紀大人不是很肯定,在幻境裏看到了後土娘娘和女媧娘娘聯手將藍色的魄之石沉入了虛妄之海嗎?”

李須兒也沉思了片刻,忽然開口:“我們先假設錦棠兄看到的是真的,有沒有一種可能,這魄之石的確是在虛妄之海,但是卻沒有沉入海底呢?”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赤發鬼王說。

紀錦棠看着他倆認真分析的模樣,覺得有些滑稽,但是又覺得在這個時候若是笑出聲,很不合時宜,畢竟這兩人是來幫自己忙的。

不過李須兒的話確實讓紀錦棠有了思路,這魄之石肯定會往下沉,這石頭不管是怎麼個成分,比水密度大是肯定的,他親眼見到了魄之石下沉,既然下沉肯定就會往底下一直沉,會不會在某個深度達到了平衡,懸在海里呢?

紀錦棠想想又覺得這個可能性不高,他忽然問:“這忘川河裏有魚,有各種東西,夜幽海里也有,虛妄之海里有嗎?”

李須兒搖搖頭:“我不知道,不過據我推測應該是沒有。”

沒有魚,倒是可能懸在海里,不然早就被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頂得到處亂飛了。

但是紀錦棠依然覺得可能性不大,一時又陷入了沉思。

忽然他眼睛一亮:“我知道了!”

李須兒和赤發鬼王迫切的心差點就要蹦出來,他們帶着極其渴望的眼神盯着紀錦棠看。

“既然虛妄之海可能沒有海底,那麼這魄之石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溶解在了海里!”紀錦棠斬釘截鐵。

“溶解?溶解是什麼意思?”赤發鬼王訥訥地問。

紀錦棠差點氣笑了,心想着,這地府的九漏魚可真多。於是他化身為小學自然課老師,娓娓道來:“簡單來說就是這石頭化在了海里!明白嗎?”

“什麼?”赤發鬼王大吃一驚,“化在了海里咱們還怎麼找?”

紀錦棠想了幾秒鐘,緩緩地說:“魂為陽,魄為陰,火為陽,水為陰,陽間為陽,陰間為陰,我接觸過魂之石,我又是個大活人,我再試試火雨之術,試試能不能把魄之石給引出來。”

李須兒有些擔憂:“這法子行嗎?”

紀錦棠笑着說:“試試看吧,死馬當活馬醫唄,眼下咱們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我想這也是女媧娘娘決心把魄之石藏在虛妄之海的原因吧,你們也說了,這海里可能沒有活物。”

相比於李須兒的猶豫,這赤發鬼王倒是百分之百相信紀錦棠:“那還等什麼,咱們下去吧!”

李須兒忽然說:“等等!”

只見李須兒拿出兩顆水滴形的寶石,那寶石晶瑩剔透,活像是個放大版的水珠。

兩位把這驅水神珠帶在身上,一會兒有用。

紀錦棠和赤發鬼王一頭霧水,但是還是乖乖地把這驅水神珠揣進了兜里。

三團水花濺起幾尺高,掀起了不小的漣漪,虛妄之海頓時開始沸騰,好像是沉寂了成千上萬年的寧靜被打破了,一時間海面上風起雲湧,狂風大作,海浪幾乎有十米高,猶如海嘯一般拍在虛妄之海的沙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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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幽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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