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流言蜚語

第188章:流言蜚語

小陰差覺得紀錦棠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繼續說:“這算什麼,大人您想想枉死城裏的人,他們又犯了什麼天大的錯呢?無非就是死於非命,就要在枉死城裏待到原本陽壽的日子方能接受審判,這八大獄的鬼魂,至少都是有所謂的過錯的。”

聽完這話,紀錦棠竟然很認同恆燭了,因為他現在也很想一腳踹開枉死城門,那些為國捐軀的,那些為朋友之義,為愛人之情而死的人,不說直接飛升成仙,至少也不至於關在枉死城裏受罪吧。

紀錦棠臉上露出一股鄙夷的眼神,陰差大約是猜到了紀錦棠對於地府這個制度不滿,於是他繼續火上澆油:“這八大獄,其實……”

小陰差東張西望,確定四下無人,才繼續說:“其實也沒有想像中那樣賞罰分明。”

紀錦棠秒懂:“好了,你不用說了。”

這點子破事在陽間已經是見怪不怪了,只是紀錦棠沒想到,這堂堂地府,也做的這麼毫不遮掩。

這犯了些不至於送到第九殿阿鼻地獄的人,往往可以利用陽間親人送來的紙錢元寶疏通關係,沒過幾年,就可以從地獄裏出來,甚至可以插隊進入輪迴。

公平?實在可笑,可能真正公平的地方只有在黃泉路到孽鏡台這短短的距離吧。

酒館老闆見紀錦棠飛身而出,平靜地說了一句:“這位大人,不知道今後這血光之災能不能躲過去,躲過去便是聖人,躲不過去便是魂飛魄散。”

孫必為聽完心裏就是一沉,回頭看了老闆一眼,立馬沖了上去,竟然能一把揪起他的衣服,惡狠狠地說:“你什麼意思?你是什麼人?你究竟知道些什麼?”

酒館老闆大笑:“老夫只是個在幽冥做了幾千年生意的老鬼罷了。”

“那你為什麼會說出那樣的話?”孫必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

李憂晚趕忙拉住孫必為:“孫道長,你先別激動,有話好說。”

孫必為瞟了一眼李憂晚,心想着女鬼王怎麼一時間變得這般溫和,剛剛在陽間的戾氣呢?鬼王的氣焰呢?

誰知酒館老闆緩緩說了句:“活的時間長,見的東西就多,自然知道的多了。”

“那究竟是什麼血光之災?”孫必為幾乎是咬着后槽牙,蹦出這麼幾個字。

“天機不可泄露!”

說完,這老闆就憑空消失在孫必為的手上。

孫必為呆住了,他盯着自己的掌心,握了握拳頭,彷彿剛剛的一切只是一場幻影。

他一個激靈,衝到酒館門口,躲在門口偷偷看着外頭的戰況。

豹尾見從天而降一個活生生的凡人,一個趔趄,差點沒站穩,皺着眉說:“不知這位好漢姓誰名誰?”

紀錦棠拱起雙拳:“在下紀錦棠!”

豹尾目瞪口呆:“你是紀錦棠?你就是那個把黑白無常暴打一頓的紀錦棠?”

這豹尾還真是執着,好像把黑白無常暴打一頓這件事,對他來說就是衡量一個人好壞是非的標準,於是笑嘻嘻地說:“錦棠兄果然俊朗不凡,身手了得。”

紀錦棠被常人誇獎慣了,這會兒被一個地府的鬼仙誇獎,竟然有些不適應。

他僵了幾秒鐘,輕咳一聲:“豹尾大人過獎了,我看豹尾大人才是英明神武,小人實在佩服。”

兩人一頓商業互吹,周圍的閻王也好,陰差也罷,紛紛向他們投來鄙夷的目光。

豹尾覺得這個時候在這裏家長里短的有些不合時宜,於是轉移話題:“錦棠兄,先解決眼下的事情吧,咱們回頭再暢聊一番。”

沒等紀錦棠回答他,便飛身衝進了花妖和樹精的枝繁葉茂的迷魂陣中。

紀錦棠剛想喊住他,這豹尾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豹子就是豹子。紀錦棠在人群中觀望了一番,瞄準了一個房頂,幾個大步攀爬了上去。

他揉了揉自己的手指,隨即從腰間抽出挽靈笛,嘴角輕輕勾起一個十分陰冷的笑容,一股悠揚而凄涼的音符從他的手指間傾瀉而出,酆都城本就不安的大地變得更加躁動,也不知哪裏來的風吹來厚厚的揚塵,與地面上的灰塵碰撞,擦出細小的火花,火花似乎是粘合劑,那些灰塵就這麼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凝結成了一個又一個潔白的骷髏。

那些骷髏的眼神空洞,卻閃着紫色的光,他們擋在眾陰差的跟前,在他們與殭屍群和妖精群之間形成了一道屏障。

有不知死活的小妖想越過這道防線,卻被骷髏鋒利的手掌戳了個對穿,瞬間倒地,也有想衝鋒陷陣的殭屍迎面撞了上來,卻被骷髏迎頭痛擊,哀嚎滿地。

紀錦棠的曲調變得急促,像是某種指令似的,那群白骨募地一抖身子,灰塵落到地上,又凝結成新的白骨。

躲在酒館裏的孫必為簡直看呆了,他揉了揉眼睛,根本不敢相信眼前所發生的的一切。

笛音變得忽高忽低,那群骷髏應聲沖了出去,一時間戰場混亂不堪。

小妖們嗷嗷叫,被這群不知生死,不知疼痛的白骨打得哭爹喊娘。

而另一邊,豹尾的招式雖然大開大合,卻抵不過眾妖的藤蔓那蛛絲一般的糾纏。豹尾的鞭子與花妖的細枝相互纏繞,一時間竟然動也動不了。

隨後,無數只蛇妖化為原形,死死纏住豹尾的雙腳。眼見一棵巨大的樹根就要戳進豹尾的胸膛,就在這時,一股熱浪襲來,豹尾眼裏儘是一片火海。

紀錦棠反手一揮挽靈笛,一道火焰形成的波浪從笛子裏竄了出去,暴起盡十米高的火舌,沿着屋頂一路披荊斬棘,將那些花妖樹妖蛇妖統統卷了進去。

火海從豹尾的身邊擦肩而過,卻沒有傷到他半分。

豹尾長吁一口氣,他擦去額頭上的冷汗,對着不遠處屋頂上的紀錦棠豎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能把黑白無常暴揍一頓的人,這本事,估計揍個閻王爺也成。”他在心裏暗暗想着。

妖族的小妖們不斷從鬼門關外闖了進來,他們似乎是被大慈天女的梵音給招來的,而商洛亭的琵琶音也不知道從陽間帶了多少殭屍,整個酆都城被擠了個水泄不通。

紀錦棠皺了皺眉,想着還是應該先解決那兩個女人之間的戰鬥。

他沿着屋頂幾個起落,便靠近了大慈天女和商洛亭。

底下的戰鬥還在持續,不斷有濃稠的血跡飛濺而起,滴落到紀錦棠的身上,可那男人卻異常冷靜,盤腿坐了下來,衝著兩個女人喊:“哎,你倆能不能消停一會?”

一番對掌之後,兩人同時察覺到了紀錦棠,竟然都停了手。

“紀錦棠,你究竟幫哪邊的?”商洛亭沖他吼。

“當然是幫我,你們這群歪門邪道,攻佔酆都城,究竟有什麼陰謀?”大慈天女還以顏色。

紀錦棠心裏一抖,這明明是自己的陰謀,而不是商洛亭的。

他對商洛亭眨了眨眼,假惺惺地說:“商姑娘,算了吧,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你想做的應該做到了吧。”

商洛亭好像聽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可心裏頭氣不過,這男人竟然幫着大慈天女,便氣鼓鼓地說:“紀大人想怎樣?哦,我想你是心疼你的慈音姑娘吧?”

紀錦棠差點被他氣死,一口氣卡在嗓子眼,竟然無法說出一個字。

大慈天女見商洛亭在責備紀錦棠,也來了勁:“妖女,你說什麼呢!”

“妖女?你率領着眾妖,請問咱們誰是妖女?”商洛亭嘴上不饒人。

眼見又要起波瀾,紀錦棠連忙打斷,發揮端水大師的本事:“兩位姑娘都是我紀錦棠的生死之交,給我個面子,停手行不行?”

“你讓她先停手!”兩人莫名地達成默契,異口同聲。

紀錦棠無奈地搖了搖頭:“兩位姑娘,你們一個是佛門仙女,一個是千年游屍,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是三界六道里能排的上號的,不必在地府眾人面前爭鬥,豈不是失了身份?我想兩位本來的目的也不是打算今天掀了酆都城,在這裏拼個你死我活吧?既然目的都達到了,那麼見好就收吧。”

這話讓兩人都閉了嘴,一時間場面極度尷尬,底下那群妖精、殭屍、鬼差的叫苦連天似乎跟他們沒關係了。

誰知,一陣陰風募地掃過酆都城,一股極其強烈的殺氣順着陰風席捲整座城。

三人一同注視着陰風吹來的方向,隱約察覺有股神秘力量在風中搖曳。

“看來今天要掀翻酆都城的,不是我們。”紀錦棠冷冷地說。

一道華光閃過,有部分陰差像是收到了某種訊號,倒戈相向,殺向了地府陣營。

豹尾大吃一驚,他們酆都城護衛隊專有的藏青色長袍驟然間變了色,那一個個大兜帽下竟然是陌生的臉。

“你們是什麼人?”豹尾大喊。

眾閻王里不知道是哪位忽然插嘴:“豹尾,咱們被人算計了!”

還沒等豹尾反應過來,又是一道冰冷的光掃過酆都城,所到之處竟然片甲不留。

妖族、殭屍、地府陣營里的陰差、紀錦棠召喚出來的白骨統統化為了齏粉,被陰風吹散了。

紀錦棠心裏募地一緊,他的神經陡然繃緊,這光…..這光分明是擊中顧羽梨的那束光!來自盤古洪荒之初的,湮滅之力。

紀錦棠扭頭盯着陰風吹來的方向,眼裏是熔城般的怒火。

商洛亭似乎也察覺到了這個前所未見的敵人,她也是親眼見到顧羽梨是如何魂飛魄散的,她好像跟着紀錦棠一起,再一次經歷了當時的生死離別。她藏在袖口裏的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凝結了幾片牡丹花瓣。

大慈天女有些茫然,可她也察覺到了紀錦棠的不對勁,念力在她心中凝結,白色長裙隨風搖曳。

底下有個閻王忽然出聲:“終於出現了,這個躲在地府里的幕後黑手,本王今日就要瞧一瞧尊駕的廬山真面目!”

話音剛落,閻王便飛身沖了過去,還沒靠近那個風眼,便被一股力量打飛數十米遠,狼狽落地。

幾個陰差見狀趕緊上前,將他扶了起來:“泰山王大人,您沒事吧?”

泰山王怒火中燒,他猛地擦去自己嘴角處的血跡,不耐煩地說:“沒事,不用扶我!”

那人終於現身了,只見他身披一襲黑袍,帶着個大兜帽,整張臉埋在一團黑影里,沒人能瞧見他的真容。

來者是誰其實紀錦棠心中已經猜到七八分了,只是他沒想到這人竟敢堂而皇之地出現在眾人面前,而且法力之強大已經突破眾人的認知。

黑衣人的冷笑充斥着整座酆都城,地面跟着顫抖,無數道裂縫憑空生出,無數陰差躲避不及滾了進去,便再也沒有爬起來。

黑衣人笑容戛然而止,只是平淡地說了一個字:“殺!”

那些長袍變色的陰差聽到這個字,就跟發了瘋似的見人就砍,血霧再次籠罩整片街道。

“媽的,都到了這個地步了,怎麼鬱壘還不出來?他這鬼祖的位置究竟還想不想要了?”有個閻王怒吼。

喧囂的戰場上不知道什麼地方又傳來一個聲音:“就算是鬱壘也招架不住吧,看來鬼祖一職要易主了,咱們被人當成了草芥了!”

眾閻王在豹尾的帶領下奮力抵抗,紀錦棠三人卻站在房頂上始終沒有動靜。

然而商洛亭永遠是那個最衝動,最耐不住性子的人,只見她騰空而起,甩出三片牡丹花瓣,花瓣劃破長空,如鋼刀一般劃過三道長長的細線,直直撲向黑衣人。

而她不是那種只有一手準備的人,她整個人都跟在牡丹花瓣後面,長長的衣袖向前捲起,死死纏住了黑衣人。

黑衣人一個側身,避開牡丹花瓣,卻被商洛亭火紅的袖子纏住。

兩人就這麼在空中僵持了不知道多久,黑衣人怒吼一聲,商洛亭的袖子瞬間崩碎,而她整個人被打退了出去。

紀錦棠眸光一閃,飛身將快要撞在屋頂上的商洛亭一把接住,而他自己卻重心不穩,腳下一劃,踩在一塊年久失修的瓦片上,整個人都要摔下去。

大慈天女拋出長袖,將紀錦棠和商洛亭牢牢綁住,三人就這麼停在了屋檐。

商洛亭驚魂未定,發現自己被紀錦棠緊緊抱住,一時間暖意湧上心頭。

紀錦棠沒有看她們任何一個人,目光始終在那個黑衣人身上,他緩緩開口:“這件事跟兩位姑娘無關,你們不必為了我以身犯險,兩位姑娘對在下的情誼,在下永世難忘。”

她們兩個覺得紀錦棠十分不對勁,好像在跟她們訣別似的。

紀錦棠瞳孔募地一亮,一道紫光閃過,他渾身上下像是燒着了似的,發出耀眼的火光,竟然一時間將幽冥的夜色徹底撕開。

熱量傾瀉而出,如上古時期的女魃一樣,席捲了整片幽冥大地。

眾人紛紛避讓,有些距離紀錦棠較近的陰差身上的斗篷都被燒着了。

黑衣人此時此刻好像才注意到了紀錦棠的存在,他肉眼可見的退後了一些,動作有些遲疑,好像紀錦棠出現在酆都城,是他計算之外的情況。

幽冥的天空開始有烏雲凝結,可烏雲之中跳動的不是閃電雷鳴,而是無數條火舌。

“錦棠!”商洛亭失聲喊了出來,她知道紀錦棠想幹什麼。

大慈天女從沒見過這麼強大的熱量,竟然愣在了原地。

“他想做什麼?”大慈天女問。

“他要報仇!”商洛亭的聲音帶着抽噎。

“報仇?”大慈天女心裏頭募地一沉,好像想起了什麼,“是替他死去的妻子報仇嗎?”

商洛亭沒有回答她,只是一直注視着天空中的火雲,眼裏儘是淚花。

大慈天女見到火雲中跳動的火龍,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她覺得紀錦棠好像要與眼前的黑衣人同歸於盡。

只見紀錦棠垂下的手指輕輕觸動了幾下,那群叛變的陰差心口便暴起一串火花,口吐鮮血應聲倒地。

他們的身子被身上的火焰拔了起來,與天空中的火雲交相呼應,不到片刻,火焰便與火雲連成一片。

凄厲的勁風將火焰里的熱量帶到了每個人的臉上,眾人一時間目瞪口呆。

閻王爺們與豹尾一同看向紀錦棠,無法相信,一個凡人怎麼會有如此強大的力量。

紀錦棠振臂一揮,火雲在天空中炸開,一聲巨響幾乎撼動了整片九幽大地,忘川水暴起幾百米高的巨浪,將鬼門關與黃泉路徹底淹沒。

酆都城裏的大小建築搖搖欲墜,肉眼可見的裂縫在牆壁上生成。

所有人都站不穩,稀碎的瓦礫如連天的暴雨砸了下來,一時間煙塵四起。

火雲中有無數團鬼火如雨點般砸了下來,大有將整座酆都城融化的氣勢。

紀錦棠變換手指的節奏,形成一個法印,那群被他燒死的陰差的靈體一個又一個地鑽進了火雨之中。

“不好!”黑衣人自言自語,只見他雙手撐在身前,像是凝成了一道屏障,而無數團裹着靈體的鬼火迎面撞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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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幽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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