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小仙與球

5小仙與球

5小仙與球

屠衎溦正與記者就提問順序和內容做着最後的確認,手機卻沒命的響。因為來電人是譚肖玟,他本不想接的,想也知道是為了林娜佳。她那場沒有主角的婚禮雖也是才發生,卻已是人盡皆知。林家放出話來不準人借他姑娘錢,但這話可灌不進譚肖玟的耳朵,他對林娜佳可謂是言聽計從的。但聽話歸聽話,因為沒有經濟自由,他也拿不出多少,所以到頭來,這錢還得從屠衎溦這出。

不過話說回來,他不想接電話倒不是因為不想借這個錢,也無關林家的話,他不想接電話單純是覺得這事兒無聊的很,鬧劇一出,誰想管他們家的家事?更何況是與影響公司形象的採訪相比了!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她不差這一會兒!就算被抓回去也死不了。”

“小舅不是這事兒!吳熙!你助理!要跳樓!”

屠衎溦“騰”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上午才被爆假證醜聞,下午就有員工自殺,這公司明天可以註銷了!“穩住我馬上到。”

“穩......”譚肖玟一臉苦相。“我怎麼穩住啊?”他站在天台門口的物業工作人員中間,不敢向前一步,生怕會刺激到吳熙。小水和娜佳也跟着他上來了。

小水有些奇怪,剛才在下面沒看到,這會兒在吳熙身邊也沒看到,難道是自己變成人之後連地府引魂員都看不到了?她挪到人群邊上,從包里取出了眼鏡,可霎時映入眼帘的卻是另一幅“殺人現場”——一根紅繩如呈絞殺狀纏在吳熙脖子上,兩端綳得筆直!

“哈啊?怎麼會這樣?紅繩都是可長可短的,怎麼還能勒住了!?”

而更讓她不解的是那堪稱刑具的兩根紅繩上標明的姻緣指數都是78,怎麼會出現這種狀況?

小水戴上手套,視線依次捋着紅繩兩端向外,終於找到了一個與吳熙保持一定距離又不引人注意的位置,就在水箱後面,她悄悄走過去,抓住那紅繩拉長了些,想着哪怕只有一頭鬆快點,場面也至於那般駭人了。

她一邊想一邊轉頭,驚奇的發現那端的紅繩也塌落了!這才意識到了問題:原來並非是她給吳熙牽了兩根姻緣指數相同的紅繩,而是這本就是一根,只是將他繞在了裏面,與他自己的紅繩攪在了一起。如今,紅繩兩端的有緣人都在渴望着愛情,紅繩不斷縮緊,才致使夾在中間的他受了這一番罪。

“要是能靠近他把那脖子上的圈解了就好了。”她不自覺的想。這難得的責任感是生生被剛才的“殺人現場”嚇出來的。

而就在她徘徊於解決問題的罕見慾望與現實的困難中時,透過鏡片的余光中一個大紅球出現了!這麻亂的一團,還沒被代理踢下來的時候她就煩它煩得很!每次嘗試解開時,都想把它整顆剪掉扔出姻緣盤!而此時,如此近距離再看這個放大了成上千倍的球,剛吃的肉都要嘔出來了!

小水一把扯下眼鏡,那紅球裹住的人終於露出了本來面目——一個臉色慘白雙唇緊閉全身散發這機警的男人。因為他的鏡片和被風吹落在額間的頭髮,小水看不到他的眼睛,但那不影響她對他的感受,甚至可以說正是因為被遮擋住的眼睛與他直挺的鼻樑、緊閉的雙唇組成的這張側臉才更強化了這種感受:這是個執着卻茫然的男人。

天台門口的人已經回到門裏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兩個蓄勢待發的警察,而吳熙正下方每隔5層的窗口裏,手持捕獲網——一種兩年前被設計使用的特殊裝備,它會在感應到運動物體接近時迅速產生包裹,形成一個膨脹的大球——的警察也已就位了。

男人緩緩回頭看了看警察,然後柔聲喊道:“吳熙?”那聲音很刻意,清楚的表明了他既想引起吳熙的注意,又不想刺激他情緒的意圖。

但他成功了,吳熙的身體微微顫動了一下,就像一座被石塑的雕像突然重獲了生命一樣。

他看到了,於是接著說:“是我的錯,但你得給犯錯的人改正的機會。無論讓你無法忍受的人是我,還是別人,還是別的什麼事。”

吳熙的身體晃動的幅度更大了,但那仍是無意識的不可控的,就像心理學研究者做心理暗示實驗時被試非主觀所產生的那種晃動,就像此時驅使身體的不是神經而是他激烈的內心衝突一樣。幾秒種后,低低的呢喃隨着風聲傳來:“不是誰的錯,誰也沒有錯......生活的本質就是痛苦,無法忍受的從來不是某個人,是這個世界,是這個世界......在驅逐......異徒......”

他的聲音很小,屠衎溦仔細的聽着,努力分辨他的每一個字和那背後所傳達的信號,而後他突然一反常態的強硬起來:“別狂妄了!你有什麼威脅值得被世界驅逐?難道你做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毫無意外,吳熙受到了刺激,他的重心開始轉向一側,一會兒又轉向了另一側,彷彿在決定這人生的最後一步究竟要用哪只腳邁出。但最終他沒有向前,而是又漸漸趨向了穩定:“是啊,我就是個最尋常的普通人,沒什麼值得一說的經歷,就連痛苦都那麼平庸,不過是感情矛盾,不過是工作壓力,不過是事與願違。小時候我媽就總說‘熬吧熬吧,熬過這段就好了,會好的,會好的......’可她自己卻沒能熬過。所有人都在為彩元的到來興奮慶賀,可這世界真的好了嗎?為什麼,我還是覺得每一天、每一刻、每一秒,都如此窒息?”

代理曾說:“好的姻緣能換模改命,而牽錯的姻緣只會跨模拉扯兩方痛苦。”命運系統是一個半自動系統,命官們建立了許多模型,每個主模下又有許多次模,人們自出生起便依據天資、氣質、家庭、前世諸緣自動分配進主模,再根據成長最終走向確定的次模,度此一生。但姻緣卻是個純人工系統,小水每每對此抱怨不止,代理卻只說:“正因為命運是個半自動系統,我們才更要盡心的牽好姻緣,來彌補命運的冷漠。”

小水扭過頭,看着這座城市絢爛的荒涼。

吳熙已經在天台邊站了很久了,疲憊和本能讓他向後撤了半步,正是這半步,看準時機的警察一把將他拽了下來!

重新回到穩固寬敞的地上,吳熙像個孩子一樣呻吟啜泣着。批評教育的工作被留給了公司內部,警察離開了,一直聚在天台門外密切關注着這裏一舉一動的人們又涌了進來,仍站在原本的安全距離上,其中自然也包括譚肖玟和林娜佳。但人們也只是站了一下,一方面因為他們對後續的興趣急劇下降,另一方面也因為物業人員和工作的催促。人群很快就像電影散場一樣,意猶未盡卻也並無留戀,若有所思又置身事外的離開了。小水也趁機混在其中,但在門口處被娜佳拉住了。

“你剛才去哪了?”娜佳問她。

“水箱那。”

“你倒是會找地方看熱鬧。”

天台的門開着,但物業人員走後他們仨都只是站在門后,好像那外面正發生的事很需要外人迴避似的,不能偷看只能偷聽。

“到底是什麼事至於走到這一步?”屠衎溦不解的問:“不適應我的工作方式?”

這后一句更多是為了得到一個回應,而且這個回應在他的預設中應百分百是否定的,畢竟這是他們第一天共事,話都沒說幾句呢。

可令他在意的是,吳熙並沒有否定,只是談起了自己,一種劫後餘生的剖白,不在乎聽的人是誰,無關乎信任與親近,他只是想說,想要把讓自己窒息的東西通過話語讓人發現,盲目的乞求拯救:“我沒想跳下去,本來沒有這樣的打算的,就是想上來喘口氣。但突然,就很好奇,很好奇那種感覺到底是什麼樣的?他們說我爸就是跳樓死的,但那時我還小,不記得了,就是冷灰時代剛開始的那幾年......和大家差不多的理由。”吳熙躺在地上,手仍遲鈍的抖着,屠衎溦就坐在他身邊。“上個月,19樓有個會計,他的辦公室就在我們正下面,有一天加完班他砸了窗就跳下去了,把下面的花壇砸了一個坑,我在那坑裏躺了一會兒,一層一層的數着窗,19樓,那麼高!樓頂更高!掉下來得多疼啊?我腿都嚇軟了,我只是躺在那兒,就已經把腿嚇軟了,可剛剛,我卻鬼使神差的站到了護牆上,”吳熙的理智在逐漸恢復,可即便如此,他看向傾訴對象的眼神仍是慌散不聚焦的。“這世上......會不會真有迷惑人心的惡鬼呢?”

“肯定還是經歷了什麼難事吧?”屠衎溦朝門那邊看了一眼,說起剛剛,他似乎在人群中看到那個“女瘋子”了。

吳熙長舒了口氣,臉上僵硬麻木的表情有了痛苦的痕迹。“算是難事嗎?無非是一直過着的日子,我還找到了工作,交了女朋友,其實比原來好多了啊。但又比我想像中的差多了。可我想像中的生活又是什麼樣的?我自己都說不清。只是......不美好。她父母很不喜歡我,可她卻堅持要和他們一起生活,她抱怨我不夠關心,抱怨我冷漠,抱怨我忘記紀念日,抱怨我不能隨叫隨到,抱怨我不懂她,抱怨我聽不懂話,抱怨我的工作......還是她幫我選的工作,是啊,我也不喜歡這份工作,老闆罷工,所有人都像我能代替老闆做決定一樣問着問那,好不容易挨到老闆來了,又上下受氣。”

屠衎溦轉頭看他,很顯然吳熙的情緒已經平穩了,他知道是誰在聽他說話,這工作也是不想幹了。

而自覺委屈的老闆只能安靜的苦笑着提議:“休個長假吧。”

吳熙搖了搖頭說:“我不適應這樣的工作,休多久都沒用。”

現在輪到屠衎溦嘆氣了:“要不要找誰來接你?”

“不用。也沒這人。不過我沒事,”吳熙抬頭看着他,眼神里有了堅定,似乎對很多事都做了決定。“我不想死,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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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緣殿那小仙又被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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