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淮南巨變

第七十四章淮南巨變

楊渥懷恨在心,也只能壓在心底。

天復五年十月初十,楊渥一行風塵僕僕的趕回了廣陵。

一入吳王府,他就感覺氣氛不對。

自己老爹不會真的不行了吧?!

袁襲迎了出來。

“大公子,快隨我來。”

楊渥現在也不敢造次,老老實實的跟着袁襲往裏走。

一踏入老爹的卧房,濃重的藥味瀰漫。

榻上卧有一人。

袁襲走近榻前,輕聲呼喚道:“主公,大公子回來了。”

榻上人沒有反應。

袁襲又喚了幾聲,楊行密這才呻喚一聲,“唉喲~~~~”

然後一口一口的喘着粗氣。

楊渥見狀心裏有些驚慌,這麼多年,有父親在,自己可以為所欲為,哪怕被父親責罰,可自己依然我行我素。

此時,他才發現,自己的依仗原來就是面前這個奄奄一息的老頭,此人若是真的薨了,自己該怎麼辦?!

他像是要被打斷脊梁骨的野狗,腿都挪不動了。

“大公子,快近前來。”

袁襲見楊渥傻了一樣,急忙招呼他近前聽訓。

袁襲招呼侍女幫忙,給吳王背後塞上被子,這才扶着楊行密半坐半靠在榻上。

此時,楊渥見到了一個頭髮散亂花白,臉色蒼白,眼窩凹陷,顴骨凸出,兩腮下陷的垂死之人。

這哪裏還是那個叱吒風雲的淮南吳王?

這哪裏還是那個縱馬馳騁的老爹啊?!

“父,父王……”

楊渥嚇得手腳發軟,不知該說什麼,那個趾高氣昂,飛揚跋扈的大公子早就沒了。

“奉天吾兒~~~~~”

楊行密費了很大的勁兒,才說出幾個字來。

然後就是不停的喘息。

猶如拉着個破風箱,還呼呼漏氣。

楊行密費力的睜開眼睛。

此時他的眼珠渾濁無神,不再有神采了。

他就這樣盯着自己的兒子,呼呼喘氣,艱難開口。

“我走後,你接大位……”

楊行密已經發不出聲來了,只有氣聲,聽着虛浮縹緲。

待他緩過氣來,對着左右示意,袁襲和左右侍女都退了出去。

這時,楊行密強打精神,拉著兒子的手說道:“左衙都將張顥、王茂章、李遇皆怙亂,不得為兒除之啊~~~~”

楊行密知道,只要自己一死,這幾人就是禍亂的根源,可惜,自己沒有時間為兒子剷除了。

“吾兒記住,這些人要徐徐圖之,不可操之過急……”

楊行密就怕兒子太着急,露出馬腳,這些人狗急跳牆,到時候發動兵變就麻煩了。

楊行密雖將死之人,可看問題還是很準的。

還待再說,他已力不從心,閉目喘息。

門外的袁襲招呼侍女把吳王伺候平躺,蓋上薄被。

他帶着楊渥出了卧室。

“大公子,這些日子,你就好好待在府上,哪兒也別去。”

袁襲的意思很明白,你爹馬上就不行了,你等着接位吧,別瞎跑。

“好,袁先生,我先回去了。”

轉天,窩在府里的楊渥就耐不住寂寞了,帶着家奴縱馬上街。

結果,楊渥騎馬跑了個無影無蹤,滿街的奴僕到處找他。

此事一時間被有心人傳的沸沸揚揚。

好不容易在酒肆找到了喝的酩酊大醉的大公子,下人才趕着馬車把楊渥拉了回來。

剛一醒轉,袁襲就把他叫起來,苦口婆心的勸說,不要再胡鬧。

袁襲心裏既悲哀又氣憤。

此子真是讓人失望啊。

“大公子,你知不知道,主公傳位給你,有人……”

“有人怎樣?”

楊渥酒醒了,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你未回來的時候,主公曾詢問左右即位之事,判官周隱曾言,宣州司徒易而信讒,唯淫酗是好,不可以嗣,不如擇賢者。”

“什麼?周隱!真是該死。”

“大公子,主公本是讓周隱傳檄與你,可他把檄文扔在几上,就是不去啊!”

“很多人對你即位不滿,你怎麼還不知道收斂和檢點呢!”

袁襲恨鐵不成鋼,說著說著眼淚都下來了。

一聽有這麼多人都反對自己接位,他心裏惶恐至極。要知道,節度使大位交接往往都伴隨着血雨腥風,如果自己不能順利接位,那麼等待自家的是什麼,就不言而喻了。

這下,楊渥老實了,窩在府里也不出去了。

十月十六日,楊行密承製,授楊渥檢校太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淮南節度使留後。

命左右牙指揮使張顥、徐溫輔佐。

這算是正式的接位文書。

楊行密知道張顥是個變數,為啥還讓他輔佐呢?

這很簡單,就因為張顥已經尾大不掉了,他手裏掌着兵權,大權在握,你不讓他輔佐,他能願意?恐怕自己前腳咽氣,他後腳就造反了。

讓他輔佐,還能安撫於他,希望能給奉天多點時間吧。

這完全是楊行密沒辦法的辦法。

難道自己在死之前能殺了他?能撤他的職?

所有的輕舉妄動都會惹來殺身之禍。

楊行密也只能行緩兵之計了。

廣陵的天說變就變。

在楊行密彌留之際,留下詔命,讓大兒子接位。

只要楊行密還有一口氣在,所有人都不敢動,因為在牙城之內,還有楊行密的五千親軍,其中有黑雲都,名聲在外。

時間轉眼就進入十一月,寒風裹挾着江風陰冷刺骨。

就在這樣的季節里,一代梟雄,奠定吳國大業的楊行密,終於燈盡油枯,走完了自己輝煌的最後人生。

年五十四,遺令谷葛為衣,桐瓦為棺,夜葬山谷,人不知所在。諸將謚曰武忠。

老吳王薨了,長公子即位,本是天經地義之事。

可世上哪有什麼事是如意的?!

左牙指揮使張顥直接跳了出來。

敢在牙城節廳里大放厥詞的,也只有他了。

“主公已薨,都統印信應交還朝廷,至於誰來接位,應由朝廷說了算。”

意思就是,父死子繼不好使,我不同意。

在堂諸將誰敢發話?!

要知道,張顥的左牙兵強馬壯,戰將如雲,誰不怕啊?

“我的意思是把印信交給宣諭使李儼,行節度事。你們說呢?”

節廳內眾將你看我,我看你,誰都不敢反對。

張顥哈哈大笑,聲震屋瓦。

楊渥正端坐榻上,等着眾將叩拜,誰知軍權在握的張顥跳出來反對,他心裏有氣,卻也不敢發作。本想着這麼多文武在場,總有人給自己說話的,可他卻失望了,一個人沒有。

想着自己父親屍骨未寒,手下將領就跳出來造反,不由悲從中來。

他流淚既是哭這些文臣武將的忘恩負義,也是哭自己的委屈。

我怎麼了?你們就這麼不待見我嗎?!

想我一個堂堂淮南節度使、吳王的長公子,我吃點喝點怎麼了?我不就是好玩好旅遊嘛?我花錢了啊,又不是白吃白喝?

再看看堂上那個囂張跋扈的張顥,他突然心裏一沉,難道我平時也是這樣的跋扈嗎?

現在他倒是開始反省了。

“難道眾位文武也是這麼看的?”

楊渥心有惴惴的問道。

堂上無人搭話。

“難道,我父王的遺命,你們就,就不遵從了嗎?”

說道這兒,楊渥的聲音有些哽咽。

擱誰剛死了老爹,下面的夥計就要把家產分了,東家都是委屈的。

“我有話說!”

此時有人實在看不下去,說話了,此人正是騎軍都尉李濤。

“都統印,先帝所以賜王父子,安得授人?”

這是聖人給楊家父子的,怎麼能給別人?!你哪兒來的膽子?!

見有人說了句公道話,再加上吳王剛薨,餘威尚在,眾將順勢而為,都紛紛稱是。

張顥正以為得計,誰成想李濤跳出來反對。這把張顥氣懷了,可他還不好發怒,李濤的馬軍也是一支重要力量,本來挺好個事,都被李濤攪合了,他一撩袍服,氣哼哼的走了。

誰的面子都不給。

此時即位最重要,於是眾將一起請求還在廣陵的江淮宣諭使李儼,讓他正式下文,李儼承製授楊渥兼侍中、淮南節度副大使、東面諸道行營都統,封弘農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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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血殘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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