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番外六:古穿今(1)
“患者的情況已經穩定,以後要……”
模糊聲音鑽入了耳孔,驚醒了陸清則。
彷彿是從另一個世界生生拔過來般,靈魂有種自深處而散發的虛脫感,他勉力睜開眼,視線從模糊慢慢變為清晰,乾淨整潔、充滿現代氣息的病房逐一映入眼帘。
……什麼叫充滿現代氣息?
腦中如同蒙了層霧氣,紛紛亂亂的,陸清則茫然地眨了下眼,為自己腦中蹦出的第一個念頭而感到不解。
站在病床邊的男人察覺到了他的睜眼,示意醫生停嘴,冷淡地側過來一眼,開口第一句就是“這是第二次了。”
陸清則望着這個男人,對方臉色冰冷,穿着剪裁得體的名貴西裝,眉宇微褶着,低頭看了眼腕錶的時間,眼底隱隱含着三分不耐煩。
看起來像是被醫院通知,匆匆趕來的。
腦中的霧氣在這一刻忽然散開,陸清則想起來了。
這是他的父親陸筠。
他的家境不錯,父母都是出國深造的精英,回來后強強聯合,結婚的時候就商量好了,雙方合作,互惠互利,開放式婚姻,只需要生個孩子,剩下的就不必管束對方什麼。
哪知道第一個孩子陸清則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就算做了手術,也不如普通人健康,這樣一個繼承人非常不合格,倆人誰也不想要,只得約定再生一個。
現代法治社會,再嫌棄陸清則,也不能棄養。
所以在商量好重新備孕后,陸清則就被送到了爺爺家,他長到十四五歲,也沒見過父母的模樣,直至爺爺去世后,才被接回來。
而這個時候,他已經有一個健康的弟弟了,在這個家裏的存在感就更為低微。
對於父母而言,他只是個拖累,倆人對陸清則唯一的期許,就是別給他們惹什麼麻煩,安安分分地待在家裏,反正每個月划點錢養着他也不是什麼問題。
陸清則的工作在他們眼裏也只是個麻煩。
陸清則又眨了下眼,記憶又恢復了點。
昨晚晚自習過後,他沒收了一個學生偷偷看的小說,回辦公室隨便翻了翻,心臟就陡然開始收縮,旋即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看來是比較幸運,有同事正好回來,把他送來了醫院。
……好像還忘記了點什麼?
是很重要的東西。
陸清則細思了半天,卻還是想不起來。
看陸清則臉色蒼白,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陸筠心裏不喜“沒有下次了,不要再給我添麻煩,回去把工作辭了,待在家裏。”
陸清則回過神,聞言搖了搖頭,經過一整夜的搶救,他的狀態還很虛弱“我不辭職。”
陸筠皺了下眉,臉色又冷峻了三分“行,下次再出什麼事,我和你母親不會再過來,不要再給我們惹麻煩。”
陸清則微微笑笑,禮貌疏離“好,這次麻煩您了,不會再有下次了。”
陸筠的日程安排得很緊,抽一小時過來看一眼陸清則已經是仁慈了,當即不再廢話,轉身離開。
耳邊終於安靜下來,陸清則揉了揉太陽穴。
他感覺自己好像真的忘記了什麼。
這次突發的意外讓陸清則得住一段時間院,學生們聽說陸老師進醫院了,紛紛跑來送花送水果看望,攔都攔不住——陸老師教得好,性格好,長得還特別好看,學生里就沒有不喜歡他的。
修養的時候,陸清則能下床就會下去吹吹風,溜達溜達。
他很喜歡坐在長椅上,什麼也不想,吹着熏風半寐半醒。
就在陸清則垂着頭昏昏欲睡時,耳邊傳來路過的小護士討論“真的醒啦?”
“是啊是啊,我聽徐醫生說了,昏迷了大半年,而且聽說昏迷前是個傻子,醒來后也不傻了。”
“真的假的?怎麼跟我昨晚在晉江看的小說似的?”
“什麼小說,給我推推,晚上我值班無聊時康康……”
昏迷了大半年,昏過去前還是個傻子的人突然醒了?
陸清則昏昏沉沉地想,那還真是奇迹。
倆人說著說著,注意到了長椅上的陸清則,聲音忽然停住,望了他好一會兒,湊在一起竊竊私語“這就是前幾天送進來的那個病人吧?”
“看這樣子,肯定是了。”
“我聽查房的護士說他長得賊拉好看,比明星還好看,沒想到真的這麼好看,果然是大帥哥啊。”
“什麼帥哥,人家這叫美人!”
“可惜哇,長得好看,但身體不行……”
“你不懂,有一種醒脾叫病美人,病美人身體不行怎麼了,我行!”
陸清則“……”
陸清則實在很想提醒她們,她們自以為很小的聲音,其實一字不漏地進了他的耳朵。
但直接開口有點嚇人,所以他睜開眼皮,和善地望了過去。
兩個小護士還以為他睡著了,沒防他睜開眼,對上他的視線,愣了一下,然後臉嗖地紅了,同時閉上嘴,飛快離開。
下午的風好像有點冷。
陸清則拉上外套的拉鏈,起身準備回病房。
快到住院部時,他瞄到一群人正在往外走,中間的人推着輛輪椅,但輪椅上的人身姿格外挺拔,即使坐着,都有種鶴立雞群般的氣質。
隔得有點遠,又只有半個背影,也看不清楚那個人長什麼模樣。
旋即對方被人推上了車。
陸清則對別人的事興趣不大,見此便收回視線,走進了樓里。
也就沒注意到,他收回視線時,那個坐在輪椅上的人陡然扭過頭看來,視線在周遭掃了一圈,卻什麼也沒發現,低落地垂下了頭。
觀察修養了一周,陸清則自個兒出了院。
收拾好東西后,他就打車回了家。
高中時他就選擇了住宿,大學畢業后,徹底搬離了那個家,現在住在個單身公寓裏。
一周沒回來,門開之後,屋裏悶悶的,空蕩蕩一片。
陸清則望着熟悉的屋子頓足,沒來由的感到几絲陌生。
好像他不應該住在這裏。
屋裏也不應當這麼空蕩蕩的。
他回來后,應該會有個人迫不及待、眼睛亮亮地迎接他,像只黏人的大狗一樣,從後面摟着他的腰,抱怨他怎麼才回來。
邊說邊不規矩地用犬齒磨着他的後頸,像是想一口咬下去……
電梯忽然“叮”地響起,身後傳來驚喜的一聲“小陸,你回來了?這周你去哪兒了?我天天下來敲你家門,都沒見你回來過,擔心死我了。”
陸清則陡然回神,才發現自己握着門把,站在門口呆立了不知多久。
耳垂有些微微發熱。
被人擁在懷裏廝磨着後頸的幻覺太過真實,讓他有種難以分清現實和虛幻的感覺。
其實這周他時不時就會出現這樣的幻覺,擔心說出來會被醫院逮着檢查,繼續留院觀察,就沒有說。
尤其要是讓陸筠知道了,八成會覺得他得了精神病,得送去精神病院。
陸清則抿了抿唇,回過頭,背後是樓上的鄰居,叫林奉,搬來了幾個月,人長得頗為俊朗,十分熱情,倆人回家時,偶爾會在電梯裏碰到,對方總是會拉着他說會兒話。
陸清則不算反感,但他性子淡淡的,能保持和諧的鄰里關係,再近一步就很難了。
他笑了笑,不想說太多,保持着一定的距離“有點事。”
林奉看他臉色有些蒼白,忍不住關心“多注意身體啊,你這麼久沒回家,也不方便開火,要不來我家吃晚飯吧?”
陸清則抬了抬手,示意他看自己手裏拎着的小餛飩,語氣和善,微笑着婉拒“我已經買了晚飯了,謝謝,不用了。”
林奉感受得到陸清則若有若無的疏離感,失望極了“那好吧。”
陸清則禮貌地朝他頷了頷首,便走進了屋子裏,順手帶上了門把。
“嘭”地輕輕一聲,大門關上,阻絕了林奉的視線。
陸清則脫力般靠到冰涼的門板上,垂着長長的眼睫,輕輕吐出口氣,須臾,難以自抑地伸出手,碰了碰自己的後頸。
意料之中的,那片皮膚光潔且溫熱,幻想中被人咬出來齒痕並不存在。
從後面擁着他的熱度也不存在。
陸清則甩了甩頭,有些哭笑不得。
他這是單身多年,突然寂寞,想談戀愛想瘋了嗎?
別人想談戀愛,都是幻想有個漂亮女朋友,抱在懷裏親熱。
怎麼到了他,還反過來,變成他被人抱在懷裏了?
陸清則鬱悶地吃了蝦仁小餛飩,打掃了下家裏,又整理了下教案,便感覺有些累了,吃了葯洗了個澡,早早躺下。
然而睡夢卻不太安穩。
又是和那些幻覺一樣的夢。
這個夢更奇怪了。
周圍垂着霧一般的輕薄紗幔,鎖鏈碰撞的清脆聲響時不時撞入耳中。
男人的雙手和雙腳都被鐐銬鎖着,而他只披着件寬大的黑袍……坐在上面。
被鎖着的男人非但沒有顯出弱勢之態,反倒比他還強勢幾分,像一頭被紙片枷鎖困住的惡狼,他不掙脫,只是不想掙脫。
對方語帶笑意,低低誘哄着他。
而他居然照做了。
陌生的感覺竄過四肢百骸,汗水一層層地浸濕了衣袍,勾勒出身形。
他堅持了沒一會兒,渾身發軟,體力不支地倒下去,一滴汗匯聚在下頜上,滴下來,落到男人的喉結上。
男人深濃如墨的眼神倏地變了,手扶住他的腰,燙得他無聲一抖。
對方不允許他逃離,反覆摩挲着細薄的腰,嗓音低低的,含着笑“懷雪,今兒是我的生辰,你答應我了,今天都聽我的,半途而廢可不成。”
“實在沒力氣的話,就求夫君,嗯?”
……叫夫君?
他怎麼可能叫。
陸清則被他說得臉愈發滾熱,張了張嘴,很想罵他一頓,踩他幾腳。
最後他還是敗下陣,不情不願地在對方炙亮得驚人的眸光中,羞恥地叫了聲“夫君……求你。”
……
清早醒來的時候,陸清則感覺心跳還有點快,連忙深呼吸了幾口氣,平復心跳。
昨晚的夢旋即如潮水般湧入了腦海,他怔怔的,臉色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單身二十年,他居然做了那麼刺激的夢。
重點是,夢裏怎麼是個男人?
他還被哄着叫……夫君。
陸清則恍恍惚惚地爬起來,一想到夢裏那個男人在耳邊誘哄的語氣,腿還有點發軟。
活像當真經歷過那樣一場事似的。
他只得一大清早又沖了個澡,順便換洗了內褲,刷牙的時候,看了眼自己的臉。
陸清則知道自己長得還不錯,從小到大向他表白的人里,男性也不少。
但陸清則一直覺得自己應該是喜歡姑娘的。
怎麼就做了這麼個夢呢?
陸清則心情複雜,收拾好了,出門去了學校。
到了學校,還沒去班裏,先被校領導叫去了辦公室,和顏悅色地問了問他的身體情況。
陸清則一一回答完畢,領導又關心了會兒他,讓他壓力別太大,身體不舒服就要及時說出來。
陸清則又應了聲,領導才擺擺手“去上課吧。”
出了領導辦公室,陸清則正打算去教室,手機突然響起來,他看了眼來電人,接了電話。
電話那頭立刻傳出道女聲,語氣很急“清則,你出了事,怎麼也不告訴小姨?我才知道你又進醫院了,真的嚇壞我了!”
小姨是爺爺離開后,唯一一個關心陸清則的家人。
陸清則聽得出對方語氣里的急迫,乖乖聽訓“我知道了,對不起,小姨,下次有事的話,我一定告訴你。”
小姨又教訓了他會兒,語氣才慢慢緩下來,憂心忡忡的“清則,這次是在辦公室里,有人發現了,下次呢?你一個人住,萬一出了什麼事,誰也不知道。”
陸清則微微揚眉,隱約聽出她話外有話“嗯?”
小姨也不藏話,噼里啪啦就把話講完了“我有個姐妹,他兒子剛出院不久,因為一點事,很久沒上學了,他家裏人現在都在國外,也不方便回來,我和她一合計,你是老師,我又擔心你一個人住,不如讓他兒子來你家住一段時間,有個人看着你,你有空的時候也正好教教他,成不?”
陸清則連被人碰都會反感,更厭惡被人侵佔私人空間,抿了抿唇,直言拒絕“小姨,我可能沒什麼時間。”
“那孩子剛出院不久,很乖的,話也少,保證不吵你。”小姨風風火火道,“這樣吧,明天我把他帶過來,咱一起吃頓飯,你要是對他滿意的話,就按我說的做,不然我就給你請個保姆了。”
盛情實在難卻,陸清則也知道小姨是關心他,就是這關心的方式讓他接受不了,無奈道“好吧,那等明天先見見。”
掛了電話,他心裏嘆了口氣,往教室走。
陸清則還在走廊上,沒進教室,就已經先有學生注意到了他,飛奔回教室報告“大家,陸老師回來了,老師心臟不好,別叫太大聲哈!別嚇到老師了!”
所以等陸清則走進班裏的時候,氣氛格外安靜,學生們跟抻長了脖子的小鵝似的,眼巴巴地看着他,輕聲細語歡呼“陸老師。”
“老師你回來啦!”
“老師,你不在的時候,我們好想你!”
陸清則被這詭異的關照搞得哭笑不得,暫時忘卻了小姨說的事,笑着沖大家點點頭“嗯,讓大家擔心了,已經沒什麼事了,我不在的時候,你們乖不乖?”
學生們齊聲“超乖——”
陸清則眨了下眼,腦中又閃過男人故作可憐的聲音“我不乖嗎懷雪?為什麼不和我一起睡?”
懷雪……是誰?
陸清則撐着講台,又恍惚了一瞬。
他用力眨眨眼,把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收起來,檢查了下這段學生們的學習進度,便進入了授課狀態。
陸清則名校畢業,教學質量又高,只是身體不好,學校再捨不得,也只能把他的排課變得寬鬆了點,早上兩堂課下來,就只有下午一節課了。
下了課,一個女學生期期艾艾地找過來,有些不好意思“陸老師,那個,昨晚您沒收的書是我姐姐的,您可不可以把書還給我呀?我以後再也不在課上看小說了,我保證!”
陸清則都忘了這回事了,想起昨晚看的成績表,和顏悅色道“我看這次周考,你的成績有進步,可以還給你,但下不為例。”
女生小雞啄米點頭“嗯嗯。”
陸清則帶着她去了辦公室,在抽屜里找到那本書。
他昏過去那晚上有翻看了一下,但內容已經記不清了。
裏面好像有個很重要的名字。
叫什麼來着?
他忍不住想要翻開書看看,但那個女生已經飛快把書拿了回去,想起什麼似的,磕磕巴巴地問“老、老師,您沒看吧?”
陸清則總不能再把書搶回來,眼睫眨了下,反正他也忘記內容了,看這孩子緊張兮兮的,就撒了個善意的謊言“嗯,沒看。”
那就好,書里有個短命配角和老師名字一樣哇!
小姑娘大大地鬆了口氣,抱着書,說了聲“謝謝老師”,就飛快溜了。
陸清則看着她的背影,還是很想問問裏面主角的名字。
他想了想,摸出手機,搜了下那篇小說,只瞄到簡介“主角段凌光”幾個字,就被隔壁的老師敲了敲桌子“小陸老師,看什麼呢?副校長讓臨時開個會,快來了。”
陸清則下意識劃掉了頁面,收起手機,內心毫無波瀾地點點頭,起身跟過去。
主角叫段凌光啊……他對這個名字沒有印象。
看來剛剛果然是錯覺。
只是一本小說而已,他都沒有印象了,能有什麼重要的?
晚上陸清則回家,在等電梯時,又遇到了樓上的鄰居林奉。
他今天穿着清清爽爽的的白襯衣與休閑褲,眉目如雪似的,站在那裏便是道風景,漂亮得不可方物。
林奉忍不住又來搭話“小陸,我聽說你上周好像是生病住院了,沒有人陪你嗎?”
陸清則懶得詢問他是怎麼聽說的,抬了抬眼。
他眼角下有點淚痣,目光就是清清淡淡的,也能因那點淚痣而生出幾分別樣的韻味。
林奉被他望着,心跳不由加速,假裝不經意地道“我還以為你長得這麼好看,肯定有對象呢。”
陸清則情緒總是淡淡的,所以對感情也遲鈍,很多時候,他都不明白那些向他表白的男男女女是喜歡他哪一點。
但再遲鈍,他也能隱約察覺出林奉的幾分意思來,淡淡勾了勾唇,依舊婉拒“我目前不考慮談戀愛。”
雖然昨晚才做了個詭異的夢。
陸清則自感已經拒絕得很得體了,林奉看着他的嘴角,卻有些高興起來。
只要還沒有對象,他不就有機會?
陸清則病後還有些疲憊,沒什麼力氣說話,回到家,躺到沙發上。
半夢半醒的,幻覺里的男人又出現了。
這次是出現在他正面。
這次男人的面容清晰了許多,容貌一等一的英俊出挑,一大隻非要往他懷裏擠,弄得他又癢又無奈,但他對這個男人卻出奇的有耐心,甚至是縱容。
縱容着對方湊過來,細碎的吻從喉結落到胸前。
然後咬着他的衣領,剝開了他的衣裳。
微波爐的提示音響起,陸清則再一次從幻覺里驚醒,摸了摸自己的喉結。
被親昵地叼着舔吻的感覺彷彿還黏在肌膚上,讓他吞咽都有點倉促。
陸清則躺在沙發上,手背蓋住眼,長長地喘了幾口氣。
他很確定自己腦子沒病,但那些幻覺又太過真實。
難不成他真該找個對象了?
但是對象又不是說來就來的……何況他現在已經不確定,自己喜歡的到底是女性還是男性了。
陸清則蔫蔫地吃了晚飯,整理教案后洗漱躺下,祈禱自己今晚不要再做什麼亂七八糟的夢了。
然而還是做了。
這個晚上的夢,不是昨晚那種香艷旖旎的夢。
他夢到有人在大霧中找他,兩人僅隔一線距離,他伸手就能觸碰到,卻無法動彈,眼睜睜看着那個人在他眼前一次次路過,喃喃自語“懷雪,這究竟是何處,你在哪裏?”
那道聲音很低落,聽得他心裏難過。
就在陸清則好不容易掙脫了束縛,伸手要去觸碰到那個人的時候,鬧鈴的聲音響起。
陸清則醒過來,想到夢裏那個人到處找着他的景象,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起身去學校上課。
……找什麼對象,要不還是先去找心理醫生開點葯吃吧。
一天課程下來,陸清則的狀態疲倦極了。
回家的時候,想起小姨說要帶人過來住在他家,就更感疲倦了。
小姨從小生活優越,性格又單純熱情,頗有些活在象牙塔里的感覺,沒什麼邊界感,也沒感覺這件事有什麼不對。
但她對他好,所以他也不忍心直接拂了她的面子。
小姨約的是陸清則家附近的餐廳,陸清則開着車,直接到了餐廳門口,漫不經心地想,也不知道是多大的孩子。
隨便找個理由拒絕了吧。
進了餐廳,陸清則向前台報了小姨的名字,服務員便將他引去了包間。
門推開,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挺拔的背影。
看起來像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背對着他坐在椅子上,腰背筆挺。
穿着花裙子的小姨正對着包廂門,敲着手機不知道在和誰發消息,聽到開門聲,抬頭看來,笑着招手“哎,來啦?我晚上還有急事,就長話短說,先讓你們倆認識一下,來,清則,先坐下……”
聽到這個名字,坐在椅子上一臉漠然的少年陡然轉過頭。
雙目相對。
餘下的聲音飛過耳畔,再沒有鑽入耳中。
陸清則怔在當場,一眨不眨地與少年對視。
個子很高,臉色很冷,眉眼俊美鋒利,穿着件普通的短袖t恤,卻仍有種格格不入的矜傲尊貴。
一眼萬年。
那一剎那,一個名字忽然擠到了陸清則的喉間,呼之欲出。
少年也直勾勾地望着他,呼吸有些緊促。
小姨還在說話“清則,這是我小姐妹的孩子,叫……”
不等她說完,陸清則目不轉睛地盯着少年,嘴唇微微動了動“寧倦。”
小姨頓時噎了一下,詫異不已“你怎麼知道?”
寧倦的呼吸愈發急促,迅速起身。
起身的那一瞬間,他幾乎頭暈目眩,竟然不敢主動向前,直勾勾地盯着一步步靠近的陸清則。
小姨看倆人不說話,有些納悶,但也沒繼續糾結,又向寧倦介紹“小倦,這就是我外甥,是個老師,你們倆如果合眼緣的話,可以一起住一段時間,等你媽媽回來,哦對了,他叫……”
沒等她說完,寧倦突然朝着陸清則伸出了手。
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的。
陸清則與他對視着,遞出手,在小姨詫異又欣慰的視線里,雙手交握。
“陸清則。”
寧倦全然沒有聽清小姨在說什麼,他的指尖到靈魂都在顫慄,死死地握着陸清則的手,用以克制心底的狂潮,嗓音喑啞,幾乎有些哽咽“……我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