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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遠將車停下，看了眼手上的表，發現距離預訂的時間還早，於是拿起手邊的咖啡喝了口，又把手插回褲兜里等待着。

大約十五分鐘過去了，終於等到一輛出租車駛來，蘇遠趕緊走過去拉住車門：“師傅，麻煩去金華路“雲山茶園”，”

司機點頭應了聲：“好嘞……”話音未落，司機猛地踩下油門，汽車轟鳴着竄了出去，差點撞上旁邊的護欄，蘇遠被晃了一下，往後退了幾步穩住身子，抬腳就踹上駕駛座的椅背：“你找死啊？開那麼快乾嘛？”

“對不住對不住！”司機慌忙解釋道，“剛剛接到電話，有人包場，我怕遲到！”

蘇遠皺着眉毛：“誰包場？”

“這個您就別問了，反正不是普通客戶，咱們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信譽，不能壞了規矩是吧……”

蘇遠無語，只能放棄追究：“行行行，你先開你的，到時候賠錢算我的！”

“好勒！”司機笑呵呵地掛上檔，繼續專心致志地開車。

十五分鐘后，車停下，司機轉頭對蘇遠道：“已經到了。”

“行，你等我一下。”蘇遠付款，推門下車，環視四周一圈——不愧是有名氣的茶館，這一排古色古香的建築風格確實吸引眼球，但蘇遠此刻並不關注這些，因為……

“老闆娘呢？”

他左顧右盼半晌，卻沒發現任何人影，而這時候，茶莊門口傳來幾聲清脆的拍掌聲，他抬眸望過去，便瞧見穿旗袍的女人站在門內含笑望向自己。

“這邊請！”

蘇遠微怔片刻之後，跟着她朝裏面走。

進了店鋪裏面，迎面就是一張圓桌和三把木質靠椅。老闆娘親自端茶送水，一番客套之後，蘇遠直截了當地說出目的：“我想買一幅《江南》，價錢隨便你開。”

老闆娘臉上依舊帶着盈盈笑意：“江南？這畫不錯啊，你真有眼光。”

她頓了一下，似乎在考慮什麼，末了，輕嘆一口氣：“不過……”

“怎麼了？”蘇遠挑眉。

老闆娘低下頭，掩飾性地抿了一口水：“這畫已經賣掉了。”

賣出去了？

蘇遠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原本還抱有希冀的心情突然跌至谷底。

“賣給誰了？”蘇遠問。

“一位姓李的老先生，”老闆娘抬起頭，“他出的價高。”

蘇遠愣了一瞬：“那他有留聯繫方式嗎？”

老闆娘搖搖頭，又補充一句：“不過……你如果真需要的話，我倒是認識這個老爺子身邊的助理。”

蘇遠聞言立馬打消念頭，擺擺手示意不用，“不必了，既然已經賣掉，我也就不強求了，再說也沒有合適的人選，那……謝謝您啊！”

“不客氣，舉手之勞而已。”老闆娘禮貌地笑了笑，轉身離去。

從茶樓出來，夜晚涼爽的風吹拂在臉上，蘇遠長舒了口氣，抬腳朝停車場走去。

***

“喂，阿嚏……”

蘇遠揉揉鼻子，掏出紙巾擦掉嘴角的水漬，“媽，你怎麼還不睡？我爸呢？”

“他呀，還在外面抽煙呢，估計一時半會兒是不肯回來了，”母親在那頭說，“你爸說他現在心情不太好，要不你幫着勸一勸吧？”

“我知道了，”蘇遠說，“我這就去叫他。”

“嗯，記得態度要好哦~”母親叮囑道。

“放心吧。”蘇遠答道。

掛斷電話，蘇遠徑直去了父親的公寓。

父親是典型的美國人，住房條件相比其他同齡白領，要奢華許多，裝修風格偏西式，整體採用黑灰色調，簡潔大方又溫馨。

蘇遠推門進屋，一股嗆鼻的味道撲面而來，他捏住鼻子咳嗽兩聲：“老爸，你在抽什麼啊？”

沙發上坐着一個年紀六十多歲的男人，穿一件深灰色襯衫，戴着副細框眼鏡，鬢角花白，看上去像個學者模樣。

他轉過頭來，看到蘇遠，摘下眼睛，露出一雙略顯渾濁的瞳孔，“你是小遠？”

“嗯，我是蘇遠，”蘇遠點點頭，“你怎麼抽了這麼多煙啊？”

蘇遠父親伸手招呼他過來：“抽一根就好了，別管。”

蘇遠乖乖走近沙發坐下，“你怎麼心情不好啦？工作遇上困難啦？”

“工作沒什麼問題，”蘇遠的父親沉吟片刻，緩緩開口，“你也知道，我畢業后一直在外面工作，沒有固定職務。”

聽到這話，蘇遠忽然意識到什麼，驚愕道：“爸，你該不會是因為這個辭職的吧？！”

蘇遠父親沒吭聲。

他默認了。

“為什麼啊？！”蘇遠急了，“你好歹在單位工作了二十多年，哪裏虧欠過你什麼啊？你為什麼要辭職？！”

蘇遠父親仍舊垂着眼，神色凝重：“我不喜歡單位。”

“可是你不也在裏面待了二十多年嗎？！”蘇遠脫口而出。

蘇遠的父親抬起頭，眼神銳利，彷彿洞察一切，“我是在裏面工作，可這和你媽媽沒有關係，你少提她！”

蘇遠啞然，頓時不敢再說話。

“這麼久了你都忘了吧？我告訴過你，不準再提這件事！”蘇遠的父親冷冷警告，“我不准你再在外面胡亂談戀愛，尤其是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姑娘，聽到沒有！”

“爸，”蘇遠有點委屈，“我沒有跟那些人談戀愛，我只是……”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因為他忽然看見，父親的額頭冒出一層薄汗，整張臉也變得煞白，甚至連身體都顫抖起來，他捂着胸口，喘息着，似乎忍耐着極大的痛苦。

“爸？爸你怎麼了？！”蘇遠嚇傻了，趕緊扶着父親起身往卧室走，“快躺床上休息！”

進了房間，他拿過藥箱替父親處理傷口，又倒了杯熱水喂父親喝下，等父親平靜下來，他才問：“爸，你怎麼樣了？”

“沒事，”蘇遠的父親勉強笑了笑，“你去睡吧。”

蘇遠還是不放心，想了想，又問：“那你餓不餓？我去煮碗湯圓給你吃？”

蘇遠父親猶豫一陣，終於點點頭。

蘇遠趕忙跑出去，在冰箱裏翻找食材，準備做碗餛飩。他一邊攪拌着鍋里的餡料，一邊在腦袋裏盤算着要包多大一顆。

等湯圓煮熟了盛出來，他端到父親卧室，剛要放下，蘇遠的父親又喊住了他，“小遠，我有事要交代你。”

“嗯？什麼事呀？”

“你去查查這幅畫的價值。”

蘇遠不解，“為什麼要查它啊？”

“你別問這麼多，按照我說的做就行了。”

蘇遠拗不過他，只好答應下來，“行吧，明天我就去辦。”

蘇遠將湯圓擱置在茶几上，轉身出了卧室，臨到房門口時他又扭過頭，遲疑片刻，終究還是壓低聲音說：“爸，雖然我知道你不願意回憶起那段婚姻失敗的遭遇，但我媽當初是被逼無奈嫁給了你，她心腸軟，不懂反抗……你以後對她好點，別動不動就吼她……”

“夠了！”蘇遠的父親怒斥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