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我家的
蔡母十一月查出來的肝臟腫瘤,良性,在醫生建議下,是通過手術進行切除治療。
腫瘤的位置其實不算太好,手術也是有一定的風險,只是那會蔡莞在外地讀書,蔡父蔡母覺得和她說了不止意義不大,還會平添擔憂,而且想來手術成功幾率還是比較大的,也就沒了這樣的打算。
蔡母在蔡莞回來的前一天住進醫院,因為醫院排期和主刀醫生的關係,手術被往一延再延,定在了除夕夜的這晚。
不過最終還是低估了這場手術的風險。
一個多小時之後,由於切除時牽扯到其他神經組織,手術被迫中斷,蔡母被推進重症監護室。
蔡靖安是在辦理完各種醫院手續以後,才發現蔡莞打來了那麼多通電話過來。
夫妻倆先前一直是朝着好方向看的,以為手術肯定會沒問題,也就沒去商量過若是結果不好,該怎麼辦,還有,要不要把實情告訴女兒。
當時電話一過來,他筋疲力竭得哪裏還有多餘精力去思考這些。
滿腦子念着的全是他老婆,想她能熬過去的,想醫生從手術室出來的那些話,也想若是真有事了,女兒是一定要陪在身邊的。
這月她十月懷胎早產生下的孩子,也是她呵護着長大,每每見着就開心的孩子。
他想看病床上的她,能笑。
於是,拿起電話的第一句。
就是不管不*T顧地,沒半點循序漸進地,平地一聲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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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半句話未完,斷在那。
蔡莞已經直衝下樓,在除夕夜萬家燈火的無人大馬路上,攔了很久終於攔到一輛出租車。
二十幾分鐘的車程,卻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許柏成陪她到醫院門口,步子停了沒再跟進去,只是用手揉了揉那顆小腦袋。
這樣的時刻,他想他的出現應該不太合適。
兩人沒有太多的交談,蔡莞只和他交代了句要他先回酒店,兩人之後再聯繫的話就走了。
她頭腦混亂地找到監護室的位置。
定在這個晚上做手術的病人不多,這一層也不是普通病房,偶爾有醫生護士的腳步聲落在耳畔,其餘的都皆是無聲。
可似乎還是很吵,因為她太緊張了,攥成拳頭的掌心全是汗。
“坐會先。”蔡靖安見她過來,指身旁空着的座椅。
“媽媽她,”蔡莞坐不下來,因為心還懸着,想問有沒有生命危險,可看着眼前的重症病房,答案已經很明白了。
“坐下先。”蔡靖安重複着,那雙抬起的眼,眼白都是紅的,似乎真的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幹巴巴地寬慰,“會沒事的,醫生說熬過去的幾率是大的。”
這個年過半百的男人,聲音不再如平常那般,啞得似乎連他自己都不太確定。
蔡莞擰了擰掌心,全是冷汗,可也沒再有說話的念頭,眼下只能坐立不安地等。
等母親醒過來,等她恢復正常的生命體征。
凌晨兩點半。
有輪值的醫生從監護室檢查出來,在父親的請求下,家屬終於被允許進到病房裏去探看病人情況。短暫幾分鐘,可也足夠了。
她在無聲地催促中換上無菌着裝,進入病房。
一切比想像中的都要平靜。
母親躺在白色病床上,身上插着各式複雜的導管,或許面色稍許憔悴,可容顏依舊,不像是病情危重時刻,倒像是單單隻是沉睡過去,終有醒來的時候。
退出病房,時間已經不早。
蔡靖安看着蔡莞眼底那兩個天生碩大的黑眼圈,不太忍心,勸了好幾回,終於把她先勸回家先休息,否則明天兩個人都吃不消。
醫院裏是燈火通明的安靜,外頭是天光黯淡的喧鬧。
過了零點,已經是新的一年了,每個城市的人迎接新年的方式其實都差不多,不外乎煙花爆竹這幾種,看它們在天幕陡然炸開,看漆深夜色被染得璀璨絢爛——
這就是新年。
是祝福,是願景。
蔡莞盯着那處在看,在想。
想起過往的每一個春節,想起一起看過煙火的人,想起很多很多美好的事物,然後慢慢地,視線往下挪移時,看到了那個站在醫院門口的男人。
沒變化的裝束,一身黑色,連看過來的目光都和送她來時完全一樣,溫柔的,安撫人的。
喉間有酸意迅速漫上來。
她強壓下來,裝得若無其事地朝他過去:“你怎麼還在這啊?不是讓你先回酒*T店的嗎?”
“沒走。”他把抄兜的手拿出來,去握她的小手,涼的,冰涼的,“怕你有事。”
她的手被他的大掌暖着,終於漸漸有了知覺。
有些話,有些事,其實並不用多問,也無需多言,從小姑娘隻身一人走出來,看到她神情中流露出的那些,就已然足夠明了。
男人握着她的手放進自己口袋,簡單的幾個字:“送你回去?”
她點頭,出租車便開上了回家的路。
“要不要喝牛奶?”他在下車后問她。
她點頭,他便跑進附近二十四小時便利店給她買了。
“暖點了沒有?”
她點頭,腮幫子鼓着在喝。
“送你上去?”
她繼續頷首。
就那麼一路沉默,除了點頭,還是點頭。
許柏成把蔡莞送到家門口,她在父親所說的位置找到鑰匙,開了門,他看着她換鞋走進去,再看着門緩緩被帶上,而後寂靜中砰的一聲,門又被陡然推開。
小姑娘那張白凈的臉從後頭露出來,神情訥訥在看他。
“怎麼了?”許柏成往前走兩步。
她唇瓣艱難地蠕動着,沉默了很久,才終於晃了晃手裏那瓶牛奶:“我還想喝。”
還剩個半瓶多……
他倒也索性無視,順着她:“那我去給你買?”
她點頭,又搖頭:“還是我和你一起去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