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聯歡晚會

聯歡晚會，是在晚飯以後開始。

今晚天氣也好，天幕之上佈滿了繁星，地上有柔柔涼風。

養老院的花園空地那兒，扎了一個臨時的小舞台，文藝表演就在這裏舉行。

養老院的工作人員已經通知並邀請了所有的老人，動員他們都來參加聯歡晚會。看唱戲、聽音樂，調劑一番一潭死水般的生活，舒緩一下生氣全無的心情。

但是這種事不可能強迫他們，要他們自願前來觀看。

而這裏全是老人，不是小孩子。老人早已經沒有了小孩子的好奇心，一切習空見慣，沒有多少事情能引起他們的特別興趣，唱戲、音樂這東西未必能吸引他們。

所以，到底能有多少人過來觀看錶演，大家心裏都沒數。

果然，老人們都不怎麼注意他們。他們照常去玩他們平時玩慣的遊戲，有打麻將的，有下象棋的，也有玩撲克的。

直到演出將要開始的時候，好獃台下坐了五個老人，不到養老院人數的十分之一。

演出按計劃如期開始。

最先表演的，還是文工團的常規節目，戲曲短劇。

演員化了十分誇張的臉譜妝容，穿上寬袍長袖的古裝衣服，表演着那些毫無創新的傳統劇目，咿咿呀呀的唱着那些一成不變的古老曲調。

等到他們第一個劇目表演完畢，台下又走掉了四個老人，剩下唯一的一個觀眾，還在那兒腦袋一歪一歪的打瞌睡。

本來下面還有幾個戲曲短劇，大家感覺表演不下去了。只好讓後面的現代歌舞節目提前開演。

現代歌舞，當然是用現代唱法唱現代流行的歌曲，這就是林敏的任務了。

林敏一看台下，一個觀眾都沒有，都沒有心情上台了。她對團長說，沒一個人來看，不如算了吧，唱給空氣聽有什麼意義？

團長說，沒事，就當我們自己娛樂好了，何況還有一個觀眾，為了這一個“鐵粉”，也應該繼續表演下去。

林敏只好拿上擴音話筒，走到台上。伴奏樂隊，也改換了現代樂器。

反正沒觀眾，林敏倒也放鬆，她選了一首不太流行的民間歌曲，開始演唱。

歌聲象炊煙一樣，裊裊升起。才唱了第一句，台下那個打瞌睡的老太太，打個激靈一下清醒，然後聚精會神的望着台上。

文工團所有人也對林敏的歌聲，深感震驚，憑他們的經驗，這才藝真不是一般性的水平。

歌聲開始象雲朵一樣，在空中翻滾着、舒展着、飄蕩着。那些打麻將的、玩撲克的、下象棋的老人們，全都停止了手裏的動作，都把目光投向舞台這裏。

“誰在唱歌，怎麼這麼好聽。”有人讚歎。

歌聲繼續象雪花一樣自天而落，旋轉飛舞，落在人們的頭髮上、鼻尖上、睫毛上。打麻將的推開了麻將，玩撲克的扔下了撲克，下象棋的丟掉了象棋，大家一窩蜂湧到了舞台這裏。

台下忽然就變得人頭攢動，林敏一時深感意外，不禁有些慌亂，歌聲差點中斷，接不上來。團長卻在舞台一角，拚命跟她打手勢，示意她不要停，繼續唱下去。

歌聲繼續化作含露的微風，掠過人們心靈。那種感覺，就象是愛人在撫摸你的臉龐，吻去你的淚滴，輕拂你的髮絲，喃語你的耳邊……。

你心裏酸酸的，只想流淚。因為感動，因為歡喜，因為莫名而來的憂傷。

躺在輪椅上那個不肯吃藥的老頭子，聽到窗口傳來的歌聲，

立即對護工嚷嚷：“快帶我去看歌舞，我要去看歌舞。”

護工說，那你聽話先把葯吃了。老頭二話不說，接過藥丸就扔進嘴裏。護工這才把他推下樓，來到舞台這裏。

那個躺在床上看書的音樂家，聽到了林敏的歌聲，匆匆把書扔下，往舞台那邊趕過去。看不出來，小小業餘文工團，居然藏龍卧虎，還有這等高手。得去看看是何方神聖。

連那個盲人，還有那個老年痴獃，也都嚷嚷着，叫護工把他們送過來。

最不可思議的是，那個癌症晚期患者，早已經心如死灰，生無可戀。此刻也從床上支棱起虛弱的身體，趴到窗戶上，興緻勃勃的望向舞台那裏。

台下的觀眾越來越多，有很多竟是福利院外面，聞聲而來的市民。

林敏覺得大家很喜歡剛才這首歌曲，於是再認真的重唱一遍。

隨着歌聲，舞台一側的大銀幕上，突然播放出一組一組的照片和視頻。這是團長和福利院長早就準備好的，收集了福利院老人們，年輕時候最美麗的照片和生活視頻，剪輯成小電影，用投影機播放出來。

人們看到，這些看上去一個個機體衰退、皺皮枯發的老人們，曾經也有過風華茂盛的年紀，也有過朝氣蓬勃的歲月，也有過青春浪漫的光陰。

老人們聽着抒情的歌聲，看着銀幕上的照片，回味着匆匆一生，一個個變得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一曲完畢，為了讓沉重的氣氛變得輕快一些。林敏更換了一首節奏稍微激情鼓舞一些的歌曲。

但見她歌聲一起，奇迹在她的身上發生。

她突然象一顆鑽石一樣，通體透出光芒，光芒向四周放射。又象是太陽從她的背後升起，在她的周身形成五彩光暈，光暈又變得霞光四射。

全場所有人都沐浴在那種光芒之中。

詭異的事情開始出現，輪椅上那個老頭，不知不覺雙腿直立，站了起來，他的癱瘓好了；那個白內障盲人，眼珠突然變得清澈，居然看到舞台上的人；那個從來沉默不肯說話的人，此刻也跟着歌聲哼唱起來。

還有樓上窗台上那個癌症病人，全身的疼痛統統消失，蒼白的皮膚也變得紅潤；還有那個昏迷了十天，奄奄一息，只等着宣告死亡的植物人，突然也睜開眼睛。

連那個婆婆的兒子也突然出現在了母親的面前，他驅車前來看望老母親了。老母親激動的撲進了兒子的懷中、熱淚盈眶……。

人們不知道為什麼林敏的身上會有光，有人說，也許她的身體有繭火蟲的變異。人們只知道，她的歌聲真的能治癒心靈，令人不知不覺的陶醉，進入一種虛空的夢境。

那一夜，顯然是福利院老人們多少年來，最最暖心愉悅的一夜。從那一天起，他們中的很多人，一改過去心灰意冷的態度，變得格外的積極向上、充滿陽光。

當然，關於那種奇異的現象，等到林敏離開以後，沒有再繼續發生。

那個瀕死之人，被林敏的歌聲從植物人狀態喚醒過來，保持了一整天良好的精神，還吃下去兩大碗米飯。但在林敏離開后，第二天就再次倒下、溘然長逝。

不過，他臨死之時，心態非常良好。他最後的遺言是，我這一生也曾快樂過，我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