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失業
喬遷儀式只過去七天，林敏也背着行李從單位回來。
她的單位，正式於年底宣佈破產倒閉，五百多名職工，下崗失業，自謀出路。
每個職工最後還可以領到一筆“安置費”，但要兩年後才能拿到手。
說是“安置費”，不如說是“安慰費”。那真的沒有多少錢。而林敏工作時間太短，就更領不到多少了。
工廠負債太多，虧幾十個億，工廠那點舊財產賣掉三次都還不了債。實在拿不出錢來“安慰”職工。
這意味着林敏就是身無分文回來的。因為她工資很低、工作時間短，根本沒存上一分錢。
女兒的下崗失業，當然不是什麼好消息，所以非常破壞林家良的心情。林敏回家好幾天，都見不到父親的面，似乎父親存心迴避她。
幸好房子建成，父親心態好了很多，罵人罵得少了。只是整天臉色陰沉，悶悶少語。
是啊，原來還指着女兒幹上體面的工作，開着小汽車回家，給父親臉上添光呢？現在好，女兒反過來回家“啃老”，自己又添一個負擔。這讓他怎麼開心得起來。
儘管他知道，這種事怪不得女兒，可他還是很煩悶。至少為女兒以後的出路深感憂慮。
不知道現在，他是否回想起擅自剝奪女兒“中專”名額的事情。想那劉夢玲進的是完全不同的工作單位，工作穩固，蒸蒸日上。跟林敏相比，天壤之別。
實在講不清楚，他虧待了自己女兒，成就了別人孩子，算不算一樁美談。只是，現在反過來，責怪女兒丟了工作，有沒有一點兒嘲諷意味。
李月娥也替女兒擔憂，鼓勵女兒跟父親學醫，將來也開一家藥店。她把這個想法也告訴了丈夫。
可是林家良沒有回應，表示他沒有興趣培養女兒學醫。他認為女兒不是學醫的材料，正如她認為女兒也不是學音樂的材料。
林家良跟妻子生活得久了，出於對妻子“笨笨”的印象，就對所有女人產生了偏見。世上女人多多少少都是“笨笨”的。
這種“偏見”似乎出於人的天性。就象某個女人受了某個男人的傷害，絕對會得出這樣的結論：天底下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林敏自己對母親的提議也不感興趣，她沒想過要成為一名醫生。她熱愛的是音樂，還是對音樂懷着夢想，希望父親和母親支持並幫助她，開闢出一條屬於她的音樂之路。
遺憾父親對這一點，完全不能理解。女兒沒上過一天音樂學校，就幻想當音樂家，想一想就覺得是天方夜譚。
林敏追求音樂的夢想，別想從家人那裏得到一丁點支持了。她只能“孤身奮戰”。
閑坐房間的這些日子裏，她做了一件事情，給某個音樂雜誌寄去了一篇音樂論文。這是她第一次很系統的寫自己對音樂創作的看法和觀點。
她很希望自己的論文發表在刊物上面，多少也算是一點成績。
她的文章得到一位編輯的回應，表示非常欣賞她在音樂上的某種獨特見解。不過，論文整體結構還嫌鬆散，觀點不夠集中，問題論述不夠突出。
隨信還附贈她一本當期雜誌，指導她根據雜誌的風格範文，對論文進行修改。這表示編輯是真心欣賞她才華的，要不然不至這麼熱心。
雖然論文沒有發表，但是編輯的來信，對她還是很有鼓勵。
她一直對自己的才華缺乏自信，現在被一個音樂界的專業人士，對她的才華給予一定的肯定，
她當然非常開心。
她忍不住想和別人分享這份欣喜，於是趕緊告訴了母親。“媽，可以讓爸給我買一把小提琴嗎？我還是想學音樂。”
“又要學音樂啊，你爸說了，不同意啊。”
“所以才要你去和他說啊，人家編輯說，我很有音樂潛力，叫我一定繼續努力，不要放棄呢。”
“好吧，我再去試試吧。不過你不要抱希望，你爸頑固得很。”
到下午，林家良回來，不出所料，李月娥剛一提女兒要買小提琴的事，就很不耐煩：“女兒胡鬧，你這當媽的也跟着起鬨。她哪裏是學音樂？就是無聊貪玩。叫她想點正事，這麼大的人了，沒一點積極拼搏的精神。”
“她說她收了到雜誌社的來信，人家也支持她學音樂呢。”
“人家說什麼你就信什麼？你怎麼保證那不是騙子。”
總之林敏的夢想，再一次遭受父親的無情碾壓。她的信心不禁又沉到谷底，她一氣之下，把那封信件燒毀，甚至把原先的音樂書籍統統扔進床底去。
算了，不學了，就這麼渾渾噩噩過日子吧。
她霍然發現，父親居然就是她夢想道路上的最大障礙。這根本不合常理，人家父母都是打着罵著孩子去實現自己的夢想，她的家庭偏偏不一樣。
也許這不是父親的錯，這就是天意。就是上天特意安排給她一個“獨斷專橫”的父親，來阻攔她的。
她感覺無力與上天抗衡，天要我亡，我不得不亡。
她就此向命運屈服，放棄了對音樂的追求。整天悶在房間裏無所事事，她心情苦悶，在家裏越來越呆不下去。
可她身無分文，也是寸步難行。她唯一能夠解悶的地方，就是去鎮上醫院找夏美琳。
林敏這樣東遊西盪，林家良也不高興。每次見了女兒，又要嘮叨兩句：“你這整天遊手好閒的，也不想點辦法掙錢，我們哪能養你一輩子？”
那一陣子，林敏真是痛苦萬分。一旦失業，感覺象被全世界所拋棄，她到了哪裏都是累贅。
她跟父親之間出現了非常嚴重的隔閡，父女很少有過平心氣和的交談，有的只是沒完沒了的教訓、斥責、不滿和埋怨。
她向夏美琳傾訴自己的苦惱。
夏美琳說，不能怪你爸，只能怪你自己。是你自己不爭氣，沒有讓自己變得強大，所以他才瞧不起你、厭煩你。不要指望別人對無能和弱小的你，公平對待。
她知道夏美琳的話是對的，假如自己有一份可靠的工作，事業上風生水起，父親的心情一定會變好起來，對她也會是另外的態度。
她在家裏呆不下去了，必須馬上去找一份工作養活自己。
但是，去哪裏找工作？鎮子上是沒有工作可找的，對此她沒有一點兒頭緒。這件事，她還想跟男朋友周凱商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