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路明非的劇本
與此同時，莫斯科。
零鬼鬼祟祟推開隔壁的客房，發現房門沒有上鎖。
房間的衣架上掛着整齊標緻的黑色風衣，旁邊放着一雙手工打造的皮靴，都沒有牌子，畢竟俄羅斯剛剛經歷了一場巨變，國外商品要在這裏打開市場還需要一段時間。
柔軟的白色大床上躺着一個人影，那是個熟睡的男孩，兩眼緊閉着，睫毛長長的，在壁爐燃燒帶來的熱風中輕輕顫動。
零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輕輕撫摸他的腦袋。
“真好啊，我們又見面了。”她輕輕哼道，觀察着對方的側臉，希望這一幕能夠永恆地持續下去。
熟睡中的楚零翻了個身，躲開了她的打量。
零就翻身上床，以鴨子坐的姿勢靠在楚零的身邊，她的容顏冰雪般精緻美好，經過二度覺醒后，她的身體發生了罕見的凍齡現象，容貌永遠停留在十四歲。
這其實是個遺憾，對於床上的男孩來說，還是十八歲的少女更有吸引力一點，如果能永遠十八歲才是最完美的，十四歲胸脯只是初具規模，到了十八歲才會成長成壯麗的奇觀。
沙、沙！
零忽然驚覺抬起頭，向著壁爐邊投去視線，在那裏有一張紅木雕花的桌子和椅子，桌面上放着一瓶黑色墨水、一支羽毛筆以及一個日記簿。
零總覺得，剛才那個日記簿似乎翻動了一下，不像是爐火帶來的熱風吹動，而是像有人在翻開日記簿進行書寫。
挺奇怪的，我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想法，那裏明明沒有人……零這樣想着，沒有繼續在意那邊。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楚零身上，於是改鴨子坐為側躺，背朝壁爐，正面對着楚零，就這樣痴痴地盯着眼前的男孩，似乎一眼都不想挪開。
然而就在她看不到的身後，在那壁爐的角落裏，有一道虛幻的身影，正坐在紅木桌前，一手抓起羽毛筆，另一隻手在日記簿上飛快翻動。
像是……在欣賞某個有趣的劇本。
“1991年深秋，邦達列夫造訪黑天鵝港，他自稱是來自克格勃的少校，暗地裏卻別有用心。”
“邦達列夫用出色的演技騙取了赫爾佐格博士的信任，他自稱是來自莫斯科的欽差大臣，為分裂后的盟國清查資產。”
“在那天夜裏，邦達列夫潛入地下龍穴，他拿着一份工程地圖，似乎早就知道永久凍土層下埋藏着什麼。”
“可惜的是，他被早就等待在此的赫爾佐格博士奪過手槍指着腦袋，但機智的邦達列夫化險為夷，用20億美金的口頭支票和在地中海沿岸重建研究所的承諾打動了赫爾佐格博士。”
“貪婪的赫爾佐格博士再度被欺騙了，他聽信了邦達列夫的謊言，殊不知一切命運的饋贈，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令人疑惑的是，現場還出現了另外一個人，他跟隨在邦達列夫身後，無聲潛入了地下龍穴。”
“赫爾佐格博士利用孩子向邦達列夫展示言靈的力量，無意中讓那位神秘的潛入者暴露了行蹤。邦達列夫最先反應過來。”
“這位無聲潛入的存在到底是誰呢？難道這是邦達列夫的自導自演？”
“不，只要精心設計，這裏可以插入任何角色。比如，零號。”
“秘密會談的敗露導致邦達列夫和赫爾佐格博士都慌亂起來，他們設計了‘天鵝之死’事件，決定將黑天鵝港用成噸的燃油引爆，隱瞞他們的陰謀詭計。”
“但是在逃跑途中，
貪婪的赫爾佐格博士不曾料到，邦達列夫的圖謀遠遠超出了他的猜測。邦達列夫帶走了龍骨，帶走了古龍胚胎，並將赫爾佐格博士當場射殺。”
“不，奇怪！赫爾佐格博士並沒有死，也許是邦達列夫故意留了他一條性命，亦或者暗中有其他神秘的力量進行引導。總之，劇本還是如常進行，一如偉大的羽毛筆0-08所描寫的那一樣。”
“邦達列夫逃走了，但是黑天鵝港還有另外的人存活了下來。”
“零號帶着雷娜塔逃離了此地（此處塗黑，這一行劃掉）。”
“零號帶着雷娜塔和霍爾金娜逃離了此地（修正）。零號向霍爾金娜許下了諾言，所以逃出來的不是兩個人而是三個人，這與0-08最初的描寫不太一樣。嗯，但是聯繫零號貪婪和色慾的人設，這很合理。”
“三人乘坐狗拉雪橇在冰原上疾奔，被蘇27戰鬥機發現。戰鬥機中隊開火擊斃了霍爾金娜。不！她還沒有死透，還有一絲氣息。遺憾的是，零號為了保護雷娜塔被打穿了身體。”
“在劇烈的悲痛下，雷娜塔無意中進行了二度血統覺醒，她使用火箭炮殲滅了蘇27戰鬥機，然後對零號和霍爾金娜注射了不知名的紅色藥劑。這東西竟然令霍爾金娜起死回生，但對零號似乎沒有什麼作用。”
“這份藥劑似乎是零號採用鍊金術配製出來的。呵，零號，又是這個零號！他再一次讓偉大的0-08被迫更改了劇情走向！”
“幾天後霍爾金娜蘇醒了，雷娜塔和她抵達莫斯科附近的無名村莊，將死去的零號的屍體進行埋葬。兩人結伴去了莫斯科。霍爾金娜找到了自己的父母，她雖然失去記憶，但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她會和自己的父母快樂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相比之下，雷娜塔的家庭則顯得不那麼幸福。在親眼目睹了父母的爭吵后，雷娜塔對自己的父母絕望了。她杜撰了一紙荒唐的契約，並以十萬盧布作為誘惑，令父母放棄了和她之間的社會關係。”
“值得一提的是，某種神秘的力量再度干預了0-08的書寫，本該死去的契切林夫婦倖存了下來。喔，因為這一次，登場談判的是雷娜塔自己，她對自己的父母還殘留着最後一絲溫柔，因此她沒有對拋棄自己的父母採取暴力手段。這是合理的劇情，0-08願意採納這個新的結局。”
“而另一邊，在太平洋彼岸，路麟城與喬薇妮單獨關在一起，親手為自己的妻子進行剖腹產手術。路麟城雖然欠缺訓練，但擁有S級高階血統，剖腹產手術對他來說並不是難事。但是胚胎的發育情況並不好，最終胎死腹中。”
“路麟城勉強救下了自己的妻子，他很痛苦，覺得是自己害死了那個孩子。路麟城夫婦早給自己的孩子想好了名字，路明非，意指做事要明是非。但是這個名字現在毫無用武之地了。”
“同一時間，也就是1992年2月14日當天，在莫斯科附近的無名村莊，發生了一件詭異的事情。本該死去的零號從墳墓里爬了出來！奇怪！這實在是太奇怪了！偉大的0-08在零號身上竟然三度吃癟，冥冥之中似乎有神秘的力量在干預一切！”
“2月16日，也就是兩天之後，昂熱和酗酒多日的路麟城進行了一次秘密會談，希望他加入即將開展的對疑似龍王混血種的狩獵行動當中。此次行動是秘黨目前最高規格的行動，危險等級為SS級。”
“路麟城和喬薇妮商量后同意了昂熱的請求，如果成功捕捉零號，就收養他，把他當作自己的孩子，封印他體內的龍之心，教育和訓練他心中的善我。儘管，路麟城也不確定這個所謂的屠龍者養成計劃，能否成功。”
“2月17日，希爾伯特·讓·昂熱，從線人手中得到秘報，找到了零號的墓地所在。得知零號的死亡，他一下子彷彿蒼老了十歲，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復仇計劃再度擱淺了。”
“昂熱乘坐直升機抵達了無名村莊，他在墳墓前發表了一通形如廢話的演講，然後心事重重地離開了此地。他的離開，宣告着秘黨的龍王級混血種的狩獵計劃，正式破產！”
“在那之後，參與這次狩獵計劃的專員們紛紛得到了消息。潛伏在中俄邊境的秘黨混血種們，無論是來自卡塞爾學院，還是其他各種灰色身份，都開始悄然撤離。其中包括言靈·萊茵的持有者大熊，以及S級混血種路麟城。”
“到此，故事落下尾聲。一切都很合理！除了跟零號有關的幾次意外，其他所有的劇情故事都合乎邏輯！偉大的0-08很滿意它所書寫的故事！”
日記簿刷刷刷飛快掀開，落到了最後一頁，然後被一隻修長的手掌沉沉地合上。
身影虛幻的男孩在壁爐前無聲地微笑，像是完成了某個偉大劇本的創作，亦或者完成了某個龐大而周密的計劃的執行。
他收起了那支自命不凡的羽毛筆，將日記簿扔入火堆之中，以防有其他人看見。
壁爐中的烈火劈里啪啦將日記簿吞噬，沒過多久就將紙頁燒成灰燼，一點也看不出痕迹。
“現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路明非了，也沒有零號。”
“只有楚零。”
身影虛幻的男孩，或者說路明非，向著床上的人影投去最後一瞥，以紳士的姿勢微微鞠了一躬，然後消失在陰影之中。
他的聲音依稀還在房間裏回蕩。
“我修正了龍族世界的因果線，給了所有的遺憾以全新的可能。”
“接下來的故事，就交給你本人書寫了。”
幾乎是同時，楚零在床上睜開雙眼，一臉茫然地望着壁爐前空無一人的桌椅。
一行清淚從他臉龐上滑下。
彷彿某個相識多年的朋友已經闊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