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失憶的霍爾金娜
一連幾天,雷娜塔都沉浸在悲痛中,似乎不願接受某個事實。
她記得逃離前,楚零對她親口說過,龍血藥劑有接近起死回生的療傷效果,只要人還有一口氣,都能從瀕危狀態救回來。
但雪橇上的楚零完全沒動靜,這是不是說明……
一想到某個可怕的可能,雷娜塔的心臟就被揪緊了。
好消息是,這幾天霍爾金娜的狀況越來越好。
到了第七天她竟然緩緩睜開了眼睛,只是望着雷娜塔的目光顯得十分茫然和困惑。
起初雷娜塔以為她是因為傷勢剛痊癒,狀態不太好。
但逐漸發現霍爾金娜似乎失去了在黑天鵝港的全部記憶,甚至不記得自己是誰。
“我是誰?我在哪?”霍爾金娜這樣問道。
雷娜塔摸了摸她的臉,柔和地說道:“你叫霍爾金娜,你來自黑天鵝港,我們現在要去往莫斯科,那是一座繁華的城市。你還記得他是誰嗎?”
雷娜塔指着雪橇上的楚零問道。
霍爾金娜只是獃獃地看着他不說話,摸着脖子上的四葉草項鏈,臉色更為茫然了。
過了幾天,霍爾金娜的精神狀況逐步好轉,基本上達到了傷前的程度,只是時不時摁着腦門似乎頭疼欲裂:“我叫霍爾金娜,霍爾金娜……”
“嗯,我們現在是帶着霍爾金娜去莫斯科哦。我們要在莫斯科找霍爾金娜的父母,你會獲得自由。”雷娜塔說道。
不管楚零會不會蘇醒,雷娜塔決定代替他,把他對霍爾金娜許下的諾言履行。
因為零號是為她死的,某種程度上她是他生命的延續。
又過了兩天,兩個女孩拉着雪橇,已經來到了距離莫斯科不遠的一座村莊。因為女孩們生得美貌,所以半道上總是有好心人願意伸出援手,有貨車司機或者駕着騾車的農夫願意載她們一程。
雷娜塔學乖了不少,每次遇到人的時候就用遮雨布把楚零遮起來,不讓人發現屍體的存在。
但這樣的日子無法繼續下去了,屍體已經開始腐爛發臭。
“我們真的還要帶着他嗎?”霍爾金娜望着楚零的屍體,目光有些憐憫,但猶豫很久后還是問出了這樣的問題。
雷娜塔心說你怎麼能這樣,怎麼能把零號拋下?你知道你被子彈射中的時候他的表情有多絕望嗎?你之所以能活過來還是全靠了他的龍血藥劑!你的脖子上還戴着他送你的四葉草項鏈!你之所以能前往莫斯科還是因為他精心策劃了逃跑行動,而且就連你的身世資料都是他冒險從博士的檔案庫里偷出來的……
但她沒辦法真的開口指責霍爾金娜,一方面她知道對方已經失憶了,另一方面理智上她也知道,也許,也許……
在一夜的以淚洗面后,她接受了某個事實,第二天爬起來的時候紅着眼睛,眼眶都哭得紅腫了。
她們從借宿的農夫家裏借來鐵鍬,選了荒野中一塊無人打擾的清凈地方,挖土把楚零的屍體放了進去,最後重新填充上泥土,在土壤上插上木牌,一個簡易的墓碑就做成了。
墓碑對着北西伯利亞的方向。兩個女孩在荒野中沉默地守在墓前,很久都沒有說話。
……
第二天兩人來到了莫斯科。
在長達一個多月的跋涉后,兩人終於橫穿西伯利亞,來到了這座俄羅斯的首都,此時已經是1992年2月上旬了,寒冷的冬天已經到了尾聲,春意已經悄然降臨,
莫斯科街頭的行道樹上已經有嫩芽在樹枝上初綻。
雷娜塔按照楚零在黑天鵝港搜集到的情報,與當地圖書館進行確認后,沒花多少時間就找到了霍爾金娜的家人。
霍爾金娜的運氣很不錯,投了個好胎,她的父母都是莫斯科大學的博士,年輕的時候為了給祖國的基因學研究做貢獻,自告奮勇捐獻了自己的基因標本。
但這對夫婦恰好又沒有生育能力,當他們吃着早餐談論今年農產品價格上漲以及學校里的教學問題的時候,霍爾金娜出現在了他們的餐桌前,靦腆地作了自我介紹,並掏出自己在黑天鵝港的身份證明。
博士夫婦喜極而泣,其實沒有身份證明光是從外貌都能判斷得出霍爾金娜是他們的孩子,她高挑的身材遺傳自父親,而美貌則遺傳自母親。博士夫婦相愛多年但沒有孩子始終是個遺憾,沒有想到當初年輕時的偶然之舉,竟然給他們遺憾的婚姻生活帶來了一絲意想不到的饋贈。
霍爾金娜的父親把她抱起來歡呼,她的母親在旁邊優雅地微笑,並與丈夫商量要不要去莫斯科最昂貴的餐廳,一家三口慶祝這個值得紀念的一天。
而雷娜塔躲在陰影默默注視着這一切,把霍爾金娜送到她的父母身邊,她的任務也就完成了。接下來她要尋找自己的父母。
等到雷娜塔離開后,霍爾金娜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向著她離開的方向望去。她情不自禁抓緊了脖子上的四葉草項鏈,腦海里有些模糊的記憶閃動,她忽然記起來自己確實生長在黑天鵝港,還愛上過一個男孩,那男孩英俊帥氣而且很聰明,卻是個典型的壞男孩,她墜入愛河的時候內心很甜蜜但也帶着一絲痛苦。
“零號……”
她目光輕顫,聲音輕柔地叫出了那個名字,眼前似乎浮現出他們在月下天台一起喝香檳親吻的畫面,淚水忽然順着臉頰滑了下去。
“怎麼了,霍爾金娜?哪裏不舒服嗎?”博士夫婦察覺到女兒流淚,緊張兮兮地問道。他們對這個後天的饋贈寶貝至極,甚至已經商量好了給霍爾金娜聯繫最好的高中,請最好的家教,讓她考上自己的母校莫斯科大學,生怕對方受什麼委屈。
“沒事,我只是……太激動了。”霍爾金娜抹了抹眼淚,勉強微笑道。
過去的都過去了,未來的路還長着。
霍爾金娜這樣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