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我打工供他上大學?17
第一百六十八章我打工供他上大學?17
千禧年初時,青青從非洲旅遊回來,正逢種花國申奧成功,大街小巷擠滿了歡呼的人群,連機場大廳的播放器上都在回放申奧成功一刻的錄影,候機廳里的人們互相擁抱在一起熱淚盈眶,此時此刻不論是要飛往世界哪個角落的人,大家的心情奇妙地一致,充滿歡樂,充滿心酸,充滿希望。青青拖着行李箱走在相擁而泣的人群中,心情奇妙地平和下來,原來這是回家的感覺。穿着熟悉的黑色風衣,高大挺拔的男人靜靜站在人群外,目光沉靜地望着她走來。
“回家嗎。”男人問,動作順暢自然地接過青青的行李。
年輕女子摘下帽子,烏黑的長發在肩頭晃了下,雪白凝脂似的肌膚完全暴露在空氣中,瞬間引起周邊行人的矚目,不等他們反應過來,那張美麗臉蛋的主人已經跟隨另一人逐漸遠去,叫留在原地的行人們恍惚着思索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現實中怎麼會有那麼美麗的面孔,大約,大約是看到申奧成功,心情太高興,對突然見到的美人又美化光環吧?
青青坐到副駕駛上,發現眼前晃着的車載掛件還是幾年前她在雲南寄回來的編織小蜘蛛,笑了下,“怎麼還沒換。”都舊的不成樣子了,跟方槐如今全國首富的身份可不搭。
“用習慣了。”方槐放好行禮,回來見青青在撥弄掛件,車窗外的暖陽映在她的面頰上,一如十年前的青春靚麗,時光彷彿不曾光顧于美人。他看了眼後視鏡中的自己,英俊依舊,卻已經有了歲月的痕迹,同二十幾歲的年輕人沒有可比之處。
晚餐是在方槐家用的,李父李母早些年就回李家屯養老去了,李小志則跑到國外留學不常回國,這次回來竟然只剩她和方槐兩人聚在一起,“從日方來了投資公司想入股陽光科技,小深他去跟人談判,有半個月沒回來。”餐桌上,見青青下意識四處找了下人,方槐解釋道,說完他頓了頓,沉默下來。
青青倒沒其他意思,只是瞧着方槐的家冷冷清清的,竟是至今沒談對象似的,一副打算跟工作過一輩子的模樣,不由有點唏噓,她走過的世界的,原住民們多少會在合適的年紀組建屬於自己的家庭,很少有方槐這樣一心一意把自己當成工作機器完全不過私生活的。不過她也沒打算問,打從見方槐的第一面,就知道這樣的人打算怎麼過自己的人生想必早就計劃好了。
錢香雲聽說青青回來了,特地停了手裏的工作來江省找她玩,如今的錢香雲一身職業套裝,燙了波浪捲髮,妝容精緻,完全是個活力四射的職場女性,她從夜校畢業后,拿着青青給的投資開了家服裝工廠,如今業務在俄國和歐洲都有不小的發展,有了自己的經驗,她這些年陸陸續續同樣幫助了不少和自己處境相近的婦女,還成立了種花國第一家婦女基金,專門用於幫扶失業婦女重新步入社會。這些的一切,都源於李小青當初的援手,在錢香雲心目中,青青就是上天送給她的天使,值得她用一切去回報,可惜迄今為止她還沒想到自己能從哪些方面幫助到對方,只能加倍努力賺錢,讓天使在外面遊玩時不缺錢。
兩人坐在路邊的咖啡廳里,落地窗外是繁華的商業街路口,街對面就是錢香雲工廠的直營女裝品牌店。“這兩年,於為民幾次找我複合,鬧的我都懶得繼續呆在首都,實在想不到他竟然是個牛皮糖,好歹也是大學老師,也有過兩段婚姻了,居然這麼天真幼稚。”面前妝容精緻的錢香雲優雅地攪動着咖啡勺子,滿臉不耐地跟青青抱怨自從她登上首都企業家日報,前夫於為民就突然來找她複合,“他來找我的時候落魄得不成樣子,我才知道他又離婚了,房子也過戶給了上一任妻子,也不知哪裏有臉來找我。難道我看起來就很像愛撿垃圾的嗎?”
“哎,還有他那幾個學生,前兩年在首都遇見,”錢香雲喝了口放了糖的咖啡,感慨,“正是嫁給了她的一位男同學,當初陪她一起來我家鬧騰的。結果,竟然也是留校當了老師的,那天……”她目光複雜,那天她在首都門店裏視察,就聽到有人在吵架,過去勸架才發現居然是李妙和龍愛國,還有另一個學生打扮的女孩,挺着肚子對李妙說著當初李妙說給她的道理,請李妙放龍老師自由。李妙原本當時見到她時,整個人都崩潰了,哭着衝出了她的門店,而留下的龍愛國早已不記得錢香雲,安撫着情緒激動的女學生。
“一切都像場循環發生的笑話,對不對。”錢香雲說。
“不是笑話,是人生。”青青輕聲道。人類,總是會遇到這樣那樣的困難,因此頑強克服困難的人生才顯得可貴。而她,從未有過這些困擾,或許,在她失去的記憶中,曾經也和她們一樣?因為生活瑣事,因為婚姻,因為事業而苦惱過。
“人生啊。”錢香雲笑了笑,“那我由衷希望您的人生永遠不要有艱難困苦的時刻,永遠如同此刻,沐浴在陽光中,無憂無慮。”
“借你吉言。”
青青留在江省的時間不長,方深回來時,青青已經再次飛往地球另一端,只留下一對她在非洲時的攝影照片和一些小物件禮品,方深因此和方槐單方面吵了一架,方槐竟然,竟不曾告訴他這個月青青回國!獨佔了這次見面的機會!
彭桓初原本靠着老丈人地位想對希望集團動些手腳,誰想他和袁冬青剛聯手,老丈人就下了台。全球金融危機,a股被外資狙擊,他老丈人工作不利被發配邊疆去了,袁冬青在港城的公司嚴重受損,只能回去穩住大本營,彭桓初一個人,瞧着方家兄弟的攤子越做越大,越來越勢不可擋,而他心心念念的人也許多年未曾露面,不知在世界哪個角落自由自在。他就這麼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里念着想着,沒事陪妻子和她的情人出去吃頓飯,演演戲,日子居然就這麼慢慢過下去了。
許玉書從沒想過,自己竟然能活着走出監獄,他的無期徒刑因為表現良好一減再減,最終在四十五歲這年刑滿釋放。走在繁華的城市街頭,路人們紛紛對這個滿臉恍惚的瘦弱光頭中年投來異樣的目光,許玉書躲閃着,藏到小巷中,他根本不認識現在的世界,這裏車數馬龍,年輕人們奇裝異服,人人手裏都拿着小巧的手機把玩。廣場大屏幕上播送着希望集團的宣傳廣告,正是董事長方槐的辦公室採訪畫面。許玉書認出那個男人,方槐,當初李家屯裏唯一的外人,看到那個男人在被採訪時淡然地將書桌上的一方相框扣下,拒絕記者的拍攝。而相框中,一閃而過的美麗女孩引得不少路人紛紛駐足,和他一樣反覆觀看着這則廣告。
人群中的年輕人們對着巴掌大的手機三三兩兩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着:“那位就是希望部長嗎?”,“是她,我看清楚了!照片上絕對就是當年第一界峰會上露面的大美人!”,“所以方槐肯定是暗戀她沒錯!還藏着不讓記者採訪!”,“話說這則廣告在網絡上能找到嗎,回去我要用剪輯軟件……”
許玉書獃滯着,希望集團,方槐,李家屯……李小青,這一切都是幻夢一場吧,他許玉書也不曾有過欺騙無知鄉村少女當自己踏腳石的過往,不曾邪念叢生防火燒村,不曾…不曾作繭自縛,欲毀他人反自毀。
後悔嗎?
後悔吧。
這些年在監獄裏,他早已悔過千萬次。卻只有出獄的這一日,才發現,原來‘許玉書’早就死在了76年的夏天,死在了他自己編織出的謊言陷阱里。他的陷阱沒坑害任何人,只坑害了他自己。
光頭中年人的脊背一瞬間岣嶁下去,轉身,緩緩的,走向陌生的繁華城市。他現在只是個一無所有被時代拋棄的孤寡老人。
青青離開這個世界前,剛送走了方深,大約方家兩兄弟殫精竭慮多了,都死的早,方槐五十歲時就不願意邀請她留宿了。
後來方深悄悄來跟她說,大哥怕她聞到他身上散發的老人味。方深信誓旦旦很是自豪,他沒有老人味,他每天都洗香噴噴的玫瑰浴,定期做醫療美容,還年輕着呢。
但這麼說著的方深,在方槐去世后第二年,也在一場對年輕人來說很安全的小感冒中離世了。
他們的後事由雙胞胎弟弟置辦,青青去上完香,目送他們的骨灰進入地下,再看看周圍來送殯的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突然覺得,自己也該回去了。
李小志牽着孫子孫女們過來,讓小孩們喊姑奶奶,小朋友們望着面前這個面容年輕美麗只有頭髮花白的阿姨扭扭捏捏,最後再催促中喊了聲‘姨姨’,氣了李小志一個仰倒,趕緊拉回去讓孩子父母好好教育家庭輩分問題,再轉頭時,他的姐姐已經離開了,或許又去世界哪個地方旅行了吧。
不多久,銀行委託人來提醒方氏兄弟和李小志,有一位李小青女士的驚人巨額財產需要他們簽字接收。已經是個小老頭的李小志樂呵呵地簽字,一邊簽字一邊自言自語,“哎哎哎!姐姐這回要窮游啊,窮游可不簡單噢……”圍在旁邊的李小志的兒子女兒默默抹起了眼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