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風雨江南 第七十七章 君臣對
第四捲風雨江南第七十七章君臣對
大江南北,一時間輿論如潮。(搜索56shuku.org贏話費,)
自戰爭開始到現在,還不足兩個月的時間,戰場形勢便已然發生了徹底的改變。
從最開始的東江三衛並起發難,雷山衛固守江都,江陽衛北抗水師,作為攻擊主力的東陽衛奪三岔口、占柳林鎮、拒馬河、黃岩、塔廟,以致吳王叛軍席捲大半個東南地帶,到越王淮王雙雙反叛,淮王的五千府兵和李顯的少量部隊沆瀣一氣,血戰襄陽城!再到吳王的第一幕僚蔣布策反江南水師大營的部分將領,造成水師內訌兵變血染長江南岸!最後變成朝廷大軍壓境,洛城衛、濟州衛和水師南北$淫蕩小說/class12/1.html大營的合兵直逼淮西境內,令淮王不得不召回叛軍以作防備,直接導致了吳淮叛軍在襄陽城下功虧一簣!最後越王和淮王雙雙請降,轉瞬之間,形勢便急轉而下,變成了吳王張秀獨自一人,孤軍作戰的尷尬局面……
細細算來,戰場形勢幾經起伏,迭遇變化,然而整個大勢,卻似乎一直掌控在朝廷手中。先前吳王風頭一時無兩,不過是朝廷有意放縱,寬縱叛軍之心的舉動罷了。而且就發生的現實來看,朝廷積蓄了力量的拳頭只一揮出,甚至還沒有打到三王的家門口,叛軍便已經分崩離析,原本看似堅不可摧的東南半壁,頃刻間便猶如漏風的涼亭,處處都是破綻。只要朝廷卯足了力氣打上一陣,江都淪陷便指日可待。
形勢忽然間逆轉,朝野一片大嘩。
昔日在東南仰吳王鼻息的一眾官吏,忽然間變得有些不同往常。往日穿梭往來,用盡各種辦法想在吳王府門前有一塊立足之地的大小官吏,紛紛沒了蹤跡,與吳王串聯得緊密的,這個時候自然無法脫離干係,不管願意不願意,也只好綁在吳王這棵大樹上,生死與共,頑抗到底;而那些聯繫並不緊密,只是往日送些孝敬的中低級官吏,則忙不迭地開始擦屁股,哪怕知道自己擦不幹凈,明面上也要撇清得乾乾淨淨,一副對朝廷堅貞不二的模樣。
而遠在北方的京師,皇城內的各部要員,明面上雖然是口徑一致地宣揚皇上的明德和威武,暗地裏卻也是一片潛流涌動,除了少數真正與吳王沒有瓜葛的人之外,剩下大大小小的官吏,乃至部堂級的大員,深宮裏的內宦,都開始了各自不同的算計和籌謀。(搜索www.56shuku.org贏話費,)這些人里,幾乎都是歷年來與吳王有些干係的,只是有的過從甚密,有的只是一時之需,在吳王的金錢美人攻勢之下,為吳王做些事情罷了。
若是放在以往,這些事情遲早會隨着時間的流逝,被厚厚的塵埃封存在最底下,沒有誰會再翻騰起來。可是如今形勢不同了,先前吳王不過是暗中與朝廷唱唱反調,即便私下裏雙方有些貓膩,也不虞有人查出來。可是如今,吳王張秀公然舉起了大旗反叛朝廷,更讓這些人覺得可恨的是,開始的氣勢如虹,到後來卻走了下坡路,眼看着吳王就要敗落在即,如此一來,昔日那些互相利用,互相倚仗的關係,便成了這些人致命的弱點!一旦這些塵封的履頁被人翻查出來,攪動煙塵之下,一個不慎便是一場血雨腥風!
因此別看戰事發生在千里之外,明面上的浴血廝殺僅僅局限在東南一隅,然而暗地裏,另一場不同尋常的戰鬥,卻迅速地蔓延到了北方的京師。白天看不出什麼,諸多官吏該上朝的上朝,該值守的值守,該斷案的斷案,可是到了晚上,京師內的大街小巷上頭,無形中便多了一些車馬,一些行人。看車馬,並不光鮮出奇;看行人,穿着打扮與尋常的夜遊百姓毫無二致。然而,在同樣隱沒在夜晚人群中的另一伙人眼裏,這些車馬行人的身上,卻早早地就被打上了標籤。
一輛輛的馬車穿過不同的街道,在不同的地點停下來,朱門紫戶、清冷小院、偏僻陋巷……各色人等頻繁地進出,交談,隨後帶着不同的神色再趕奔下一個地點。一張張無形的人網,隨着時間的推移,漸漸開始顯露出來。或許是一個線頭,或許是一條脈絡,順藤而走,牽連成片,變得越來越清晰……
紫禁城,御花園。
北方初秋的天氣,依舊炎熱而乾燥。好在天剛剛下過一場雨,空氣中瀰漫著濕潤的水汽,也透着一絲初秋的涼爽。
依舊是那株高大的桂樹下,啟元帝穿着一身輕薄的透紗團龍軟衫,袖着雙手,站在一片蔥翠碧綠的茤蘿葉旁,面朝東南,若有所思。綿密攢簇的茤蘿葉蔥蘢茂盛,碧綠的葉子表面,一片亮晶晶的水色。一叢叢的小花點綴其上,顯得別有情趣。在啟元帝右手邊,身後落下半步的地方,飛翎衛都指揮使杜寧靜靜地侍立,半晌不發一言。
許久之後,啟元帝終於一聲嘆息,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事情都安排下去了?可曾查得明白?”
“是。”杜寧應了一聲:“自從東南有事以來,臣便提早做了準備。有些事情很早案上就有所記錄,因此查得容易一些。有些則在之前沒有什麼苗頭,開始有些無從下手。但自從東南開始發生動蕩之後,很多事情便都自然而然地浮上來了。臣在明裡暗裏都派了不少人手,有些一直沒有動過的暗樁也有很多消息傳上來,雖然到現在仍舊還有一些人沒有確定下來,但也就是沒有明面上的證據罷了,若要尋得鐵證,恐怕還需一些時日。”
啟元帝略微點了點頭,卻依舊沒有轉過身來:“嗯,這些日子,你多忙忙吧。東南事起,世人只道朕一定倍感惶恐,甚至疲於應付,所有人的眼睛都巴巴地盯着東南、盯着朕!我大建朝數年以來,第一次的公然叛亂,便出現在朕這一朝,想必背後會有很多人等着看朕的笑話呢!現下雖然不顯,可是一旦朕應對不力,出現了不可預料的局面,這些閑話便會從台下轉到枱面上了!”
微微咳嗽了兩聲,啟元帝伸手掏出一方絲帕,抹了抹嘴角,冷笑了一聲:“哼哼,這些人倒是想得美,只是他們算盤打得好,朕也不是一個一無所知的糊塗蛋!東南之地,不過一隅而已,朕為一國之君,不可能只盯着方寸之地。北方,要防着戎狄趁亂南侵;東南,要忙着平叛;雖然在打仗,還要顧着其他的事,要忙着賑災,安撫流民百姓,要看顧着其餘諸王,觀其動靜,察其內心。除此之外,還要防着這些把朕捧上天去的大小官吏,不能讓他們犯錯誤,不能讓他們趁着機會,在背後胡搞亂搞,甚至給朕下刀子!”
啟元帝自說自話,杜寧只是站在一旁聽着,不能插話,也不敢插話。隔了一會兒,啟元帝轉過身來,淡淡地問了一句:“西南的事情,有消息了嗎?”
杜寧一躬身“回皇上:今日巳牌時分,外頭傳回來的消息,先前皇上對蜀王的判斷,已經基本確實。巴蜀籌糧的舉動,對外宣稱是蜀王所為,實際上卻是其子相鈺郡王的首尾。而蜀王雖然已經年邁,但在朝廷出兵之前,確實有所動作,中間受其子相鈺屢勸不止,只是在後來見風色不對,才急急地打消了不臣之念。但屆時消息已經傳揚開來,為了亡羊補牢,才由相鈺籌措了二十萬石的糧草,進獻朝廷……”
“哼!他倒是想得美!招兵買馬,意圖叛亂,區區二十萬石糧食,就想買個平安么?”啟元帝冷哼一聲:“他以為這是在做買賣呢?天下間,有誰能和朕做買賣?我看他是這些年安逸日子過久了,已經忘了自己坐的是什麼位子了……總算他的兒子還不算太糊塗,不過,也是有限得很!”停了一停,啟元帝又道:“其餘幾個人呢?查得如何?”
“安王由於封地在北,並沒有捲入此次的事件當中,依臣察訪所得,安王一如既往,只是近日東南動蕩,便不再出外遊玩,只是安居府內罷了。東南緊鄰巴蜀的滇王,曾經密謀起兵,但在兵勢沒有成型的時候,被人走漏了消息,慌亂之下連忙散了人手……至於現在,估計人已經在前往京師的路上了,不日即可入宮覲見。”略微喘了一口氣,杜寧又道:“淮王和越王之事,想必皇上已經知曉,現下被江北水師大營扣押,六殿下的人已經在押送的途中了。而處於江南上段,處於戰場邊緣的漢王,一直以來並沒有謀反的跡象,只是一直安分守己,臣的人依舊在觀察……”
“滇王張路,雖然實際的才幹並不能支撐他的野心,但也並不是那麼不謹慎的人,走漏了消息?呵呵,這是你的手筆吧?”啟元帝若有深意地笑了笑,杜寧連忙一躬身,卻沒有說話。“安王嘛,一直也就是那個性子,且不去說他。淮王越王,日後見了,朕自有說辭。反倒是漢王,朕這個兄弟雖然有些膽小,但卻也說不上安分守己。何況,如此非常時期,他卻安分守己,這算是什麼?就在他門前三尺之地,叛軍已經殺到了跟前,他卻還是視若無睹,從無表示,他這一顆心,即便是安分,只怕也有限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