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無根之水
來來去去皆是緣
化成風雨終成空
無根之水敘前塵
灰飛煙滅渡千年……
妖藍色火焰漸漸在夜空中消散了蹤跡,但整個夜空一片妖藍,過了好一會兒,顏色才慢慢退去。
夜空深不見底,繁星點綴,好不讓人心曠神怡,方才景象若不是親眼所見,誰又會相信這等怪事。
夏宇龍他們三人身後傳來了吵鬧聲……
原來徒孫們早已奔至院內,待夜空中的怪異現象退去,他們才敢開口說話。
有徒孫說道:“這藍色妖姬究竟是何方神聖,她的兒子又是誰,為何要到人間來尋她的兒子?”
也有徒孫說道:“恐怕是這天要變了吧?”
“是啊,這天現異象,是災星的預兆啊!”
也有人岔開了話題,“原來天上的繁星是這天燈,竟然還有掌管天燈的大仙。”
眾徒孫在院內指指點點,你一句我一句地說開了。
夏宇龍再次向深邃的夜空中望去,藍色妖姬絕美的面容正對着他微微一笑,他心裏一怔,難道是看走了眼?
他眨了眨雙眼,再次向夜空中看去時,只見繁星閃耀,夜空中一片靜謐,他四下找尋,再也見不到那絕美的面容了,心裏不禁感嘆:“這絕世美人竟是攪亂三界的劊子手!”
一徒孫來到夏宇龍身邊,說道:“宇龍少俠,師公叫你們去他的房間。”
夏宇龍“嗯”了一聲,領着張仙和藍芯往姚半仙的卧室走去,院內的徒孫們將乾坤派大門合上后也漸漸地散開了。
姚半仙一臉嚴肅的坐在凳子上,記恩站在他身旁也鐵青着臉。
三人剛進門,記恩便急忙把房門關上了,他的此番動作,讓屋內本就嚴肅的氣氛變得更緊張了。
姚半仙搓着唇上的八字鬍,長嘆一聲,說道:“方才我桌上的渾儀抖動得厲害,隨後便聽見夜空中傳來一聲悶響,當我使用方術旋轉牆上的八卦圖時,一張絕美的面容顯現於八卦圖中,她竟能調動四海的妖氣。隨後便聽見夜空中傳來幾聲怒喊,一道白光閃過,八卦圖中變得混沌起來……”
姚半仙看着牆上的八卦圖,頓了片刻,繼續說道:“我隨即推開了窗戶,看見夜空被染成了妖藍色,整個大地由黑夜變成了藍夜,這藍色妖姬竟能顛倒乾坤,妖法足以撼動仙界,看來她是來者不善啊。”
記恩接話道:“也不知這藍色妖姬是神還是妖,她說她是來尋她孩子的……”
“總得為自己的惡行找些借口吧。”姚半仙一臉的憂沉,“古書上對藍色妖姬卻是沒有半點記載,說真的,我闖蕩江湖大半生,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絕美的面容,雖說她面容絕美,但掩飾不住她滿臉的殺氣和仇恨……”
說到這裏,姚半仙環視着在座的,“哼”了一聲,又道:“藍色妖姬哪裏是什麼神仙,從渾儀的抖動得知,無非有兩種情形,一是它感知到了極強的妖氣,二是它探測到了天外來物,天外來物也就是這三界之外的事物,古書記載,這幾萬年來,天外來物除了一些掉下來的隕石之外,根本見不到其他的事物,藍色妖姬不是三界之妖是什麼?”
記恩問道:“如果她尋不見她的孩子,三界豈不要被她攪得天翻地覆的么?”
姚半仙的右手停在了八字鬍上,嘆道:“藍色妖姬怕是比那群黑衣人要難對付得多,咱們修仙之人應團結起來共同對付藍色妖姬!”
夏宇龍嘴唇微微一動,本想將星光路人的話說與姚半仙聽,但想到星光路人的叮囑,也就罷了口。
張仙和藍芯見夏宇龍不提及這事,兩人也不動聲色。
姚半仙又道:“黑衣人的威脅尚未根除,卻又來了個藍色妖姬,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難道……”話到嘴邊他卻吞了回去,想起在靈山斷裂的絕壁上逃出的妖藍之氣,他不寒而慄!
記恩走上前來安慰道:“藍色妖姬豈是我乾坤派一派所能匹敵的,不必過多的擔心,這三界之中定會大有能人在。”
夏宇龍也道:“是啊,爺爺,藍色妖姬飛天遁地,自有能人對付她,您不必過多憂慮,多保重身體才是。”
張仙笑道:“方才她的所為,怕是已經驚動了仙界,天上的神仙豈能任由她放肆,這回可有好戲看咯。”
聽了張仙的話,姚半仙更是毛骨悚然,他想,這藍色妖姬若真是他放出來的,仙界高高在上,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若是怪罪下來,他一個糟老頭子豈能背得了這個過?
想到這裏,姚半仙全身顫抖起來,胸口上的悶氣頓時淤塞,全身的經絡猶如千萬隻怪蟲在蛀咬。
“噗呲”一聲,黝黑的血液自姚半仙口中噴出,整個人如爛泥般癱軟在了地,面色蒼白如鬼魅。
記恩和夏宇龍搶上前去,將姚半仙扶至床上躺下。
通天眼中,夏宇龍看到姚半仙的身體幾經被怪蟲蛀空,全身的血液都充斥在怪蟲的身體裏,瘦弱的身子骨全靠釋心真氣撐着……
他急道:“爺爺,您的病不能再拖了,得趕快醫治啊。”
記恩也勸道:“宇龍說得對,你就聽宇龍的吧,再這樣拖下去你的身體不知道還能撐到幾時。”
張仙自然也是焦急,她在心裏描述了姚半仙的病情,將手伸進了土方袋子中,想求出一紙藥方,卻掏了個空,她再次在心裏詳細描述了姚半仙的病情,將手又伸進了土方袋子中,仍然掏了個空。
姚半仙有氣無力地喊道:“仙兒,你別浪費氣力了,沒用的,這病我曉得,等把向山救醒過來我自然會想法子醫治。”
此時,五鬼在冥火球中鬧騰起來,他們一個個都幸災樂禍的……
要數水鬼叫得最歡,說道:“姚老怪恐怕命不久矣,我們還是叫少主儘快離開這裏吧,免得少主見到姚老怪死去他會傷心難過的!”
“是啊,是啊,我們趕快離開這裏吧。”
“反正姚老怪早死晚死也是死!”
“我們早離開晚離開也是離開!”
藍芯滿臉的憂色,心裏嗔道:“五鬼前輩,你們吵嚷什麼呢,方才我叫你們的時候你們卻一個個都不應答,現在又鬧成了一窩蜂,你們一點人情味都沒有,小心我把你們都趕出來……”
聽了藍芯的責備,冥火球中又恢復了平靜。
姚半仙乾咳兩聲,看着張仙和藍芯有氣無力地說道:“仙兒,芯兒,你們快過來。”
“是,爺爺……”
張仙和藍芯走到了姚半仙床頭邊。
姚半仙繼續說道:“向山雖是活過來了,但還處在昏迷中,如果他一直醒不過來,和死了又有什麼區別,當務之急就是把向山喚醒,為對抗藍色妖姬貢獻我乾坤派一份力量,好……”
他本想說好彌補自己的一些過失,話到嘴邊他卻輕嘆一聲,說道:“昨夜在夢中我見到了一個路人,面目和相貌迷迷糊糊的卻是看不清楚,他說要想救活向山,得從藥方子入手,說完他便消失在了我的沈夢之中。”
夏宇龍他們三人又驚又喜,爺爺夢裏聽來的話與星光路人的話不謀而合?難道是星光路人有意託夢給姚爺爺,還是冥冥之中早就有了安排?但不管是什麼,都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姚半仙叫記恩拿來了治療向山的藥方子,五人圍着八仙桌仔細研究起來,從治療的每個步驟到藥方的配比,每個環節他們都篩查了一遍。
突然,姚半仙眼前一亮,“哦”了一聲說道:“我怎這麼大意,你們看這藥方子最後這幾句話,無明無夜、根深本固、水到渠成,這說的不正是無根之水么?在小鳳山的山洞中我也想到過此事,回來之後卻忘得一乾二淨了……”
記恩笑道:“那是了,這小鳳山洞中的水便是無根之水啊,還是姚弟機靈,看來向山有救了。”
張仙拍手叫好,說道:“爺爺,那還等什麼,事不宜遲,我們得動身去小鳳山取無根之水啊。”
姚半仙點了點頭,看着夏宇龍和藍芯問道:“宇龍、芯兒你們有什麼異議嗎?”
藍芯看了一眼夏宇龍,回道:“我聽哥哥的,若要去取無根之水,我也一起去,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
夏宇龍並不急於表態,他捋了捋思緒,想起星光路人和他提起藥方子的時候,總是看着西方的天際,莫非這其中還有其它玄機?
他將藥方子拿在手中,起身來到窗邊,他推開了窗戶,向西方看去,只見西邊的天際上掛着一顆金光閃閃的夜明星,他看了看手中的藥方,又看着那顆夜明星,心想,莫非要從這星宿中找到答案,但他很難把兩者聯繫起來。
夏宇龍百思不得其解,他使出通天眼也看不明白這其中的玄機。
突然,夜明星亮度倍增,一束光射進了窗內,投射到了藥方子上。
夏宇龍藉著通天眼看見,藥方子中浮現出幾行金光閃閃的大字,他隨口念了起來:“來來去去皆是緣,化成風雨終成空,無根之水敘前塵,灰飛煙滅渡千年……”
話音剛落,夏宇龍手中的藥方子“呼”的一聲燃燒了起來,金光閃閃的粉末自火光中掉入他掌心。
姚半仙他們四人看得傻了眼,想不到藥方子還隱藏這等玄機。
此時,張仙感覺到她腰間的土方袋子鼓囊囊的,她伸手進去,取出了一紙藥方,藥方中寫道:“幕晨金砂,無根之水,乾坤交替,還靈歸主,三三九日,可續前緣。”
姚半仙拿着這紙藥方,研究了好久才恍然大悟,喜道:“我總算明白這其中的深意了,向山的身體雖說已經活過來了,但他的靈魂還尚在深睡之中,人有兩重生,一生是血肉,二生是魂靈,血肉看得見摸得着,魂靈看不見也摸不着,兩者陰陽互化、虛實互變,但只有一樣是亘古不變的,那就是空,它包羅萬象、囊括窮宇。先前我們醫治的是他的血肉之身,現下正是喚醒他魂靈的時候了。”
夏宇龍、藍芯和張仙都聽懂了姚半仙話里的意思……
只有記恩還似懂非懂地看着姚半仙說道:“你說話太快了,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直接說吧,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姚半仙看着記恩嘿嘿笑道:“我說你讀書太少了你還不高興,連道家禪語都聽不明白,這其中還有儒家,佛家之精要呢!”
記恩嘆了一口氣,說道:“現今脖子往下的身體都已經埋進了土裏,哪還有什麼心思去學習呦,若是再讓我年輕三十歲,我定會用心專研古書上的學問,說不定我還會趕超你,你在陰山上消失的那十年時間,我還真學到了一些本領。”
姚半仙捋着下巴上的山羊鬍,意味深長地道:“說來也是,爹爹說你天生有一副習武的身板,只是你不用心鑽研罷了,那夜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恐怕我早就命喪黃泉了。”
夏宇龍“啊”了一聲,急問道:“爺爺,是什麼時候的事情,為何我從來沒有聽你們提及過此事,是黑衣人所為嗎?”
姚半仙眉頭微微一皺,回道:“那時候你和仙兒都還小,這事仙兒知道,你已經回靈山古墓去了,此事說來話長,年輕那會兒我雲遊四海,與茅山派黃道陽只是萍水相逢,江湖中誰不知道他一向我行我素,做事心狠手辣,在一次道法會上我無意中頂撞了他幾句,從那之後他對我一直懷恨在心,我創建了乾坤派后,他竟派徒弟來刺探我乾坤派的底細,我差點被他徒弟刺死,幸得你記恩爺爺及時出手相救,後來我與你記恩爺爺聯手將他派來的兩個愛徒給打敗了……”
說到這裏,姚半仙一臉的憂沉,心事全寫在了臉上,在這背後,姚半仙一定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不說,誰也不知道。
張仙哈哈笑道:“不可一世的黃老怪劫去了那本古書,一定是與武林為敵了,江湖各派定然是不會放過他的,今後他可沒有好日子過咯。”
記恩看着姚半仙問道:“姚弟何故心事重重的樣子,還在可惜那本古書么?”
姚半仙淡淡一笑,說道:“這倒不是,我是擔心那黃老怪練成了絕世神功,武林中又多了一大禍害。”
其實姚半仙擔心的是黃道陽識破了古書的真偽,領着武林各派殺將回來,尋他乾坤派的不是。
藍芯笑道:“黃道陽劫了古書去,已經和江湖各派為敵了,江湖各派一路追殺而去,恐怕他是沒有時間再去細細研究古書了,我想他可能比我們還着急,更可悲的是,他在苦心修鍊的時候,各派突然殺出,他倉皇應戰,最後弄得個走火入魔。”
夏宇龍道:“芯兒分析在理兒,黃道陽為非作歹慣了,理應得此下場!”
姚半仙點着頭,笑道:“哼哼,黃老怪做事不擇手段,他越想得到的東西卻越是得不到,不過話又說回來,我也替他感到挺可悲的,他為了修鍊道仙術,連自己的徒弟都不放過,這有違天理啊,在我眼中他只不過是江湖中的跳樑小丑罷了!”
記恩看了看天色,急道:“時候也不早了,別光只顧着拿黃道陽來開涮了,向山的性命該是如何拯救啊?”說著,他向姚半仙看去。
姚半仙“哦”了一聲,笑道:“還真把正事忘了,不說他了,不說他了,說多了晦氣。”
他拿起手中的藥方,再次端詳片刻,解釋道:“你們看,這幕晨金砂,便是宇龍手中這金粉子,無根之水便是這天雨……”
說著,姚半仙輕嘆一聲,又道:“這一個多月來天上哪下過一滴雨,我們到小鳳山洞中取水便是了,乾坤交替,意在時辰,幕晨金砂與無根之水在寅時服下,此時也是猛獸出沒之時,雖說卦象為凶,但乾坤交替不可違,只要過了這個時辰,再兇猛的神獸都會變得乖乖的,再等上第九日,向山就會醒過來了,他的魂靈便可再續前緣。”
記恩喜道:“那還等什麼,趁着寅時來臨之前我們趕快到小鳳山上取水啊!”
夏宇龍看着姚半仙,問道:“爺爺,我與仙兒、芯兒一同去取水如何?”
姚半仙點了點頭,說道:“雖說小鳳山離龍古鎮並不遠,但你們此去要萬般小心,取到水后趕快返回,如果遇到了妖魔鬼怪,千萬不要糾纏,更不可戀戰,你們一定要平安回來!”
“嗯,我們都記下了!”
夏宇龍他們三人點頭應道。
記恩說道:“就讓我與宇龍他們一起去吧,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姚半仙沉吟片刻,說道:“記恩哥,你還是留下來陪我說說話吧,他們三個年輕人手腳利索,我們都這把年紀了,該放手給年輕人做些事情了……”
話音未落,只見五道奇異的光點從藍芯的胸口處溢了出來,在落地瞬間,五個光點化身五鬼滾落一地。
“啊……”
張仙先是一臉的驚訝,隨後便哈哈大笑起來,問道:“這是從哪裏跑出來的猢猻,長相這般稀奇古怪的?”
藍芯急忙說道:“這是金木水火土,五鬼前輩,別看他們長相怪異,本事卻挺大的。”
水鬼走上前來,仰視着姚半仙和記恩,尖聲笑道:“我是水鬼,我們見過面的,就不用介紹了,這是金、木、火、土四鬼。”他向身後的其他同伴一一指去。
金、火、土三鬼躬身行禮,笑而不語,只有木鬼木訥地站着,一臉的嚴肅,與其他四鬼顯得格格不入。
五鬼的唐突現身讓姚半仙心裏很不是滋味,而且他們一個個相貌醜陋,姚半仙更是不願多看他們一眼,心道:“這幾個鬼的相貌竟然與我一般,莫非這是我修鍊不成仙的原因?”
又想到水鬼偷聽他們談話的事情,姚半仙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本想呵斥水鬼幾聲,但想到宇龍是他們的主子,也只好將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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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來的怒氣往下咽了。
水鬼嘿嘿笑道:“姚老怪,我知道你看我不順眼很久了,不就是偷聽你說幾句話嘛,何必這麼認真!”
夏宇龍搶上前來,急道:“五鬼前輩,你們這時候跑出來作甚?我們在談正事,趕快回到冥火球中去。”
藍芯也道:“你們再不回去我可把冥火球封存起來了,讓你們在外面四處遊盪!”
“別別別……”水鬼有些着急,“冥火球可是我們的家啊,你若把它關上了,我們可是有家難回了。”
金鬼笑道:“是啊,是啊,好不容易才找到個落腳點。”
土鬼也道:“雖說不是很寬敞,但住着也挺舒坦的,嘿嘿,我們都已經習慣了。”
藍芯抿嘴笑道:“你們還知道是你們的家,那就識相一點,聽宇龍哥哥的話,乖乖地給我回去,我們還有正事要辦,時間可耽擱不起。”
金鬼正要說話,水鬼卻搶先說道:“我知道你們要去取那無根之水,這等小活何必讓少主、少夫人出親自馬呢,我們五鬼替你們去好了。”
土鬼也道:“是啊,是啊,我們保證完成任務。”他拍了拍胸脯。
看着身材矮小的五鬼,張仙眼神里充滿了懷疑,笑道:“你看你們幾個土行孫,一個個還不及我的腰部,而且你們那身子骨,風吹就要倒的,我怕你們提不起那水,真能行嗎?”
聽着此番嘲諷,火鬼來了脾氣,他本想罵上幾句,但又顧忌到夏宇龍的感受和自己的形象,只是氣鼓鼓地說道:“我說小姑娘,別以相貌論人啊,我火鬼最接受不了的是別人說我們長得丑……”
說著,他亮起了手臂上的那顆又大又硬的肌肉,一副自我陶醉的樣子,“我們可是很……”
“少在這丟人現眼!”
水鬼打斷了他的話,並一把將他的身子推開了,搶到了張仙跟前,“如果我們真把水取回來了,你得管我們叫一聲爺爺,敢不敢與我們打賭?”
張仙懷抱着雙手,冷哼一聲,不假思索地回道:“賭就賭,誰怕誰!”
夏宇龍急道:“哎呀,五鬼前輩,你們別再來添亂了,時間不等人,你們快回到冥火球中去吧,我們可要出發了。”
金鬼看着木鬼急道:“唉,我說老木,越是在急的時候你卻越沉得住氣啊,你倒是說句話呀,少主他不相信我們,這該如何是好?”
木鬼面無表情,回道:“多說無益,以行動說話,走……”
話音剛落,木鬼便化作了一束光向窗外射去,消失在了無盡的黑夜之中。
金鬼尖叫道:“老木,別走那麼快,等等我!”說著,也化作了一束光緊隨而去。
其餘三鬼爭先恐後,也都消失在了姚半仙屋內。
窗外傳來了水鬼的聲音:“少主,我們行動如光,請耐心等我們片刻,用不到半個時辰,我們就會將無根之水取回,夜間行路不安全,你們不必去冒這個險,這種粗活就交給我們五鬼便是了。”
黑夜裏又傳來了五鬼的罵咧聲:
“他媽的,竟然有人不相信我們的話!”
“在這三界還沒有我們去不到的地方!”
“這該死的!”
“等我們把水取了回來,看她怎麼說?”
“她定然是叫我們一聲爺爺了!”
“嗯,我喜歡這樣的稱呼!”
張仙的雙頰一陣緋紅,她知道五鬼的話是針對她的,她撇了撇嘴,說道:“不相信又怎樣,不到半個時辰就能把水取回,吹牛講大話的吧,哼,誰信呢,除非是神仙。”
藍芯走了過來,牽着張仙的手,笑道:“仙姐,其實五鬼挺有能耐的,既然他們往小鳳山上去了,我們也不便浪費氣力了,在屋裏等他們便是……”說著,便向夏宇龍看去。
夏宇龍點着頭,道:“芯兒說的沒錯,五鬼前輩來去如風,速度可比我們快多了,至於他們用什麼來盛水,我們也無需多慮,他們會有辦法的。”
姚半仙一臉的喜色,看着夏宇龍說道:“讓他們去也好,一來可以檢驗他們對你的忠心,二來我們也不必去冒這個風險,我們暫且等上他們半個時辰,如果過了半個時辰他們還沒回來,或者他們已經出事了,又或者他們已背信棄義,不會再回來了,不過我認為後者的可能性很小。”
姚半仙心想,有五鬼的幫助,或許他乾坤派不會滅亡,他捋着下巴上的山羊鬍,心裏又多了些小九九。
……
茫茫黑夜中,五道奇異之光刺破夜空,射進了小鳳山的山洞之中。
洞中死一般的沉寂且伸手不見五指,如果不是偶爾聽見細碎的嘩嘩聲,誰又會曉得有一條河水在這獨峰之巔流淌而過。
此時,一彎淺月從飄渺的雲層中慢慢地探出了頭,在小鳳山上看去卻顯得格外的明亮。
寒光照進洞中,五鬼的輪廓漸漸地顯露了出來。
隱隱約約之中,五鬼的相貌和身形看起來是這般的滑稽,也是這樣的詭異,他們彼此都不願意多看對方一眼,難怪張仙會嘲諷他們。
洞口變得明亮起來,那彎淺月出現在了河底,映照出另一番天地。
只聽得“撲通”幾聲,五鬼歡快地叫嚷着跳進了冰涼刺骨的河裏,河中的彎月被撕扯得粉碎。
五鬼在河中盡情地戲水,將全身都搓了個遍。
金鬼喜道:“好久沒來這河中洗澡了,一定要將這慵懶的身子骨好好泡一泡。”
水鬼嘿嘿笑道:“我們在這三界浪蕩也有幾萬年時間了,如今已尋得少主,承蒙少夫人不嫌棄,收留了我們,讓我們有了一個安定的住所,大夥可不要像以前這般邋遢了,要學會操持自己,也別讓那姓張的姑娘小瞧了咱們。”
火鬼“哼”了一聲,罵道:“他娘的,還用顧及那張潑婦的感受么,她與我們本就不是同路人。”
“我說老火,你每說一句話不是帶娘便是帶媽的。”金鬼用水潑向了火鬼,“能不能改改說話方式,顧及顧及自己的形象,哪怕是一丁點也行,再怎麼說張仙也是少主的妹子呀,你看我們的少主多儒雅沉穩,他帶着你這毛里毛槽的傢伙在身邊顯得多沒面子。”
“關你屁事,你聽不慣就不要聽。”火鬼也把水潑了回去,“誰不知道你嘴上抹油,討得少主的歡心,老子就是厭惡你這一套!”
站在金鬼身邊的水鬼怒了,喝道:“你這該死的老火,我招你惹你了么,幹嘛要把水潑向我!”說著,他將水潑向了火鬼。
火鬼身邊的土鬼也憤怒道:“老水,你不懷好意,故意把水潑給我,我跟你沒完,說起嘴上抹油,誰也比不上你,少主差點就沒把你捧成寶了,我看不慣你……”
話說間,土鬼向前推出一掌,一團冰冷的水花濺自水鬼頭頂,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喲呵,你還來真的,我推!”
“我也推,讓你降降火。”
“別太囂張了。”
隨着“稀里嘩啦”聲音響起,山洞中變得熱鬧起來,晶瑩剔透的水珠濺滿洞中。
金、水、火、土四鬼好久沒有這樣無拘無束地玩耍了,他們完全沉寂於其中,竟把來小鳳山的目的忘得一乾二淨。
木鬼實在是看不過去了,喊道:“你們都鬧夠了沒有,少主還在等我們,過了半個時辰還取不回水,我們的臉往哪裏擱?”
山洞中變得鴉雀無聲起來……
金、水、火、土四鬼都顯得有些垂頭喪氣。
土鬼輕嘆一聲,道:“好不容易出來放鬆放鬆,你看我們身上都臭了。”
水鬼也道:“只要我們拿捏好時辰,定然不會超過時間的。”
木鬼氣道:“你們一個個玩物喪志,還會留意時間么?月亮即將越過洞口,怕是已超過半個時辰了,是誰誇下海口不到半個時辰一定將水取回的?”
水鬼看着洞外的彎月,一臉的羞愧,他本想爭辯幾句,卻被金鬼搶了話:“唉,老木說得對,我們不要再拖延時間了,少主不生氣,他那老婆也會生氣的,我可不想被她趕出冥火球啊。”
金鬼看着水鬼笑道:“老水,這回可要看你的了。”
水鬼瞟了木鬼一眼,氣道:“關鍵時候還不是要我出馬么?”
說著便向上躍起,化身成了一個簸箕般大小的水晶球。
水晶球呈水藍色,在淡淡的月光下泛着夢幻般的光彩,讓人看着很是着迷。
水晶球在水面上飛速地旋轉起來,隨着水花四濺,一手臂般大小的水柱在球底已然成形,水柱被吸進了水晶球里。
水晶球很快被水灌滿。
金、木、火、土四鬼幻化四束亮光將水晶球托起,閃電般速度射出了洞口,向龍古鎮而去。
姚半仙屋內……
夏宇龍來回踱着步子,不時地朝窗外望去,心中急道:“半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五鬼前輩為何還沒回來,難道他們出了什麼事?”
姚半仙、記恩、張仙和藍芯也是一臉的焦急。
張仙說道:“爺爺,我怕那幾個猢猻是不會回來了吧,再等下去就到寅時了。”
記恩也道:“按五鬼的速度早就該回來了!”
姚半仙一臉嚴肅,他掐指思索片刻,道:“五鬼靈動而貪玩,我們再等等……”他坐直了身子,“如果真等不到他們,我們只得明天才去洞中取水了。”
記恩急道:“我擔心白天動靜太大,驚動了黑衣人,他們知道向山沒有醒過來,怕是又要來搗亂了。”
姚半仙陰沉着臉,回道:“這也正是我擔心的,黑衣人始終是陰魂不散,若不將他們除去,我乾坤派很難有安穩日子,不過,此事說來也蹊蹺,自從龍古鎮被他們夜襲之後,他們卻從不在夜間行動了。”
記恩又道:“要不趁着天還未亮,我們去將洞中的水取回,明天寅時再讓向山服下,如何?”
“這……”
姚半仙搓着唇上的八字鬍,陷入了猶豫之中。
記恩急道:“哎呀,姚弟,成與不成你倒是說一句話啊,從來沒見過你這般搖擺不定的!”
姚半仙“哦”了一聲,一臉茫然地看着記恩問道:“你說什麼?”
其實姚半仙並非拿不定主意,他擔心的是小鳳山山洞中的水真是無根之水么?若不是,又到哪裏尋無根之水去?
記恩嘆道:“趁着天黑,我們趕快去將水取回吧,宜早不宜遲啊!”
姚半仙起身來到窗邊,黎明前的微寒之氣迎面撲來,他看到了窗外的異樣……
心想,一定是“潛伏者”出現了,他順手將兩扇窗合攏,轉過身,看了看記恩,也看了看其他人,說道:“寅時降至,正是妖魔猛獸出沒之時,大凶,不宜出門。”
“唉!”記恩將拳頭打在了身旁的桌上,不知如何是好。
藍心雙眉緊鎖,她本想插句話,卻被姚半仙那充滿殺氣的雙眼嚇了回去。
姚半仙高聲說道:“向山他已經……”突然他放低了嗓音,又重複了之前的話,“向山他已經……”他說這話的同時向窗口看了去。
只見窗口邊上有一黑影閃動。
姚半仙脫口叫道:“快,那人現身了,這次一定要把他給抓住!”
“看我的……”
記恩朝窗口邊疾奔而去,他推開窗戶,身影在窗台上快速起落,一頭扎進了黑夜之中不見了蹤影。
夏宇龍、藍芯和張仙一臉的詫異,他們面面相覷,不知是何意。
姚半仙急道:“你們還愣着幹什麼,快同我出去抓姦細……”
話音剛落,姚半仙已奪門而出,夏宇龍他們三人恍然大悟,都緊跟了上去。
來到院內,隱約聽見西北角傳來“噼里啪啦”的打鬥之聲,聲音很是急促,聽得出來,有一人急着逃命,另外四人死纏不放。
也正在此時,徒孫們從各自的屋內湧出,提着長劍,一邊整理凌亂的衣襟向姚半仙匯攏而來。
一徒孫拱手問道:“師公發生了什麼事?”
姚半仙回道:“有刺客……”他正要吩咐張仙帶領眾徒孫前去幫忙,卻聽見有徒孫叫道:“你們看,有流星墜落。”
眾人抬頭向夜空中望去,只見一顆水藍色的亮點拖着長長的尾巴,以極快的速度朝着乾坤派砸將下來。
剎那間,眾徒孫慌亂成團,相互抓扯着四下尋找躲避之地。他們哪曉得這正是五鬼從小鳳山上取水回來。
姚半仙也甚是驚恐,喊道:“大家不要慌,快向兩邊散開,別被它給砸到了,我們……”
“砰”的一聲巨響,那水晶球砸到了乾坤派大院的中央,水花濺起,整個乾坤派被暴雨清洗,眾人都變成了落湯雞。
大院的中央也被砸出了簸箕大的深坑來。
“哎呦……”
水晶球中傳出了慘叫聲,哭喪道:“你們就不能輕點么,害得我全身是傷,今後取水的活兒我再也不幹了。”
眾徒孫無不駭然,這天外來物竟然會說話。
夏宇龍和藍芯相視而笑,這正是水鬼的聲音。
藍芯走上前來,說道:“五鬼前輩,你們還不現身,你們可算是遲到了哦。”
張仙笑道:“那是,過半個時辰了才把水取回,哈哈,你們賭輸了。”
坑洞中溢出四道奇異之光,金、木、火、土四鬼在靈閃的光霧中走出,此刻的他們看起來憨態可掬。
“啊……”
眾徒孫仍被四鬼的容貌給嚇着了,呆愣在原地不敢動彈。
“你們還等什麼,快去取桶和盆過來,否則我把這些水全都喝了。”水晶球中又傳出了水鬼急切的聲音。
姚半仙趕忙吩咐徒孫們去伙房取來所有的桶和盆,水晶球里的水整整裝滿了三十個桶。
“夠了、夠了,夠我們喝上一陣子的了!”
姚半仙心下大喜,笑得合不攏嘴,兩顆大門牙又露了出來,加之他臉色慘白,在淡淡的月光下更顯詭異,看起來就像一個老巫公,也讓人想起了上了鉤的翹嘴魚。
水鬼變幻化原型,撫摸着脹鼓鼓的肚皮,打了個飽飽的嗝,道:“哎呦,要被撐破了!”
張仙走上前來,拍了拍水鬼脹鼓鼓的肚皮笑道:“已經過了兩個時辰,你們輸了,輸了就得認罰或者答應我一件事。”
水鬼點着頭,說道:“輸了就是輸了,說吧,怎麼罰?”
金鬼氣道:“這該死的老水,誇下海口的也是你,遲到的也是你,打賭的也是你,這臉都被你丟盡了。”
水鬼不自然一笑,道:“這是我與仙姐的事,與你們幾個無關。”
張仙捧腹哈哈大笑起來,說道:“你可是真有趣啊,我什麼時候成你仙姐了。”她看着水鬼,還真有些喜歡他那滑稽的樣子。
水鬼嘿嘿笑道:“方才你說了,願賭服輸,我也得證明我輸得心服口服不是!”
突然,夜空中傳來了藍色妖姬悠悠哀哀的哭喊聲:“我的兒啊,你在哪裏啊?娘找你找得好苦啊,娘要與你一道把這三界所有看不起我們的人都殺了,兒啊,你在哪裏啊……”
這聲音聽得極為瘮人,讓人背心陣涼、頭皮發麻。
眾徒孫都紛紛提劍,四下張望起來,五鬼也頓然化成了幾道光進入了藍芯體內的冥火球中。
藍色妖姬的聲音越傳越遠,漸漸地消失在了深空之中。
此時,記恩領着四個黑衣人從乾坤派側門外走了進來,黑衣人手中提着的並不是護手鉤,而是乾坤派習武的長劍。
蹊蹺之事接踵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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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徒孫又驚又駭,心下紛紛揣測二位師公葫蘆里究竟賣的是啥葯?
記恩一臉驚異地看着地上那簸箕大的坑和滿地的水桶,他也不知道在大院內發生了什麼事情?
四名黑衣人摘下臉上的面紗,正是向山的幾名愛徒德康、德忠、德健、德心。
但在場的人仍弄不明白為何乾坤派的人為何會有這身行頭打扮。
姚半仙解釋道:“有黑衣人來犯,我們想用黑衣人對付黑衣人。”他看着記恩問道,“那黑衣人呢?”
記恩回道:“已經跑了。”他的話語裏充滿了惋惜。
姚半仙環視眾徒孫道:“大家不必驚慌,黑衣人已經被打跑了,留下兩桶水,把其餘的水抬到伙房,都回去休息去吧。”
徒孫們把水抬到伙房后紛紛散去,一些多疑的徒孫心裏犯起了嘀咕,認為這事情並非這麼簡單,一定是師公還未將實情告訴他們。
德康、德忠、德健、德心把留下來的兩桶水抬到了姚半仙屋內,姚半仙又叫來了夏宇龍、張仙和藍芯。
房門才剛關上,姚半仙便埋怨起了記恩,說道:“趁這大好時機,為何不把他給抓住了,多可惜啊!”
記恩嘆道:“他已被我們圍住,夜空中突然落下一顆流星,向我們乾坤派砸來,當時我們都被驚到了,待回過神來,他已不見了人影,我們開門去追,他正被一黑影拖着飛出了龍古鎮,速度極快,我們哪裏追趕得上,大天二獨自追了上去,我擔心它出什麼事情,把它給叫了回來。”
德康點頭應道:“二師公說的沒錯,是那流星惹的禍,不然我們真抓到他了。”
姚半仙輕嘆一聲,看着德健問道:“他究竟是何人,弄清楚他身份了么,是不是我們乾坤派內部的人?如果是的話,一定要把他揪出來。”
德健回道:“很像,但也不是很肯定,我們在與他打鬥時發現他使出的並非我派功夫,在與他過招時,我按師公教與我的說道,‘向山師父說了,只有以黑衣人對付黑衣人,才能將黑衣斬殺殆盡,師公也說了,其他人不殺,就殺西風黑衣,只要能殺掉一個,他傳授一套絕世神功。'那人突然說道,我也是本派之人,與你們一同裝扮的黑衣人……”
姚半仙急忙問道:“聽清楚是誰的聲音了么?”
德健沉思片刻,搖着頭回道:“當時打鬥的場面有些混亂,而且他面部被黑紗遮着,還真沒有聽清楚是誰的聲音。”
姚半仙頗感惋惜,又追問道:“後來呢?”
德健又道:“他說那話時,聽出他有些害怕,我說,誰信你,我乾坤派的徒孫有其他門派的功夫么,他笑道,這是我隨意耍出來的,說著便使出了我乾坤派功夫,再後來二師公趕到時,一掌便打在了他的背上。”
姚半仙心下大喜,急道:“他功夫出自何路?”
“像是向天師伯的,又像是向地師伯的,又像是向雷師伯的,也像是向風師伯的……”德健將前面的師伯都點了個遍,隨後又點到了向澤師叔。
姚半仙捋着下巴上的山羊鬍,心想,德健發現不了是何人也不能怪他,畢竟乾坤派的功夫本是同根同源,所有的招式都相同,只是各人的悟性不同罷了,這“潛伏者”的事情總算是有了一些眉目,不能任由他為所欲為了……
想到這裏,姚半仙看着記恩問道:“記恩哥,既然你把他打倒了,一定是傷到他了?”
記恩搖了搖頭,回道:“那人的功夫也不俗,而且我這掌法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別說是傷到他筋骨了,連在他身上留下印記都難,方才他應是被那流星嚇到,才被我打到一掌的!”
姚半仙悲涼地嘆道:“說去說來都是我的錯,只能怪我管派無方,終究還是埋下了禍根,難道我乾坤派因為他就要遭受滅頂之災了么?真是可悲、可恨……”他的話語裏充斥着憤怒和懊悔。
姚半仙看着暗黃色的油燈,頓了片刻,又道:“唉,我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想想也慚愧,有些徒孫的名字到現在我仍然叫不上來。這事已經驚動他了,看來要把他擒住並非易事啊,我還真想看看他是誰,誰有這麼大的膽子?”
記恩頗有意外,一向高傲孤冷又好面子的姚弟竟然會主動承認自己的錯誤,這乾坤派耗盡了姚弟一生的心血,眼看就要被那“潛伏者”弄得血本無歸,別說是姚弟了,換做任何人都接受不了……
他安慰道:“姚弟不必太過自責,事已至此,也只能順其自然,只要有我們在,這乾坤派就不會亡。”
其實姚半仙做事一向謹慎細微,在初創乾坤派之時,經過他層層考核選拔,向天他們八人在眾人之中脫穎而出,他們八人不僅尊師重道、品行端正,在江湖上除惡揚善,為人行俠仗義,留下了“君子八劍”的美譽,乾坤派在武林中才得以立足,迅速成長為中原邊陲第一大派,可謂是得意春風迎滿面、半世逍遙傲江湖。
然而越是在春風得意之時,姚半仙做事也越沒有章法,與其說是他糊塗,倒不如說是野心作祟。
為了達到稱霸中原的目的,姚半仙不聽記恩和“君子八劍”的勸說,大肆招攬徒孫,乾坤派一度人滿為患。
俗話說,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他乾坤派看似兵強馬壯,其實魚龍混雜,多數是一些雞鳴狗盜之輩,後來經過一場大清洗,近一半的徒孫被逐出師門,但被玷污過的東西豈能明凈如初?
雖說姚半仙為人謹慎,但酒後卻把持不住自己的言行,有一次在建派的慶典上,有徒孫問他,本派有一本修仙奇書為鎮派之寶?
在眾目睽睽之下,姚半仙竟與這位徒孫勾肩搭背,稱兄道弟了一番,說道,那是當然,此等奧妙的古書只有我乾坤派才值得擁有,隨後他卻踢了那徒孫一腳,喝道,你想學么?
那徒孫被嚇得當場跪地認錯,酒醒后,多疑的姚半仙把那徒孫趕出了乾坤派。
事後姚半仙向徒孫們解釋說,這都是他酒後胡言亂語,當不得真,他告誡徒孫們,誰要是將此事亂說出去,他可就不客氣了。
但被他趕出去的那名徒孫豈有不說的道理,就算那名徒孫不將此事傳出去,這世上也沒有不漏風的牆。
……
夏宇龍接著說道:“方才記恩爺爺說那人被救走了,我想他一時半會也不敢回來,我們不如趁此機會查明他的身份。”
姚半仙大喜,說道:“這是個好辦法,我馬上叫徒孫們在院內集合,清點人數。”
夏宇龍阻止道:“爺爺,萬萬不可,此事我們要做得不動聲色,人越少知道越好。”在這件事情上他想得更長遠一些。
姚半仙搓着唇上的八字鬍,沉思片刻,說道:“嗯,有道理,我明白宇龍的意思,但若是貿然去查房,也會驚動到徒孫們,引起他們的懷疑,如何才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他一臉正色地看着夏宇龍問道,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夏宇龍的想法。
夏宇龍轉過身來,看着藍芯道:“芯兒,這得靠五鬼前輩相助了。”
藍芯點着頭,打起了心語,只見一道水藍色的光點從她胸口溢出,落地瞬間便幻化成了水鬼。
水鬼走上前來,嘿嘿笑道:“少主,找我有何事?”
夏宇龍把自己的想法說給了水鬼聽……
水鬼又嘿嘿笑道:“得了,偷窺之事您算是找對人了,這事保證辦得妥妥的……”說著,他一躍而起,化作了星點向窗外飄逸而去。
記恩突然想起了什麼,急道:“還有一件事我沒告訴大家,方才去追那潛伏者回來時,我見大天二在側門附近的亂石堆里四下亂竄,也不知道它在找什麼,當時急於想知道你們這邊的情況,沒有過分在意,現在想起來覺得挺蹊蹺的。”
德康點頭:“是的,我也看見了。”
張仙眼前一亮,說道:“我們得去看看,怕是會有新的發現,會不會是潛伏者留下了什麼?”說著,便拉着藍芯要出門。
夏宇龍上前阻止道:“千萬別去,能會引起黑衣人的警覺,我們在明他們在暗。”
藍芯問道:“那如何是好?”
夏宇龍打開房門,吹響了口哨……
大天二從黑暗中竄出,飛快地奔進了屋內,對夏宇龍親熱一番,一陣香味迎面撲來。
夏宇龍道:“大天二身上有夜來香味道……”
說著,他又仔細地聞了聞,感覺香味不如上幾次那般濃烈,他眉頭微皺,很難將黑衣人與夜來香聯繫起來,他沉思片刻,仍然不得其解。
藍芯問道:“哥哥,有什麼新的發現么?”
夏宇龍搖了搖頭,回道:“我也覺得納悶,大天二向來對香味敏感,為何它身上會有夜來香的味道,前段時間我也有所察覺,我覺得此事蹊蹺……”
話說間,一道亮光突閃,水鬼輕飄飄地落在了八仙桌上,
他“嘿嘿一笑”,向前翻了個筋斗便從桌上跳了下來,說道:“我查看了所有的房間,唯獨發現東廂房第十八號床被褥凌亂,床上還有餘熱,但人已不見蹤影,旁邊的幾個小夥子酣睡如牛。”
記恩驚道:“那號床睡的正是向地的十二徒弟孫有望啊,平時里他很少練功,對一些花花草草倒是在行,你說這一個大男人不愛舞刀弄槍,卻愛種一些花花草草。”
夏宇龍整理了思緒,恍然大悟,說道:“我想起來了,總算有了些眉目,大天二身上的香味十分濃烈時,第二天必會招致黑衣人的攻擊,夜來香的味道是在給黑衣人提供一種暗示。”他看着水鬼,“前輩,你聞聞大天二身上,他的被褥里有沒有這樣的味道?”
水鬼揉捏着大天二的雙耳,嗅了片刻,說道:“正是這味道。”
夏宇龍輕嘆一聲,說道:“這就對了,這孫有望一定與黑衣人有脫不了的干係。”
姚半仙“哼”了一聲,把拳頭狠狠地砸在了八仙桌上,怒道:“這龜孫子入派較早,平時看着病怏怏的,為了他那肺癆病,耗損了我不少真氣和丹藥,唉,我真是看走了眼。”
張仙氣道:“爺爺平時待他不薄,他卻恩將仇報,下次見到他我絕不饒他,真是氣死我了。”
記恩問道:“姚弟,接下來我們又該如何?”
姚半仙看着八仙桌旁邊的兩桶水,回道:“唉,事已至此還能怎樣,像你說的順其自然,走一步看一步吧,要不還能把那孫有望抓回來給殺了不成?”
水鬼憤憤地道:“你們為何這般沒主見,就讓我們五鬼替你們去把那小子給抓回來,容你們處置便是。”
德健怒道:“對,讓我們去把孫有望抓回來交給師公處置,為龍古鎮的鄉親們和死去的師兄弟們報仇,為我乾坤派討回公道。”
德康也道:“我乾坤派被他搞得烏煙瘴氣的,師公,此人心腸毒辣,絕不能留活於世。”
德忠、德心齊聲嚷道:“此事絕不能便宜了他!”
四人義憤填膺,迫不及待的要將孫有望“繩之以法”。
姚半仙捋着下巴上的山羊鬍,右眼角上的彎白眉一抽一抽的,他一臉的鐵青,一言不發,對接下來的事情已經有了盤算……
片刻,他向夏宇龍看去,想聽聽宇龍的意思,看看兩人的想法是否不謀而合?
夏宇龍領會了姚半仙的意思,他走上前來,急道:“水鬼前輩,您可別在這裏煽風點火了,先回到冥火球中去休息,接下來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水鬼拱手應“是”,瞟了姚半仙一眼,說道:“如果其他人與我說這樣刺激的話,我會跟他急,但是少主說的我什麼都聽。”說著,便化作一道光,進入了藍芯體內的冥火球中。
夏宇龍看着德康他們四人說道:“我自然理解你們的心情,我也何嘗不想那孫有望給抓回來,經過此事,黑衣人定起了警覺,如果我們莽撞行事,只會自投羅網,此事還得從長計議,爺爺自會有安排,我們要做的是沉下心來等待時機,我想用不了多久,就會徹底剷除黑衣人之患。”
姚半仙“嗯”了一聲,點頭表示贊同:“宇龍說得沒錯,越到這個時候,我們越要沉住氣。”
記恩也道:“沒錯,這時候千萬不可自亂了陣腳。”
姚半仙掐指一算,此時正是寅時,時間不能再拖了,他看着德健說道:“其他不可多想,眼下最緊要的是把你師父救醒,往後的事情就變得容易多了!”
德健道:“還請師公明示,我四人定當全力以赴。”
姚半仙吩咐德健四人到伙房取來一個小型爐灶,爐灶中生起了炭火,爐灶上架起了一口鐵鍋。
待鐵鍋被燒紅時,姚半仙用木勺子將桶中之水舀進了鐵鍋中。
那些水還未進入鐵鍋底部,便在鍋壁上化作了絲絲縷縷煙霧。
姚半仙連試幾次,水依舊這般,他思索片刻,舀了一瓢水向半空中拋灑而去。
暗黃的油燈下,勺中的水如雨點般散落,水滴在青石板上如珍珠般跳動,隨後在石板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姚半仙俯下身去,用手觸摸了青石板,青石板乾燥如初,並未被雨水浸濕的痕迹,他臉上漸露喜色,哈哈笑了起來,連說了幾聲“妙極!”
姚半仙搓着唇上的八字鬍,又沉思片刻,吩咐記恩在衣櫃的寶箱中取來一個銀制器皿,他把水舀進了器皿中。
突然,器皿中的水沸騰起來,卻不見有任何水氣冒出,過得片刻,器皿中的水位逐漸下降,那沸騰之水也不知所蹤了。
在場的人都默不作聲,驚訝地看着這一單接一單的怪現象,均以為姚半仙是在耍把戲、找樂子。
通天眼中夏宇龍也看不出任何端倪和異樣。
半晌,姚半仙如釋重負地長嘆一聲,點着頭笑道:“這正是水之精靈,從萬水之中分化而出,難怪它們會有違常理,能在山巔之上流淌,其實水是有生命的,它們可是萬物之靈。”
記恩問道:“此話怎講?”
姚半仙道:“方才你們也見到了,這水遇火便化、遇石便融、遇銀便無,不管它們遇到什麼,都會消散於無形,但在這三界之中,萬事萬物終歸金木水火土五行,逃脫不了相生相剋的宿命,你們看,唯獨這木桶能固其根本,俗話說一物降一物,這便是無根之水、無本之木啊。”
記恩笑着問道:“難道這就是水生木之精要麼?”
姚半仙點着頭回道:“記恩哥總算有些開竅了,‘無根之水潤萬物,滌盪紅塵擾是非,靜候黃昏一杯酒,夜來涼風滿乾坤'……三界之中哪有說得清楚的事情,一切因果好壞由紅塵而起,也由紅塵而落,好便是壞,壞亦是好,無根便是有根、有根亦是無根。”
記恩撓着頭說道:“我雖然聽不懂這其中的深意,但卻聽出了佛家禪語的味道,你平時很少說這些繞彎子的話,呵呵,姚弟為何變得這般婆婆媽媽的了?”
姚半仙白了記恩一眼,道:“儒釋道本是相通的,你又哪裏懂得這其中的深意,我這是有感而發,才悟出了這麼多,其他人我還懶得多費口舌呢,我有種強烈的預感,在不久的將來我將會飛升成仙……”
記恩“嘖嘖”幾聲,笑道:“還成仙呢,整天做着成仙夢,等把向山救醒后,再把自己的身體治好才是真的。”
姚半仙冷“哼”一聲,道:“在孫子、孫女的面前我不與你計較,時間可不等人,寅時一過,又要等到明天了,馬上給我幹活去。”
此時,東方的天際上出現了一絲魚白肚,明暗交替中,幾道詭異的幽藍色之光消失在龍古鎮上空。
夏宇龍身上的蛟龍眨了眨眼,又沉沉地睡去了,他心裏一驚,頓感胸口一陣悶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