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重騎的輓歌
忽然,黑暗的天幕裂開了一條縫,像明快的刀在布幔上哉過,天幕頓時被扯成了幾片。像一片巨大的瀑布,雨從縫隙傾泄而下。
雷在低低的雲層中間轟響着,震得耳朵哦嗡作響。閃電用它那耀眼的藍光,划,破了黑沉沉的天空。照亮了在暴雨中一雙雙驚懼不安的眼睛。一剎那,電光消失,天地又合成一體,一切又被無邊無際的黑暗吞沒。
王世充拚命眨着眼睛,被狂風吹得如噴泉一般的雨水打在臉上、眼睛裏,他連對面的人影都看不清。四周也聽不到別的響聲,只有震耳欲聾的雷聲和淅瀝嘩啦的大雨聲。
他手中的戰刀越抓越緊,就如他的心越來越緊一般。面對這突如其來暴雨雷電,王世充心裏唯一想的是:難道是自己選擇錯了真命天子,上天發怒了?上天是在用咆哮憤怒的吼聲,警告正在幫助天佑帝的人。今天我會死在這裏么?
王世充突然後悔了,要是當初他堅持投奔安樂帝,也許今天就不會遭到上天的懲罰了。他最初是想去投奔洛陽的安樂帝的,而今天他以南軍將領出現在戰場上,完全是拜張銳所賜。
張銳在清理番州戰區時,王世充嘴裏說留下其實是想走。但他想,手中沒有軍隊,一個人回去也得不到重用。所以,他想帶着自己的本部人馬走,至少帶走一部分人。
然而,世事難料!就在他自以為瞞過了張銳,可以順利帶着人逃走時。卻在路上被游騎給截住了,他也被抓了起來。幸好,張銳沒有殺他。只是將他軟禁了兩個月,然後釋放了他。
他離開番州,進入雍州時,聽聞陸柯率五萬人突襲南京,大破北軍十餘萬人,並把南王也給抓起來的消息。就改變了主意,轉道去了上都。
他回去參戰鬥不是特意要支持誰,只是想利用這個機會得到進一步升遷。根據當時的局勢,他認為安樂帝可以獲勝。一是,安樂帝有太子之名,是名正言順的皇帝繼承人。二是,三王都支持安樂帝,各世襲家族支持安樂帝的也比天估帝多。第三,也最重要的一點,安樂帝一方的人馬比天佑帝多,取勝的把握更大。
只是南京一戰,改變了他的想法。他發現。安樂帝一朝的支持人數雖多,卻是一盤散沙。與之相比,去投奔天估帝更加保險些,於是他去上都。
他到達上都時,因南軍各個主力軍團的將領都已無空缺,便被太尉委任為南軍十二軍團的少將副軍團長。十二軍團雖是從乙等軍團改編而成,他軍銜仍是少將,但職務升遷了一級,只要以後稍立功勛,軍銜自然會得到晉陞。他感覺滿意,也為自己的明智選擇感到自豪。
後來的戰事基本對南軍有利,王世充對未來更加充滿信心。特別是這次的攻勢,使得北軍倉皇而退,十二軍團也跟隨在己方兩個主力軍團身後向北發起進攻。今天他又被派來支援八軍團,一切都非常順利。眼看戰功就要到手,軍銜、爵位也指日可待。
可就在這個時候風雲突轉,老天爺發怒了!他望着黑暗中不時戈過的電光,擔心下一道雷電就會劈在自己身上。對上天的恐懼,甚至讓他忘記了北軍重騎兵的威脅。
他戰戰兢兢地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雷聲漸漸小了,雨勢也轉弱了,視線也在逐漸恢復了,王世充一顆高高懸着的心,才落下肚。
隨着白茫茫的水霧消散,王世充也能看見周圍部下的身影。而後十米、百米、千米外的景象也逐漸清晰起來,當王世充能看到數?外黑壓壓的一片北軍重騎兵們,這才想起危險還沒有過去。
“長槍隊列隊上前;強弩營準備射擊!”王世充一遍遍向著混亂不堪的部下們叫嚷。一邊叫,一邊在心裏暗念:完了,完了!即使今天沒有死在老天爺的手上,也會死在北軍重騎的鐵蹄下。難道這就是我的命運?!
“將軍快看,那群重騎兵沒在移動。”就在王世充手忙腳亂地指揮部下列陣時,身邊的副官突然對他喊道。
“呃?”王世充經過副官提醒。仔細一看,果然數千北軍重騎兵一直停留在原地。他們為什麼不衝過來?難道,
王世充看了看腳下,只見地下的積水已經快淹到他的膝蓋。而且隨着從高處不斷流淌彙集而來的雨水。河灘上的積水越來越深。“天不亡我!”王世充緊握雙拳,在心裏大聲呼喊。
“傳令下去,全軍立刻離開河灘轉向高處。”劫後餘生的王世充興奮地滿臉通紅,大聲對副官下令。
接到命令后,正在河灘上的南軍十二軍團左師九千人以及八軍團總部連同後勤隊的二、三千人,向著丹水北岸的高地上轉移。
王世充也在侍從官的攙扶下。高一腳低一腳的在齊膝深的水中趟行。突然左師師長廖鑫在水中蹦醚着跑過來。對他叫道:“將軍,敵軍重騎兵們被泥地積水給困住了,現在正是全殲他們的大好時機。”
王世充聞之一愣,然後大菩。他開始只想着趕快離開北軍重騎兵的衝鋒路線,沒有想過反過來將他們一網打盡。廖鑫一句話提醒了他。大功就擺在眼前,不取豈不是對不起上天對我的厚愛?這時他全然忘記了之前在暴雨雷電中的擔驚受怕。又覺得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其實是上天在幫助自己榮立功勛。
重騎兵的板甲雖然能防箭,但在五十米內,強弩和複合弓都能將其射穿。只是在一般情況下,以王世充現在手中的兩個強弩營。只能對已衝鋒起來的數千重騎兵實施一次有殺傷力的齊射,根本無法阻擋其前進。然而,現在北軍重騎兵被困住了。動彈不得了,成了活靶子了。一千多強弩手,可以輕鬆將他們消滅。
“好!很好!你立即去安排薦弩營出擊,一定要抵近射擊,一定要全殲他們!”王世充激動地揮舞着雙手。對廖鑫下達命令。
“是!屬下一定完成任務。”廖鑫也是雙眼放光,如此輕,剛祜戰功的任務再宗成不了,你不如找塊臣腐撞死得
就在廖鑫轉身想要去集合強弩營時,突然從困住北軍重騎兵的河灘北邊的高地上傳來號角聲。
副官聽清楚號音后,向王世充報告:“將軍,我們的斥候發現西邊又來了一部分敵軍的步兵。”
“混蛋!該死!他們怎麼還有步兵在跟進接應?”王世充心情突然從大喜轉為大悲,他一把推開攙扶着他的侍從官,忍不住叫罵出聲。
“將軍我們該怎麼辦?”廖鑫也急了,眼看將要到手功勞,又要飛走,換成誰也不願意。
王世充叫罵兩聲。便冷靜下來。他指着號角傳來的那處高地,對廖鑫說:“現在河灘上的積水越來越深,敵軍步兵要接應他們的重騎兵脫困。就必須要搶佔那處高地做接應點。你現在立即率一個團上去據守,一定要給我守住了。”
廖鑫問:“將軍,要是來的敵人步軍人數太多怎麼辦?”
王世充想了想,說:“你把整師人都帶上去,打退敵軍后,就從高地上派強弩營下河灘去收拾那些重騎兵。不過,首先你要不惜代價守住高地,即使戰至一兵一卒也能後撤。不然,休怪軍法無情。”
“是!屬下即使戰死也絕不會後撤一步。”廖鑫也知道今日成功與否,全在那處高地的得失。王世充既然把全部能作戰的人都給了他,也不容他有失。
這邊廖鑫帶着十二軍團左師的九千餘人向著那處高地跑去,那邊邱然也帶着五千餘北軍步軍向著那處高地進發。兩方人馬幾乎同時到達高地,一場激烈的混戰就在高地上展開。邱然的人數雖少。但皆是北軍精銳,廖鑫的人數較多,但其間良莠不齊,雙方交戰一時無法分出
負。
在邱然與廖鑫交戰時,荀昊正帶着疾風大隊趕來。在剛才的那場大暴雨還沒有下之前。荀昊就派人去通知邱然一定要加快行軍速度,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與重騎兵會合。然後他又分別派人通知四軍團的曹信和在後面待命的吳平。請曹信加緊對南軍八軍團的進攻,一定不能讓南軍八軍團有喘息的機會。並讓吳平帶領輕騎兵也趕上來,他要不惜一切代價營救劉子成和重騎兵們。
在剛才的大暴雨中。雖然荀昊和他的部下們視線也受阻,但他們並沒有停下。他們在電閃雷鳴中,緩慢地向前移動。雨勢稍他們就加快速度趕了上來。
二十幾分鐘后。他們遇到了一群剛剛敗退下來的北軍步軍。“你們的邱然將軍在哪兒?”荀昊認出這部分步軍是邱然的手下,便大聲詢
“荀將軍,邱將軍已經戰死了。”一個中校營長,回答了荀昊的問題。
“怎麼回事?”荀昊又急又怒,喝問道。
“與將軍分兵后,邱將軍就帶着我們加緊趕路。即使在剛才雨下得最大時,我們也在跑步前進。不過,等我們看到劉將軍的重騎兵時,敵軍也與我們相遇了。邱將軍帶着我們與敵軍展開搏鬥,只是敵軍人數眾多,加上我們一路跑來體力消耗太大,最後沒有能堅持住,邸將軍也戰死了。”那個中校營長一邊抹着臉上流淌的不知是眼淚還是雨水的痕迹,一邊訴說著剛才的戰鬥情況。
“你們在哪兒與敵軍遭遇的?”
“就在那兒。”中校回頭指着千米外的一處高地,哽咽着說,“剛才我們就在那兒與南軍交戰,邱將軍也戰死那高地上。你們要是早到一步就好了。”
“劉將軍的重騎師在什麼地方?”荀昊站立的地方看不到河灘,他也看不到劉子成等人的身影。
“就在那處高地的南坡下面,劉將軍的隊列的側方距離那處高地只有五百餘米的距離。”那名中校在剛才的交戰中,顯然注意了河灘上的情況,十分準確的說出了重騎師現在的方位。
“那麼,高地上南軍有妾少人馬?”
“大約一萬人左右。”
“重騎們還能行動嗎?”
“應該不能,下官沒有看見他們在移動。”
“好!你立即集合步軍,等會兒我們一同再發起進攻。”荀昊望着那處高地,咬着牙向那中校下達命令。
“可是”中校猶豫了一下,說,“可是剛才的遭遇戰,我們已經吃了虧,現在南軍已經做好準備,我們現在再攻,恐怕還是攻不下來。”
“攻不下來也要進攻。”荀昊瞪着中校。喝問道。“中校,現在我們的七千餘同袍戰友正等着我們去營救,我們能眼睜睜看着他們被敵軍殺死而置之不理嗎?”
那中校也是個血性漢子,被荀昊這麼一問,粗紅着脖子叫道:“好!既然將軍要攻,下官捨命奉陪。”
在那名中校去集合敗退下來的步軍時,吳平也帶着輕騎兵趕到了。荀昊簡單向他說明了當前的情況,吳平也請求出戰:“將軍,請允許下官所部也參加進攻。”
荀昊搖搖頭說:“不,你部充當預備隊。”
吳平急着叫問:“為什麼?”
荀昊解釋說:“現在還在下雨,地面泥濘濕滑,騎兵根本無法衝鋒。你部就算上去,也沒有多大用處。”
吳羊不服氣地說:“那將軍所部也是騎兵,為什麼能參加進攻?”
荀昊望着那處高地。說:“據敗退下來的步軍說。在那處高地上有近萬敵軍,就算在剛才的作戰他們也有損傷,我想他們的人數至少也有六、七千人。我們的進攻人數太少,恐怕沒有效果。所以,我決定我的疾風大隊全體人員下馬充當步兵參加進攻。”
“這怎麼能行?你”吳平一聽急了,雖然飛騎軍游騎不時也會下馬參加地面作戰,但在張銳當游騎團長時,就加入了這方面的元練。他沒有聽說過彪騎軍游騎也類似的刮練。騎兵沒有經過刮練就參與地面作戰,純粹是在找死。他正要出言勸阻,卻被苟昊打斷。
“吳團長,現在不是爭論的時候,你服從命令吧。”荀昊又何嘗不知讓游騎下馬參與進攻是愚蠢剔…之,但這也是無奈之舉。只要今日能救出重騎兵們,即公曰。與麾下的游騎們都戰死也值得了。
“是。”吳平見荀昊決心已定,只好心有不甘地接受命令。
十幾分鐘后,中校將步兵重新集合完畢。在發起進攻前。荀昊將吳平叫到身前。悄聲對他說:“萬一,我是說萬一,這次進攻失敗了,你就帶着輕騎撤退吧。”
吳平變了臉色。吼道:“下官豈是貪生怕死之徒”
荀昊拍拍他的肩膀,說:“不是因為你怕死,而是多為遂候殿下留下一些騎兵吧。即使今天我們敗了。也不見得就會輸掉整個戰爭,今後作戰少了騎兵怎麼行呢?”
“將軍”吳平一時難過得說不出話來。他清楚荀昊的話里的含義,這次進攻未果。荀昊不會再回來了。
吳平看着三千餘下馬拿起步軍武器疾風大隊和三千餘邱然的步軍,在荀昊的帶領下朝着高地衝去,頓時淚流滿面。他對着荀昊的背影,鄭重地行了個軍禮。此刻。荀昊在吳平的心目中地位,足矣與前上司張銳相提並論。他們都是他值得尊敬的人,也都是只值得他追隨的人。
在荀昊發起進攻的同時,王世充正接到石泰傳來的命令。石泰的命令上說,北軍四軍團正在拚命進攻,八軍團的部分陣地已經有所動搖。讓他火速派出援軍,到前面支援。
王世充看到這份命令,氣得幾乎罵出聲來。石泰讓他帶着不足萬的部下去阻擋北軍重騎兵的進攻不說,這時還要他再抽調援軍去支援八軍團。這是人能下達的命令嗎?***,逼急了老子現在就帶人先把他殺了,再向北軍投降。
當然,他也只能腹誹幾句,暗罵石泰的祖宗。忍了又忍,才向石泰派來的傳令副官解釋說;自己麾下左師正與從西邊趕來的北軍援軍交戰,實現無人可以派出。並建議石泰的副官,如果前面確實需要支援,就把八軍團總部人員和後勤人員調上去。
石泰的副官見王世充確實無人可派,才悻悻離去。
石泰的副官剛剛離開,廖鑫的傳今兵又來求援。說廖將軍網打退了北軍步軍的一次進攻。接着又有數千北軍的輕騎和游騎趕到。現在高地上還能夠作戰的人只有五、六千,廖將軍擔心兵力不足,請將軍火速派出援軍。
王世充聽罷大怒,對着傳令兵怒吼道:“去告訴廖鑫,要人沒有。要是他敢丟了高地。就別活着回來見我。”
廖鑫的傳令兵倉皇離去,王世充仍是怒氣沖沖,在原地轉着圍兒。現在到處都需要援軍,他又不會撒豆成兵,哪兒能憑空變出援軍來?他甚至想下令,讓河南岸的那個師渡河過來。可是回頭看看變寬許多並打着漩兒的河面,就放棄了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他正急得團團轉。副官為他出了一個主意:“將軍,屬下認為,北軍之所以如此拚命的進攻。就是為了要營救他們的數千重騎兵。只要我們將其消滅,北軍自然會敗退而去。”
王世充瞪了副官一眼。沒有好氣地說:“我手上要是還有多餘的兵力。這還用你說這些廢話?”
副官手指着八軍團的後勤人員,對王世充說:“將軍,難道用那些人不行?”
“他們?”王世充氣急而笑,說,“你難道不知他們都是伙夫、馬夫、車夫?在沒有強弩的情況下,他們能夠殺死身披着重甲的北軍重騎兵?”
那副官笑了笑,說:“何須用強弩?現在北軍的重騎兵被困住不能移動,只需派這些人用長槍或是長竿將重騎兵們捅下馬。落馬的重騎兵大部分站不起來,只能被活活淹死。剩下極個別能站起身來的,又身穿着重甲行動也快不起來,只需用繩索就能將其收拾了。”
王世充聽罷副官的建議豁然開朗,撫掌稱讚此計甚妙。並對這個名叫田瓚的少校副官專目相看,心想此人可用。
商議妥當,王世充命田瓚去把那些可用的後勤人員集合起來,共得二千三百餘人。他大聲對着這些伙夫、雜役們喊道:“八軍團的將士們,你們雖然平日乾的是後勤雜事,但你們畢竟也有軍籍在身,你甘都是軍人。今日之戰已到了生死時玄,成則我們可共享富貴,敗我們則死無所葬。你們難道想白白而死嗎?”
一個伙夫問:“將軍,我等平日安心瑣事、缺乏元練,又沒有合適的武器,我等現在又能做什麼?”
王世充指着遠處那群北軍的重騎兵,高聲地說:“你們雖不能直接與敵作戰,但可以去消滅他們。你們可以找些長竹竿、長槍或是繩索。每數人一組,每組對付一個敵人重騎兵。把他們拉下馬。重騎兵盔甲沉重,只要落馬掉入水裏,還不是死路一條?軍功,現在機會擺在你們眼拼了,就看你們能不能拿到。”
王世充提到軍功,就這些後勤人員興奮起來。他們雖然也有軍籍,但幾乎沒有出戰的機會,更別說有輕鬆殺敵的機會了。眼下這個。機會實屬百年難遇。平日有這等輕鬆獲取軍功的機會,也輪不到他們去掙。這時,不多斬些首級,豈不是對不起上天的厚愛?
受軍功刺激的二千餘後勤人員積極行動起來,他們紛紛尋找適合的武器,在田瓚的帶領下,奔着北軍重騎兵的被困地而去。
此時,劉子成和他的重騎兵們被困近一個小時,高地上的戰鬥他也看見了,看見己方的步兵敗退而去,劉子成等人已經有了死的覺悟。
積水的河灘上。地面鬆軟的程度超乎想像。超過千行的戰馬,不到一會兒,就陷落至馬的大腿部分,根本無法移動。重騎兵隊列橫排左右之間相距為一個馬身。前後排相距為三十個馬身。重騎兵們坐在馬背上,相互之間根本無法接觸,因此,也無法相互幫助脫掉重甲。
個別重騎兵想下馬去幫助同伴解甲,但無一例外都落入水中就無法站立起來,被活活淹死。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就如同一群被困的野獸,驚懼不安。
戰死,並不可怕。是他們將會毫無還手之力的被敵人殺死,這是軍人的敷火麒猙。當他們看見數千敵人,淌着齊腰深的水,向這邊走來時。都知道了自己的命運。有的仰天長嘯,有的蒙面而泣,有的喃喃自語。
當第一個重騎兵被那些後勤人員捅下戰馬時,歌聲從重騎兵們的隊列中響起。“無論面對風暴、雪花;無論面對太陽、星辰;無論面對塵土、鮮花。無論面對高山、平原,我們面帶微笑。我們是帝國的重騎兵,我們無堅不摧,我們指引勝利。即使我們到下,我們的身體永遠向著前方,前進帝國的重騎兵…”
重騎兵們一個個被拖下戰馬,一個個在泥水中被南軍的伙夫、車夫們斬下首級。但重騎兵們的歌聲沒有停止,一遍一遍的歌唱着,嘹亮高亢的歌聲回蕩在天際,化作他們最後的輓歌。
正在衝鋒的荀昊聽見了重騎兵們的歌聲,他冒着箭雨大聲對部下們呼喊:“前進。前進,衝上高地就是勝利。”
地面泥濘濕滑,大大減弱了北軍將士的衝鋒速度。高地上的兩營南軍強弩手。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向下射擊,使得北軍將士在衝鋒路上不斷有人中箭倒下。但一撥一撥的北軍將士,在重騎兵的歌聲中,在荀昊的鼓舞下。一直向前沖,有人身重數箭也在不斷向前衝鋒。
風化作戰鼓,鼓舞着每一個北軍將士的勇氣。
雨化作戰旗,指引着每一個驍勇的將士前進。
敵人利箭射來的地方,就是他們前進的目標。
終於有北軍將士衝上了高地,與南軍展開了肉搏戰。荀昊也踏上了高地的斜坡,他轉身大聲高呼:“前進將士們。我們就要勝利了!”受到鼓舞北軍將士,更加拚命地朝高地上衝來。
當面帶微笑的荀昊轉過身準備加入戰鬥時,忽然一支利箭穿透了他的胸膛。在他還沒有作出反應之前,緊接着又有十餘支利箭穿透他的身體。顯然南軍強弩手發現荀昊在北軍將士指揮進攻,把攻擊目此,鎖定在他的身上。
荀昊裏面到在了地上,他的視覺突然間變慢。天空中一顆顆落下的雨點,在他眼中彷彿變成了一顆顆被串掛起來的珍珠,在風中斜斜的搖擺飄蕩。他看到不時從他頭頂上方閃躍而過向前而去的身影,滿意地閉上了眼睛。
只是在臨死前,荀昊輕聲念道了一句:“真想看看藍天。”他曾不止一次幻想過自己戰死時的情景,雖然每次幻想的戰死地點不相同,但有一點是共同的,最後他都能看到美麗湛藍的天空。而今天的天空卻是烏雲密佈。他帶着這小小的遺憾離開人世。
荀昊死去不久,吳平也率領着輕騎兵加入了衝鋒。他明知自己這部分人馬加入戰鬥,也改變不了今日的戰局,但他無法眼睜睜看着同袍戰友一個個戰死而無動於衷。
在漸漸減弱的重騎兵們的歌聲中,吳平也倒在了衝鋒的路上,他麾下的輕騎兵只有數百人能衝上高地。
當高地戰事結束時,劉子成也迎來了最後的時刻。數個肥瘦各異的敵軍士兵來到他的馬前,在看到他胸前的軍銜時。一個個露出貪婪的目光。
劉子成一遍遍唱着軍歌,揮舞着手中的長捎,試圖與這不像是武士的南軍士兵進行最後的戰鬥。但他手中的長捎過於沉重,這玩意只適合端着衝鋒。根本無法像木杆長槍一樣揮舞自如。加之那幾個南軍士兵又分散在他的前後左右,躲避他長捎的攻擊,讓他徒勞地舞動了長捎數分鐘,也沒有殺死一個敵人。
不久。劉子成不小心,被背後刺來的長槍捅得向前傾,接着又被側面拋出的套馬繩套住脖子。他丟掉長捎,雙手緊緊地拉着繩索。他的力氣大,那個拉住繩索的南軍士兵根本無法將他從馬上拖下。不過,當其他幾個南軍士兵都去幫助拉繩索時,劉子成最終寡不敵眾掉下了馬背。
劉子成落入水中,頓時被泥水嗆了肺。他想張口呼吸,結果更多的泥水被他喝進肚裏。就在他神智迷離時,他感覺有人把他拉出水面。接着他的頭盔被人脫掉,他終於能呼吸到新鮮空氣。耳中也聽人在說:“嘿嘿,,咱們的運氣不錯,活捉了一個北軍的將軍。”
活捉?劉子成立馬棄醒過來,他猛地一使勁兒,掙脫了被抓着的雙手。
“別讓他撥短刃。”幾個南軍士兵同時撲上來,摁住劉子成。
劉子成力氣雖大,無奈穿着數十斤的重甲,還在齊腰深的泥水中,也無法發揮自身的實力,只能不停掙扎着。
糾纏中,劉子成張口咬在其中一個想拿繩索捆綁自己的南軍士兵手上。那人大叫一聲鬆開手退後,並對同夥叫道:“不行。這傢伙力氣
另一個人說:“算了,還是殺了吧。那邊有幾個人已經要過來了,可不能讓他們搶了這個人的首級。”
劉子成一聽他們要殺自己,頓時輕鬆下來。被殺總比被活捉強,他也不再掙扎。伸着脖子說:“來吧,快點殺了我吧。”
“殺就殺!”那個被他咬了手的南軍士兵,手拿着一把鍘草刀,走到他的身側。高高舉起了刀。
劉子成閉上眼睛,再次唱起軍歌:“無論面對風暴、雪花;無論面對太陽、星辰;無論面對塵土、鮮花,無論面對高山、平原,我們面帶微笑”
當王世充登上高地時,雨停了,整個丹水一線的戰事也停止了。高地上屍橫遍野,層層疊疊幾乎沒有空地讓他下腳。北軍將士的屍體,從高的一直連綿延伸到五、六百米之外,鮮血混着積水,夕陽伴着落霞,放眼望去彷彿整今天地都被染紅色。
王世充獃獃望着這片末日景象,耳邊迴響起北軍重騎兵們的歌聲。“我們是帝國的重騎兵,我們無堅不摧,我們指引勝利。即使我們倒下,我們的身體永遠向著前方,前進帝國的重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