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鬧鐘
裝好電之後,賀關在電工師傅拿到了水、暖氣和天然氣的聯繫方式,先後聯繫了他們。
得到的結果是暖氣和天然氣晚上就能通。
水還要湊合一天。
賀關看弄差不多了,回屋又想起來沒給樓冬藏醫用膠帶,又去給他拿膠帶。
他上二樓,剛想重複一遍第一次的問話,就看到這次樓冬藏人坐在二樓中間的地上。
那個卷着的床單竟然就是他一直以來的坐墊。
賀關:……
賀關好笑地問:“思考人生呢?”
樓冬藏閉着眼,臉色很差:“頭疼。”
賀關:“看書看多了?”
樓冬藏:“嗯。”
賀關:“我過去了。”
樓冬藏:“你既然是來照顧我的,就不要做多餘的事。”
賀關穿的運動鞋,步子不太穩——腿有點發抖。
這房子太大,他今天做的又全是體力活,現在腿肚子疼。
說這話時,賀關已經在樓冬藏面前蹲下來,低頭抓他的手腕。
樓冬藏下意識撤開。
賀關再次往前了點,靠得更近:“多餘?多餘你怎麼把紗布和碘伏攥這麼緊?給我啊?”
樓冬藏鬆開手。
賀關在他面前裁下一小段紗布,趁他不備,抓住他手指一裹一纏,接着低頭把嘴裏咬着的醫用膠帶粘上去,最後撕走沾着自己口水的一小節。
整個過程不超過十五秒,行雲流水。
樓冬藏:“……”
賀關滿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現在不是挺好?你不心疼你的手指,我還心疼呢,它幹嘛了你就把人家房頂掀了一半。”
樓冬藏閉目:“把手砍了就不用在意了。”
賀關彷彿沒聽到他話里多離譜一樣,見招拆招:“快個鬼,砍你的手我還得下去拿刀,我腿疼,麻煩。”
樓冬藏很瘦,連帶着手也是,瘦削得手與腕之間的窩都分明,皮彷彿蓋不住骨,要努力頂着皮膚掙扎出來。
賀關抓着他的手是唯一的溫暖。
樓冬藏嘴上這麼說,實際上動也沒動。
這是他這麼多天裏感受到的最暖活的溫度。
正常人得點病都會心裏發慌,樓冬藏失明兩個月,還只是自尊心強了點,完全可以理解。
他知道自己的試探到這裏就可以停止了。
至於眼盲?
那可不是自己一個剛來一天的人能問的。
賀關低頭說話時,溫熱的氣流打在樓冬藏的手背上,現在看手指包好,很快鬆開了他。
賀關欣賞了一下自己的成果:“包挺好,動動試試?”
樓冬藏嘴角繃著,沒懂。
賀關:“給點面子,老婆?”
樓冬藏極其明顯地皺起眉頭:“老婆?你瘋了?”
賀關:“我喊你。”
樓冬藏面帶戾氣:“誰是你老婆?”
即使他看不見,賀關依然臭屁地搖搖手指:“和我結婚了不就是我老婆?不是嗎,老婆?我可不是你的保姆,別搞錯了。”
樓冬藏:“……”
賀關繼續說:“我也沒有要對你好、圖你任何回報的意思,只是為了自己活得舒服點,懂嗎?不出意外我們會一起住很久,所以我只是為了自己住得舒服,自己身邊的環境好一些。”
他撓撓耳朵:“當然了,你懷疑我對你的人身安全有企圖也完全正常,我不會在你不願意的時候主動在你面前亂晃。”
賀關嘆了口氣:“喊你老婆只是為了強調一點。在法律上,我們既然結婚了,就說明我和你一樣是個人。至少你不會和一條狗結婚吧?”
“我知道你看不見,所以會儘可能告訴你家裏所有的東西,包括新增的、變更的,總之一切,畢竟這個家屬於你。我可以保證我對你做的所有動作只是出於搭夥過日子的正常關心。”
“你如果不喜歡……”
樓冬藏打斷他:“我如果不喜歡,你就不做了?”
賀關:“想什麼呢,強迫也得強迫你好好接受。我看誰能擋得住少爺我,我不能白乾活,必須什麼事兒都讓你知道,至少你不能在我面前頭破血流。”
賀關說完便不再開口,就維持着這個蹲着的姿勢看他。
其實這個口頭協議沒有必要。
因為樓冬藏才是弱勢的那一方。
他原本就只能接受被家族安排的婚姻,對着來到自己家的另一個陌生人說是。
現在這個口頭協議,反而是給賀關枷鎖。
要求賀關處處關照、照顧一個人,並且不含其他意圖。
樓冬藏很久才說話。
他問:“晚上吃什麼。”
賀關總算說明白一個要求,鬆了口氣:“魚片兒湯,石斑魚片的片,刺都沒有,賊好吃。”
樓冬藏:“石斑魚?”
賀關撐着下巴看他:“就那種土黃色,圓頭圓腦的魚,身上有石頭色的斑,應該是這麼才被叫石斑魚的吧。”
“反正長得挺喜慶,要是活着的時候把它扔砧板上,甩尾巴甩你一身腥水,得找那種剛死的,新鮮又不動,完美。”
他說話生動鮮活,總是噙着一點笑意,感覺是很受大爺大媽喜歡的那類人。
樓冬藏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想法,但就是這麼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