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玉麒麟四

第8章 玉麒麟四

“大帥!”金寶筆挺得站在會客廳門口,等着大帥的吩咐。

“進來!”大帥端坐會客廳正中,左右兩個侍衛,聲音不大,卻透着威嚴。

“文金寶!好大的膽子!”大帥沒抬眼皮,一句話嚇得金寶出了一身冷汗。

“是!”金寶終究沒敢再多說一個字,就這一個字,也是顫抖着出的口。

“算了,也念你一片孝心,那個叫白七兒的,放就放了吧。”大帥說的很輕,依舊沒有笑,金寶雖然慶幸,卻不敢出一口大氣。

“謝大帥!”金寶沒忘規矩,定了定神答道。

“文副官,你即刻啟程去趟BJ,這裏有滙豐行銀票五萬兩和一封信,送與我的老友王譽卿,他現在陸軍部任職,另有一把大彬先生供春壺,一併拿與他,他最喜歡這些。”

“還有一封信,和五萬兩銀票,送到倉南衚衕譚合肥家裏,記住,一定要去家裏,不許去總理府。”

“記住了嗎?”大帥語氣平緩,卻句句不容置疑。

“回大帥,記住了!”金寶始終筆挺地站在那裏,眼睛一動不敢動看着大帥,等着大帥下面的吩咐。

“嗯,辦完這些,去趟警察署,我已給松岩打過電話(譚苓貴,時任BJ警察署署長),去領那個叫白七兒的出來吧。”

“是,謝大帥!”金寶此刻想落淚,但是在大帥的會客廳,他是絕不敢落淚的,戎馬一生,大帥最忌諱男人落淚。

“去吧!”大帥吩咐一聲,金寶退了出去。

兩天後,金寶到達BJ,按大帥吩咐,一絲不差地辦完了交代的任務。王總長與譚總理,金寶是不陌生的,與大帥是北洋同窗,金寶跟隨大帥走動過多次。

譚總理收下禮物沒說什麼,只是意味深長得笑了笑,而王總長卻留下了金寶,他撫摸着大帥送來的大彬壺,看看金寶。

“文副官,恭喜,恭喜啊!”王總長這句話說得金寶摸不着頭腦,卻不敢問,只能保持立正,等待總長進一步訓示。

“知道中河(趙玉章)在信里寫了什麼嗎?”王總長笑着,眯起眼睛看着金寶,那眼神里似乎有種寒光,又似乎有種親切。

“屬下不敢過問!”金寶答道,趙帥府的規矩很嚴,金寶從來不多問不該問的事。

“讓我殺了你!來人!”王總長突然一聲斷喝。金寶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難道。。難道。。

“下了他的槍!”隨着王總長一聲命令,門外進來兩名衛兵,麻利得下了金寶的槍,一踢膝蓋彎兒,金寶跪在了地上。

“文副官,還有什麼想說的?”王總長撫摸着手上的紫砂壺,慢條斯理得問道,金寶卻感受到一陣寒光射到自己身上,那麼狠,那麼冷。

“回總長,文金寶追隨趙帥多年,趙帥讓金寶死,金寶絕無二言。聽從總長發落!”金寶回答得乾淨利落。多年走鏢,再加上這幾年追隨趙帥南征北戰,死人堆兒里打過幾個來回,此時雖然即將赴死,但膽氣是有的,況且他也從心眼兒里感激趙帥的知遇之恩,懂得“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只是他此時有遺憾,他忘不了此行的目的,忘不了師傅的心愿,還有師兄弟十幾條人命!

“好!有骨頭,像是中河教出來的兵!”王總長抬眼看看金寶,繼續撫摸着手裏的壺,眼神卻依然那麼冰冷,“你想不想活?”

金寶吃驚地抬頭看着王總長,此刻他懵了,大帥的信上究竟寫了什麼?他不敢問,

怎樣才能活,是他此刻最想知道的,兩人目光相對,金寶從嗓子眼兒里擠出一個字“想!”

“中河府同興鏢局李雙喜勾結新黨(同盟會分支,屬激進派),意圖武裝叛亂,按律當殺!”王總長說完冷笑了一下,金寶渾身打着寒顫,眼裏滲出了淚水,他不相信師傅會參與什麼政治活動,那一直是師傅的大忌,但即使真的師傅這樣做了,他也寧願死的是自己。

“只是眼下時局正亂,公開處決不妥,暗中除掉最好!”王總長話鋒一轉,說的還是那麼平靜,但在金寶聽來,每個字都像一顆子彈一樣打在心上,金寶此刻大口喘着粗氣,眼淚不住得流。

“趙帥有意提攜你,派你完成此項任務,他也知道,那是你師傅,讓我幫着勸勸你。”王總長冷冷看着金寶,一手拿下紫砂壺蓋兒,另一手在邊沿兒輕輕摩挲着,似乎正在說一件極其輕鬆的事,壓根兒不會牽扯到什麼人命,如果不是那雙陰冷、嚴峻的眼睛,這儼然就是一位安詳的老人。

“金寶恕難從命!願聽從發落!”金寶垂下頭,他是無論如何不能去打師傅主意的,動動心思也不行。

“那你得死!拉下去,斃了!”兩名衛兵拉着金寶往外走,金寶頭也沒回一下。大丈夫,何懼一死!

到了後院,金寶緊閉雙眼,等待最後一刻。此刻他心如刀絞,不是他怕死,他想到了兩個姐姐,想到了師傅師娘,也想到了死去的父母。

“砰!砰!”兩聲槍響過後,奇怪的是金寶並沒感覺到疼,身後卻傳來王總長“哈哈”的笑聲。

金寶順利通過了趙帥的考驗,一年半后,追隨趙帥到了BJ。至於原因嘛,就兩條,不貪財,重孝義。趙帥給王總長的信上寫了什麼,當晚王總長也告訴了金寶,就是一張白紙,考驗金寶的手段是趙帥與王總長電話商定的。

金寶很慶幸,如果當時他好奇打開信,帶走了十萬兩銀票,或者接受任務,對師傅動了殺心,恐怕當晚他就真的被槍斃了。

白七兒也被順利放了出來,回到了中河府,只是他的肺病越來越重,只給老娘盡了兩年孝道,就撒手人寰了。

臨終前,白七兒把李雙喜和金寶叫到了中河府的家裏,拿出玉麒麟,並說出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當初盜中河王陵的,是美國人詹姆斯,他最初想盜的是最大的一座中河王陵,也就是第一代中河王劉諶陵,可又不敢貿然行動,就找到了趙玉章,那時候趙玉章是北洋新軍統帶,靠着英美扶持。

趙玉章本對此極力反對,一來在自己的老家兒盜墓不吉利,二來對這種賣祖宗的事,趙玉章也從心眼裏瞧不起。偏偏那時候清廷捉襟見肘,軍餉一欠就是大半年。趙玉章身邊有個謀士,也是本家侄子,叫趙福,就勸趙玉章應了這筆買賣,再黑吃黑截上一道,既可以解軍餉燃眉之急,一旦出了事,也可以全推到詹姆斯身上,同時提了兩點,一是不盜劉諶墓,太招搖,這才選定劉諶的孫子,劉珺墓,二是得手后,雇本地亡命徒劫鏢,北洋軍協助,得手后連帶這幫劫匪不留一個活口,這樣進退自如。好一個陰險毒辣的計謀!

就這樣,趙福找到了白七兒,許給白七兒五千現大洋,在詹姆斯和康老蔫兒聯手盜陵后,劫了這趟鏢,可白七兒哪裏想到,剛得手,後邊槍聲就響了起來,白七兒手下三十幾個弟兄,連同詹姆斯、康老蔫和鏢師、趟子手,沒留一個活口。白七兒當時也不知道是嚇傻了還是貪財,掀開一個箱子,抓起一個物件兒,就躲在一具屍首下,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天亮后,白七兒才看清開槍的是北洋新軍,打掃完戰場后,十幾個大箱子文物也被拉走。白七兒氣不過,可也不敢找趙福,怕被滅了口。就通過詩經村鎮的一個混混兒找到了趙福的弟弟,拐彎抹角打聽到了事情來龍去脈。白七兒又悔又恨,可能怎麼辦呢,胳膊終究擰不過人家大腿,打掉了牙也只能咽在肚子裏,當初被他拿走的那個物件兒,就是玉麒麟。

聽着白七兒的描述,看着玉麒麟,李雙喜和金寶相對默然。李雙喜恨不得現在就去殺了趙玉章,為死去的徒弟們報仇,哪怕是衝進趙府,殺他幾個兒女、貼己,也能解這股心頭之恨,可想想金寶的前途,李雙喜攥緊的拳頭在發抖,他兩眼含淚看着金寶,大笑一聲“命!”說罷奪門而出。

“師傅!”金寶此刻也是五味雜陳,一邊兒是養育自己的師傅,一邊兒是知遇自己的大帥,他後悔當初沒死在戰場上,後悔當初王總長沒斃了他,他寧願死的是自己,也不願意見到這一刻,此刻他唯一不後悔的,就是救了趙三小姐,無論何時想起,心中都有一種甜蜜。

“金寶,我也是要入土的人了,玉麒麟,是你的!”白七兒掙扎着扶在炕沿兒,滿眼含笑得看着要追出去金寶,是啊,此刻,他已了無心愿,可以安心地走了。

金寶沒有拒絕,一個月後,金寶向趙大帥提交了辭呈,理由是姐姐病重,需要照顧,這也是實話。雖然大帥極力挽留,奈何金寶去意已決,只得放行。趙三小姐似乎早就預料到會有這一天,沒有過多地挽留,只是在金寶臨行時送上了一封信,在金寶走後,默默哭了好些日子,在她的心裏,金寶已經住下了,不是說走就能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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