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神使所職
“如果您能聽到……
……
請……到我們這裏……
……
它？祂？要來了……
……
我們向您求救……
……
牢籠里的人們啊……”
……
天邊的輪月降到山頭，太陽初露頭角，天空的正中央被劃出一條天線，晨夜分明。
空氣中多了一絲清晨的濕氣，夜晚的水汽還未盡散，鄉間裏的馬車也不曾停歇。
穿過了安塔利亞的平原谷地，四周便都是成群的樹林，馬車行駛在樹林間，載着被清晨嚇醒的一位女子，只能聽到片刻鳥鳴。
“哈……”
然而這名女子，醒來時卻發現自己滿額大汗，腦海里的聲音依舊久久揮之不去。
那是一段蒼老而又嘶啞的聲音，聽起來就好像是在向著她求救，但又好像是在述說什麼事情，這樣的聲音，竟然讓她感到一絲毛骨悚立。
可是聲音終究是中斷且不連續的，她無法搞清楚聲音背後的意義。
究竟是誰在說話？是誰在述說這些信息？這些她都無從得知。
可是那些終究是夢中之語，興許只是一些幻聽罷了。
“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了呢……”女子不禁感嘆道。
她望向馬車外的那輪明月，今天的月兒大如盤鏡，只可惜夜晚悄然過去，她卻沒怎麼注意——因為她忙了整整一晚，這麼多天，她都在到處忙她的事情，就連走的時候，也沒有好好跟別人道別。
也許，這就是使命的重量吧。
而這一使命，就是“顛覆”。
她是名為阿麗娜的聖丹精靈，自古以來就承擔著守護諾瓦的使命；她是花神芙洛伊挑選的神明使者，遵循神明的旨意行事；她還是一名“試煉之人”，從她擁有“使者”這一身份起，就意味着神明給予她的試煉，已經開始了。
這其中的第一步，也是花神芙洛伊交給她的第一個任務，就是：
顛覆神明。
月兒漸漸從山間消沉下去，不知不覺間，天邊只留下了些許明星，太陽的光輝已經依稀可見。
她又望向天邊，眼神中透露着一點神性的光輝，金黃色的眼瞳彷彿要穿透那片碧藍的一切。
可是，她並不確定，並不確定她現在所做的，是否正確。
回顧這幾天來：
宣揚神明離去，蠱惑地方神官，支開護衛隊視線，還把安塔利亞聖樹之底的地牢給安上炸彈……
不客觀的說，她可謂是把壞事做盡了。
額……咦？是不是做的有一點過火？
咯噔咯噔咯噔……
馬車在泥濘的土路間穿梭，明明一路顛顛簸簸，卻打不斷她內心的思考。
她看向馬車窗外，從天色上來看，她剛才大概睡了有三個小時，不算太短，起碼是把一晚上的精力給補回來了。
阿麗娜從來到安塔利亞后，花了兩天兩夜的時間在安塔利亞組織起了一個龐大的“邪教組織”，而且所有成員都是“原花神神官”，這可花了她不少功夫。
神官都是一群頑固的人，說服他們還要管住他們的嘴，尤其困難——更何況是要他們反抗自己的神明。人心有的時候會像一盤沙子般渙散，有的時候卻也能像鑽石般堅硬無比。
只不過這對她來說也並非難事，因為，她身上擁有着一種獨一無二的力量。
那就是，神術。
準確地來說，是神力，
即所有神術的源頭，它，便是阿麗娜的法寶，是她最好的欺詐工具。
只要有了這種“實實在在”的神力，無論說什麼，那些神官都會相信。
也許神官們的信仰堅定不容動搖，也許他們頭腦靈活不易蠱惑，但是，所有的質疑都會在絕對神性面前毫無意義。
神官不是瞎的，他們對“神”這種東西敏感至極，只因如此才可輕易騙去，在此之上只要在多花些時間進行宣揚與鼓吹……
bingo！一個邪惡的黑暗勢力就此就形成了！
呼……好累好累！但又怎麼突然感覺特別放鬆？不過這一覺可真是睡了個爽啊——希望伊麗緹婭她們也能儘快成功吧！雖然花神大人對她說了不用擔心，不過還是會有點不安啊。
不過說來，應該也到了吧？
阿麗娜將頭探出車外，打量着四周的環境：緩緩行進的馬車，慢慢掠過青苔與樹林，樹蔭越來越茂密，現在已經徹底穿過了安塔利亞盆地，來到了盆地以北的山林中。
“這裏，就是我的第二步計劃了。”她喃喃着，嘴角浮現出淺淺的微笑。
一陣風飄來，吹進馬車，吹起她那別著白色小花的飄逸藍發，又穿過她去，吹到馬車前的馬夫身上，將他的那頂草帽吹開……
阿麗娜微笑地對着那位馬夫打着招呼：
“早上好啊，先生！今天的天氣又是一如既往的晴朗呢，就是太陽不太理想……你說，咱們讓這裏下場雨怎麼樣？”
馬夫眼神中透露着金黃的光輝，點了點頭，但一聲不吭。
“對吧！下場大的，讓所有人都欣喜！哈——有的時候，製造混亂還真不是件易事。可是呢，混亂最終會帶來安定，反過來說，長時間的和平只會放任個人的私心……想要團結，還是得靠一點契機才行呢！”
馬夫繼續點了點頭，但是，眼神中除了那點金色，似乎就只剩了麻木的氣息。
“對了先生，你知道洪水嗎？哎呀，我不是說普通意義上的洪水，而是一千年前的‘洪水’傳說啦，那個是真實存在的哦……不是，我怎麼老是這語氣……這傢伙明明已經什麼都聽不進去了……”
然而馬夫還是點了點頭，似乎他什麼都不會，只會帶着馬然後點頭。
“不對不對，這麼想的話一個人在馬車上可多無聊啊！這個人聊聊天哪怕是假的……咕！我怎麼總是這樣……”
阿麗娜說著說著，卻像是人格分裂了一般，一會兒反常地開朗，一會兒又回歸原狀。
而且這種語氣和聲調，讓她的腦海中逐漸浮現出一個嬌小的身影，不止一次……
那位，花神大人……我不會是被神明附體了吧……
她撫了撫自己的眉心：“最近太累了嗎，還是多休息休息吧……”
……
……
說到花神，這位小小的塵世神靈究竟身處何方呢？
上回講到花神的時候，祂被推到了水仙花仙子們的漂流木桶中。
所以答案是，祂還在沼澤當中，只不過被那群水仙花仙子們強行體驗了一波“木桶漂流”。
落水的神明可是好好漂流了一番，沼澤雖然水流平靜，但從山崖上面扔下來就不一樣了。經歷了一次水仙花的速度與激情后，水流將祂衝到了沼澤的一片湖心。
“啊？這裏是哪……”隨着木桶上的蓋子脫落，渾身濕透的花神晃晃悠悠地被倒了出來。
得虧祂能落在陸地上，剛才那在桶里晃的，感覺心臟都快被甩出去了。
然而剛剛出來，祂還處在眩暈與迷糊當中，全然不知身旁已又圍了一群水仙花仙子。
“感謝您體驗本次木桶漂流，期待您的下一次光臨～”一位個子比較高的水仙花仙子迎面而來，對出艙的花神營業式微笑道，“怎麼樣，花神大人，這可是年度流行的脫命玩魂dokidoki心跳加速漂流遊戲，讓您脫離植物的固性，體會血壓的暴增，享受奔騰的快感～姐姐玩了都失憶，神明玩了都說暈！”
“我們的賽道驚魂動魄，讓您體會飛升般的感覺，我們的團隊專業百年，保准在您死前拉出閻王殿！新型賽道新開張！限時只有周六周日開放體驗~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溫馨提示：24周歲以下仙子請在50周歲以上成年仙子陪同下遊玩。”
芙洛伊面前的水仙花開始了自己的推銷活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仙呼。
此時神明還在昏迷當中。發生什麼了？哦對，自己是被水仙花仙子……啊——那群小鬼，竟然把祂帶下去了！還真就敢把神明帶下去！
“我想起來了！你們……我去你們怎麼突然這麼多人？”花神剛想向著眼前的仙子抱怨，抬頭一看，卻發現，仙子一下子多了好幾倍！而且這個吵鬧的場面，怎麼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一個兩個，不只是剛才下水前的那一群屁娃娃，而是跟伊麗緹婭相仿身高的大仙子。這一群仙子一看就是成年了的，這麼說祂還真的就被那個老妖婆放在了一個幼兒園？
“你們是誰？之前怎麼沒見過你們，還有這裏是……”
祂環顧着四周，環境沒變，還是剛才的那片大沼澤。
這裏放眼望去都是水潭，陸地遠在天邊。而祂現在則在水潭的中央，一座建在水上的都市港口。
與森林不同，這裏高高低低在水面上升起吊腳式的樓房。小洲漂浮在吊腳樓之間，有的作為小樓的基底，有的作為行人的路基。
而祂所在的“港口”，這一個漂流的終點——也好像是起點？則是由古老的藤蔓交織而成的地面——這是一個水上之都。
“這裏是沼澤部落中心，名為特蘭的都市。這應該是您第一次來到沼澤之都吧。我們是特蘭城的居民——漂流愉快嗎？我們還有返游通道，您可以再體驗一次……”
怎麼這些水仙花就對這漂流這麼情有獨鍾？不過這裏就是沼澤的最深處嗎……同時也是森林的最南點，到這裏便徹底是沼澤的領地，與森林和諾瓦再無瓜葛的地方了……
只不過，嗯……這裏什麼時候有的這麼大的城市？
才幾百年就發展到了這種程度，上次看這裏，重疊一下記憶，還是一片孤洲呢。
這真是……讓神明都大開了眼界——不過也從側面證明了一點：祂雖為塵世的神明也只不過是天地間的生靈罷了，終究不是“祂們”那些萬知全能的存在。
“鬼才要體驗，不過竟然來到了這裏嗎。想當年我們森林打到這片湖的時候，這裏還只是空蕩蕩的小洲，沒想到幾百年過去，竟然能夠發展成為如此規模的城市。”
“正好我也要離開諾瓦，這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我要在你們這裏暫時住下來，不長，我就躲躲人。額……你們知道吧？”
花神邊擰着自己濕透了的衣服邊說著，祂現在幾乎用不了什麼神術，只有一點塑能之手可以操作操作，頂多搓一搓魔力丸子。
論其原因，就在於，祂將自己的幾乎四分神力都賜予了阿麗娜，現在的祂，沒有魔力，除了身體素質強硬無比以外，幾乎和常人並無大礙。
但祂好像忘記了一件事：魔力的性質是會相互干擾的，直接將一種魔力灌輸到另一個人身上，可能會產生一些不適反應……
嘛！阿麗娜小姑娘的話應該沒問題的吧！
水仙花仙子們也逐漸停止了混亂的吵鬧，互相看了看對方，進行了一下簡單的眼神交流后，對花神說道：
“我們非常樂意對諾瓦的神明施以援手，您的夢想將會帶領我們脫離束縛，開花結果的時候是會到來的。您有什麼需要，請儘管向我們提。”
水仙花仙子的臉身鄭重，但是芙洛伊知道，這就是這群仙子神奇的腦迴路，好多常人無法理解的事確是她們眼中的常識。所以剛才好像聽到的什麼“dokidoki”還是把它當作文化差異忽略掉為好。
“嗯，很好，非常感謝。那麼事不宜遲，你們誰能給我施個烘乾魔法，嘶——我要冷死了。”花神顫抖着身子裹着全濕的衣服，不少被水打得透明，像膜一樣貼在祂身上。
一個仙子走過來，拿了件干披風給祂披上，順便施用着烘熱魔法。
“啊，活過來了，舒暢——”沒有魔力的時候多麼難熬，果然魔力是一個好東西，芙洛伊不禁想到。
“這下子就徹底斷開與諾瓦的連接了，想必教會那邊已經感受不到我的任何存在了吧，塵世之神的聯繫就是如此脆弱。”一段自言自語后，她又面朝了那些水仙花仙子。
“給我安排一個安靜點的地方，不要任何人來打擾，也不用飯菜，神明不需要進食。第二步計劃開始了，即今天起，花神芙洛伊退出神位，諾瓦成為無神之邦。直到洪水再次降臨之時，芙洛伊永不出世。”
……
今天開始，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