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流落濱海
大巴車在路上疾馳着，除中間在服務區吃飯已經開了7個多小時，車上的八人已經累到了極點。
緊張、興奮、恐懼、刺激，多種情緒夾雜在幾名學員們的臉上，他們不知道馬上要面對什麼，也不知道究竟會被帶到哪裏。
車在行駛着，李陽注意到，大巴車的後面還跟了兩輛轎車，是從出發點一路跟過來的。跟其他人相比，楊林倒是顯得興趣盎然。
“大家好像有點緊張啊，首先恭喜你們幾個通過了第一輪的考驗，這是個實驗性的測試，我向你們保證，比第一輪肯定更有意思”
小宇：“領導，你說的有意思到底是指什麼啊？我們到底要去哪啊？”
楊林：“濱海市，這一關我們將前往濱海市”。
他向身旁的人招了招手，那人便開始分發裝備，一個黑色的膠袋。
“這個裏面是你們未來要用到的裝備，裏面有一部太陽能充電手機，一套黑色冬裝，這就是給你們的全部裝備，你們的任務是利用這些裝備，在這所城市生存一個月，並且完成每個人的單獨任務，要求是在這個期間不能聯繫任何家人、朋友，並且上交你們的移動通訊設備，單獨任務會在你們下車的時候分別下發，最後的集合地點也將在手機上下發。”楊林說道
幾個人認真的聽着，一下子蒙了，啥也不給，就讓我們像盲流一樣在這生活一個月，還要完成各自的獨立任務，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嗎。
二胖率先發問：“領導，真有這個必要嗎？咱們經費都緊張到這個地步了嗎？連錢都沒了嗎？”
楊林笑了笑沒有在意，而是以溫和的口吻說道：“在專業知識領域我認可你們，但是想要作為一名合格的法醫你們除了要有過硬的專業知識，還要有強大的心理素質，這是我能想到的檢驗你們心理素質，生存能力最好的方式了。如果覺得做不到，現在也可以退出，不用下車了，一會我讓車把他原路拉回去”
這話說的有些刺激人了，年輕人有些掛不住了，有點小看人。
“小看誰呢，有啥不敢的，不就是一個月嗎，實在不行老子撿破爛也能挺過來”二胖有些不忿
楊林忍不住笑了出來，繼續說道：“大家放心，組織上不會拋棄你們的，給你們發的手機上面有定位裝置，可以太陽能充電，這個手機只能撥打一個號碼就是求救電話，實在扛不住的時候可以撥打電話，到時候會有人來救你們，但我要提醒你們，這樣做也就意味着放棄，自動喪失了這次選拔的資格，大家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嗎？”
大家都沒再出聲，車裏靜的出奇，只能聽到發動機的轟鳴聲。
“沒什麼問題的話現在聽我命令，戴眼罩”
隨行人員開始為幾人分發眼罩。
李陽的心情十分的複雜煩悶，千算萬算，沒想到最後竟然被用這樣的方式給套住了。
車繼續走着，李陽從車速判斷應該是已經臨近到了濱海市。
“劉凱”
“到”
“下車”
二胖被第一個叫了起來，剛摘下眼罩手裏就被塞了一個信封。
“信封里是你這一個月的獨立任務”楊林說道
二胖沒搭話，而是回頭對兄弟們說：“兄弟們，我先走了”。說著便跳下了車。
門被緩緩關上，車又開始向前行駛。
小宇、吳迪、半仙等人陸陸續續的下了車。最後輪到了李陽。
他摘下眼罩，
發現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這裏應該是濱海市的一座公園，看來今晚只能在這先住下了。
李陽順手拆開了手裏的信封，裏面是一個紋着V字形圖標的肌膚照片，要求查明來源並指明出處。這個任務讓他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現在也顧不上這些了，先找到安身之處要緊。
送完了所有人，楊林等人來到了濱海的礦業大廈，這裏是京華市的駐外辦事處。
“李響，你們幾個要留在這邊做好他們的後勤保障，信號源我已經通知技術中心打開了，你們再跟他們核實一遍，要時刻監控這些人的行動，別出什麼問題，一旦有撐不下去的要趕緊帶回來。”楊林說道
“楊局，萬一他們違法犯罪呢？這樣的挑戰可不是鬧着玩的，我自己恐怕都撐不下去”。李響有些撓頭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但是也要考慮到他們的實際處境，你們自己把握吧，要是有人殺人放火，那就該抓就抓，小偷小摸嗎，就看他們自己造化了。”
“是”幾人異口同聲道
“好了，晚飯我就不陪大家吃了，我還要去濱海分局一趟，交接一下公務，順便跟那邊打一下招呼”。
說完楊林便急匆匆地上了車，留下了一干人面面相覷。
“響哥，信號已經連上了”一旁的小六說道
“好，咱們四個分成兩組吧，小六跟我一組，梁彤和劉斌一組，一組在外執勤，一組在家裏觀測信號，我再去濱海分局借兩台車”。
濱海市位於北國南部，冬季的溫度大概在零上十度左右，這裏靠近海濱，是全國的旅遊勝地。每年的人流量都非常大，因此也就魚龍混雜。
半仙被扔在了新民大街上，這是他流落街頭的第二天了，靠着昨天翻垃圾箱撿的十幾個瓶子才勉強買了兩個包子。他坐在路邊一邊啃着包子，一邊留意着街上的人。
“讓老子觀察賣酒女的職業習性和生活習慣，這老頭是不是有什麼大病啊，還是有什麼怪癖，再這樣下去我都快被當成流氓抓起來了”。半仙自言自語的嘀咕着。
絮叨歸絮叨，現在最要緊的是今天的飯還沒有着落呢。正猶豫着呢，一旁的勞務市場開門了。
“日結，日結，地鐵站小工，管兩頓飯，一天150，有去的趕緊報名”
隨着中介的叫喊，半仙才發現，躺在長椅上的人，樹林帳篷里的人都開始往這邊跑，感情這些人都是在找工作的。
“去去去，沒帶身份證不行啊，把身份證都拿出來，報名需要身份證啊，工資微信日結”
半仙悻悻的被趕了出來，滿以為今天能順利找到工作，結果沒有身份證不要。
他情緒低落的坐到了馬路牙子上，開始思索接下來的出路。
“黃二，你老小子躲這來了，你以為你跑的了嗎？”
一旁的叫喊聲驚動了半仙，他注意到，一個黃毛頭正追打着一個老頭。
“劉毛子，你別欺人太甚啊，是你讓老朽給你掐卦的，我算錯了嗎？你媳婦跟人跑你賴我嗎？”老頭詭辯着
可這番詭辯並沒有讓劉毛子停手，反而打得更凶了。
“你還好意思說，我讓你算算我媳婦有沒有外遇，你怎麼說的？你說啥都沒有，結果呢，趕緊把我的錢吐出來，還給我”
半仙終於聽清了門道，感情是老婆出軌，被發現了。心裏忍不住偷笑。
旁觀者也都在哈哈大笑，卻沒有人上手攔一下。直到街上巡邏的民警來了帶走了兩人人群才逐漸的散去。
看着被抓上車的兩人，半仙心理突然有了靈感，自己這身本事彷彿也有了用武之地。他爹可是十里八鄉有名的散仙，從小耳濡目染，讓半仙也學到不少，靠着這身本事，他也在學校小有名氣。
在他看來，人們迷不迷信跟學歷文憑認知一點關係都沒有，最根本的影響是現實處境，一個人只有在未來的生活充滿不確定性的時候才會陷入迷信，未來的不確定性是人心中恐懼的來源，也是滋生迷信的溫床，人們渴望從這些東西中得到確定性的未來，小到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下一筆投資該怎麼收回，大到未來的婚姻大事，事業方向。所以，只要不確定性存在，迷信就永遠不會消失，管你是市井黎民還是高官巨富，抓住這個心理，誰也跳不出這個圈。
想通了這些，半仙突然覺得豁然開朗，自己的下一頓飯有着落了。
隔天，李響開車來到了新民大街，小六手持DV機看到了正在路邊擺攤的半仙，東西都是上一個人留下來的，換了一身不倫不類的長袍，滿臉的麻子讓他看起來像個走街串巷的郎中。
“美女啊，看你面若冠玉，丹鳳大眼，近期會有桃花運啊，”
一邊說，一邊搭着脈，故作沉思狀，裝的有模有樣。
一旁暗中觀察的兩人忍不住哈哈大笑，這個算是暫時站住腳了，不用為他的生計擔心了。
兩人把半仙給人算卦的視頻上傳給了楊林，楊林沒有說什麼，只是輕描淡寫的說：“繼續監視，別管太多”。
兩天過去了，有的人已經站住了腳跟，有的卻還在溫飽的邊緣徘徊。小宇便是後者。
第一天下車，小宇被扔在了黃興路大街上，這一帶是運河邊，附近都是高檔住宅小區，挨餓受凍的抗過了第一晚，第二天靠着崗亭保安接濟的兩桶泡麵他才勉強的撐了過來，不好意思繼續來在人家那裏，於是，小宇把小區清潔的工作給做了。
“靚仔啊，這兩天有個活你要不要考慮下？”物業老闆大腹便便的走了過來，衝著小宇說道。這老闆長得簡直和帥字不共戴天，操着一口南方口音，身上的鑰匙嘩嘩作響，不知道的還以為房子都是他的呢。
“過幾天有人要來視察，撲該啊，還要打掃，怎麼樣，有沒有興趣，一天管你兩頓飯，再給你100元。”
小宇忙不迭的答應了下來，對他來說，賺不賺錢暫時不重要，重要的是先有個地方吃飯。
外勤組也拍下了小宇的情況，這個暫時也不用操心了，至少已經站住腳了。
一眾人中最可憐的要數二胖了。身寬體胖，沒心沒肺，是李陽對二胖的評價，也基本符合二胖的性格。
早上七點，清潔工準時來到了銀行的ATM機自助間，二胖也被打掃的聲音吵醒了。這裏原是一個流浪漢的棲息地，看樣子是被鳩佔鵲巢了。
“起來，起來，哎呦，年輕人不去工作賴在這裏幹什麼”
二胖沒理會她的碎碎念，而是轉身走了出來，這是他來到這所城市的第三天了，靠着昨天在車站打零工賺了一點零花錢，勉強能餬口，但根本不夠用，沒錢住旅館只能在這裏將就了。
走進一旁的公廁，簡單的洗了把臉，他又翻出了那個信封，裏面是一張美元的複印件，編號什麼的模模糊糊還能看清楚，要求是讓他查清這張錢的來源。
洗完臉，二胖坐在了馬路牙子上開始發獃，想着這幾天來的種種經歷，這任務讓他迷茫也不知道該從哪入手。
“算逑了，老子今天這頓飯還不知道從哪出呢，尋思那麼多幹什麼，先找吃的去”。二胖憤憤的把信封裝進了自己的衣兜里，大踏步地向超市走去。
超市的零食區，各種食品琳琅滿目，香味不斷勾着二胖肚子裏的饞蟲，每天早上八點，超市都會設免費的零食品嘗區，樣式多但分量少，想要吃飽是不可能的。但這難不住二胖，走進超市，順手推了一輛購物車，裝作顧客開始挑選商品，把各種零食飲料放進購物車裏，很隨意的走到了免費品嘗區。
“您好，寅賓超市今天大活動，蛋糕買一送一，先嘗后買”導購員開始向二胖推銷。
二胖順手拿起了一個，吃了起來，轉身又走到了品嘗糖果區，拿起了幾塊塞進了嘴裏。靠着這樣的方式，這兩天早上混了個半飽。
濱海市也是全國最大的勞務輸入地之一，這個地方永遠都不乏外來務工人員，所以形形色色的勞務服務也就應運而生。
二胖熟練的走到了一家勞務公司的門口，看着報名單和廣告牌。
家政、清潔、水暖、保安、服務員、后廚，各種工作一應俱全，大都是日結。
“老闆，保安還招不招人了？”
“不招了，今天就服務員還有日結的，就是門口這個車，想去的話趕緊報名吧”老闆有些不耐煩
二胖趕緊報了名字，老闆卻冷冰冰的蹦出三個字
“身份證”
“那個，忘帶了，落在出租屋了，能不能給您後補？”
“去去去，別添亂，沒有身份證的一律不用”。
二胖心裏憋了一肚子的火，很想發泄卻只能忍下來。
只能悻悻的走了出來去找其他的工作。
梁彤和劉斌兩名外勤，開車來到了運河路，這樣的工作對於他們來說可以說是很輕鬆，監視幾個連基本的反偵察經驗都沒有的菜鳥可以說是易如反掌。
運河路兩側佈滿了運營的黑車，由於靠近當地最大的客運站，人流量極大，所以運管很多時候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DV機里，頭戴鴨舌帽的李陽正在吞雲吐霧，嘴裏吐着煙圈。
又有車到站了，一群人一擁而上
“找工作嗎？老表，日結，一天300，幹嘛？”
剛下車的人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李陽卻在一邊繼續抽煙，一手拽着不知道哪來的行李箱，一邊尋找自己的目標。
直到一個拎着行李箱的男生走了出來。李陽掐了煙信步的靠了上去。
“同學，你好，你是找工作嗎？”
被問的人很警惕，只是點了點頭。
“巧了，我也是，賺點學費，嘿嘿”。李陽厚着臉皮道
對方看他一副學生打扮的模樣也就放鬆了警惕。開始詢問他想找什麼工作。
兩人聊着聊着，直奔了一台黑車，拼車前往了十幾公裡外的一處電子廠。
下了車，司機轉手偷偷塞給了他五元。兩人走進電子廠，勞務熱情的迎了上來，為兩人像模像樣的辦了入職手續。
外勤兩人已經看出了這裏面的門道。
“跟前幾天一樣，就是給這種場子拉人頭，這是一個人賣了兩回啊，賺了兩筆啊”梁彤說道。
“這小子干拉皮條是把好手”劉斌嘲諷道
“這樣的人能招進咱們警察隊伍嗎？趕緊把這個情況整理一下吧，上報領導”梁彤有些赧然，
不出兩位外勤所料，不久之後李陽便從院內走了出來，壓了壓自己的帽檐，把剛到手的五十元轉手塞進了衣兜里。順手招呼了一輛出租車。
這一切都被幾個外勤看在了眼裏，梁彤發動了車，調轉了個方向，開走了。
殊不知，他們的一舉一動已經被廠子裏的另一個人看在了眼裏。
“陽哥，一切順利，我已經上車了，後面沒有尾巴”一條短訊發到了李陽新買的破二手機里。
李陽沒回復，而是叫了一輛出租車，坐到了後排。
“跟着前面那輛車，我們是一起的”
司機也沒多問，發動了汽車開始跟着。
實際上，今天外勤看到的都是李陽的計劃。
被丟在了路邊后，李陽意識到一個問題，就是在這所城市，靠着單打獨鬥肯定不是不行的，必須要把兄弟們集合在一起才能有出路。
流落濱海的第二天，他遇到了招人進廠的黑中介，經歷了一模一樣的騙術。對於市井長大的李陽來說，學習這些簡直是信手拈來的。與此同時他還碰到了同樣受騙上當的南鄉人小海，兩人一拍即合，有樣學樣，也開始干起了黑中介。
李陽坐在車裏，思緒轉得飛快，楊林肯定不會把這些人白白仍在大街上不管不問，一定會有人監控着，正如他所料，昨天在信陽大街招人的時候，發現了尾拍的兩個人，他斷定，只要跟着這些人，就一定能找到其他的兄弟。
果然，車在天台路停了下來，兩人開始拿着DV機對着遠處的天橋下拍攝。
李陽付了錢下了車，偷偷躲在了一旁的大樹后。順着DV機觀察的死角，開始慢慢的向天橋下面挪。
果然，看到了神頭鬼臉的半仙，此時的半仙，操着一口流利的本地話，正和一位中年婦女探討未來。
“大姐啊，您這半生可真是坎坷啊，老公操心，兒子工作不順，”一邊說，一邊嘆息。中年婦女也不時點頭稱是。
一旁的外勤拍了一會，見沒有什麼異常就直接開車走了。李陽看準機會，大喊了一聲：“城管來了，城管來了”
半仙一聽這聲音忙不迭地收拾東西，準備要跑。就在慌亂間，李陽一把上前抱住了半仙。
“哪跑去，抓到你了，說，是不是誘騙未成年少女了？”
半仙回頭一看是李陽，也十分驚喜。
“嚇死我了，來得正好，我這正缺個托呢，你要不留在這幫我吧”半仙興奮的說。
“別急，咱們得把兄弟們都聚齊了才行啊，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怎麼也不能咱們吃飽，讓其他兄弟挨餓不是”
“怎麼找啊？你有辦法？你是怎麼找到我的？”半仙問道
李陽說了一遍自己的辦法，半仙嘖嘖稱奇，準備如法炮製，卻被李陽給否了。
“我猜他們一定有辦法看到咱們的定位信息，所以，同樣的方法用不了第二遍，要不了多久咱倆就會被發現在一起了。”李陽說道。
“那你說怎麼辦，這麼大的城市，咱們也不能幹找吧？”半仙有些不知所措。
“方法不是現成的嗎？就是這個”
李陽從兜里掏出了那部發的手機。
“這玩意應該就是個定位設備，靠着他，肯定能找到別人。”李陽自信地說道
李陽撥通了一個電話號“小南，靠你了”
“收到，陽哥，我跟着他們呢”小南在電話里回復道。
李陽的嘴角露出了狡黠的微笑，貓鼠遊戲，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