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外
以蘇香將軍為首的隊伍浩浩蕩蕩地來到了充城前,城門附近也同樣站着一大隊人,最前面的便是相國文良,鹿陽、痴獃象、侏儒貓護衛在他身邊,城隍站在這夥人的左側,右側站着的則是一位平三不認識的黃色兔子,這兔子的身後是一位體型龐大不輸給痴獃象的人,同樣身披斗篷,看不清模樣。
“不愧是蘇師的女兒,一次行動就將困擾城隍爺許久的惡教徒一網打盡,”文良咧嘴笑着,走上前迎接蘇香,而手裏則拿着一封文書,遞到她面前:“如此,討伐惡教徒的事就可以告一段落了......我已經將將軍的功績擬定文書不日就要呈送王上,相信將軍不久后就可以調任王都,辛苦了。”
“謝義父......可是......”蘇香沒有接過文書,而是疑惑地問道:“調任?......現在嗎?可是城裏可能還有餘黨,據魚龍會和將神門的人彙報,這夥人背後有一個龐大的組織,必須要查清楚。還有,之後對這些惡教徒的審訊和行刑——”
“不必擔心,這不是針對王衛軍的,這是將軍一個人的調令。”
“什麼?”蘇香吃驚不已,“這是要我放棄軍隊嗎?現在充城還不太平,請恕我無法接受這樣的命令。”
“如果把王衛軍交給百戶文坎大人指揮的話,就沒有問題了。”
蘇香回頭看了一眼文坎,還欲繼續爭辯,文良卻突然拉長了臉,道:“蘇香將軍......這次調任不是將軍期盼已久的嗎?據說,”
他壓低了聲音,道:“蘇師在王都經過多番周旋才促成了這次調任,請你體諒他,也體諒我吧。蘇師最近身體狀況不太好,想到自己的女兒在如此凄涼的地方遭受風險,我於心不忍啊。況且身為學生我也沒有立場拒絕蘇師的請求。請吧。”
“......”蘇香只得不情願地下跪,舉起雙手接過那封文書,道:“是。”
之後,她拿着文書轉身朝着王衛軍們走來,在經過文坎時,她抬起頭,伸出手指在文坎的肩上戳了戳——“你向老頭子告密了?”
“......”
“王衛軍聽令,由於蘇香將軍即將赴任王都,今後充城邊防將交由文坎百戶接手。”文良收起又一封文書,隨後示意身旁的那隻黃兔走到眾人面前,慷慨激昂地喊道:“此外,還有一件好消息......”
不少王衛軍看到那隻黃兔時都露出了難以掩飾的震驚,有不少紛紛互相驚訝地交頭接耳起來。
“看吶,這難道不是奇迹嗎?”文良將手攤向那隻兔子,神色動容地說道:“初代荊棘之子日復一日地用苦痛來向龍神證明自己的虔誠,龍神回應了他的呼喚,只留下了一聲嘆息......可現在,奇迹又一次降臨了充城,我們的王子殿下,在以苦痛證道后,以奇迹之姿從夢的彼岸回來。他如今,竟完好無損地站在我們面前!我有理由相信,龍神已經一併注意到了我們,那夢的彼岸,就在眼前了!”
平三踮起腳向從人群中看清文良所說的“奇迹”究竟是何人,但他發覺自己並不認識那傢伙,便拉了拉鹿曠的衣袖,問道:“鹿哥,那是誰啊?”
“是什麼王子殿下......獵星嗎?”
“不啊,我見過獵星,這不是他。”
“冰流肯定知道,冰流,冰——”兩人轉身,發現冰流已經不見了。
黑壓壓的人群中,一支冰矛猛地從中飛出,眨眼便要刺中那隻黃兔的眼眶。黃兔身後的大塊頭便從背後一伸手,握住了那冰矛,黃兔顯然被一下弄得猝不及防,嚇得一下子靠在了那大塊頭的肚子上。
“啊......啊......”黃兔癱軟地靠着身後的大塊頭,但背後的人卻一下子消失了,他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那大傢伙瞬間沖入了人群中,數名王衛軍被撩飛到了空中,他也伸手掐住了一人的脖子,將他舉在了半空——是冰流。
冰流顫抖着抬起左手,再次凝出一道冰矛,擦着大塊頭的腦袋射了出去,目標還是那隻黃兔。這次,是文良身邊的鹿陽一鉗子將冰矛打落,而冰矛也撩開了大塊頭的斗篷,赫然是一隻巨大的虎鯨族人。
“冰流?......”黃兔爬了起來,朝虎鯨大喊道:“等一下,提里庫姆,不要殺他!”
“是冰流嗎。”文良也一下子移動到了虎鯨身前,從側面端詳着他,“真的是冰流啊,曾經王上最喜歡的王子,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
冰流此刻喘氣也十分困難,但卻惡狠狠地瞪着文良。文良便笑了,他猛地扯開冰流的上衣,讓所有人都看見了他斷掉的右手:“何等諷刺!那位高高在上的王子失去了力量,因為他的傲慢與愚蠢!冰流因為王上的驕縱而無止境地縱慾,最後竟不惜勾結金沙和黑峰,害死了我們的追雲殿下......所幸,龍神沒有被蒙蔽,他讓追雲殿下重新回到了我們身邊,而將罪人推到了我們面前。荊棘之子的敵人必須處以車裂之刑,把他帶回城隍廟,行刑!”
他猛地一回頭,伸手用願力將舉刀刺來的平三定在了空中,“是叛徒冰流的同伴嗎?何等強烈的怨念,不僅勾結狼族,竟然還與邪惡的非人之物為物,冰流,你真是罪孽深重,不僅辜負了王上的厚望,也辜負了王后的栽培啊。”
“放你(消音)的屁!老東西你要點臉吧!”平三喊道:“冰流沒有背叛青水,那麼多黑峰和金沙的殺手都是冰流解決掉的,老不死的你殺了幾個黑峰人啊!”
文良將平三推到了數米外,隨後從手心飛出無數張方塊,每個方塊上都放着冰流和小野、黑仔、瑞安等人共同出現時的景象,周圍的人群一陣驚呼。
“這是‘營’呈上來的彙報,證據確鑿,冰流的同黨,你還有什麼話可說?”文良拎起了冰流,“雖然罪孽深重,但到底也是蘆蘆族,我要帶回城隍廟發落。”
“發(消音)落!”平三還要衝上前,文良卻已經移動到了城門,鹿陽三人也拿着武器擋在了他們面前。
“小鬼......”平三經過虎鯨身旁時,那虎鯨咧開嘴,密密麻麻而細小的牙齒從那毛骨悚然的嘴角中浮現,“你當我不存在么。”
方圓數十米的地面瞬間出現了一層彩色的液體,在平三周圍的許多液體凸起變成了手的形狀,抓着他將他拉進了彩色液體中,同時,附近的許多踩在液體上的王衛軍也被同樣的方法給拉了進去,片刻后,一具具骨架便浮了上來。
“提里庫姆!”黃兔急忙朝虎鯨跑來,文良便喊道:“追雲殿下,請和我回城隍廟,共同審訊叛徒冰流。”
追雲緊張地回頭看了冰流一眼,又看了看前方的虎鯨,道:“相國,我得留在這......提里庫姆只聽我的,讓他這麼濫殺下去會傷到自己人的。”
“既然這樣,我們就先走了,請殿下儘快趕到城隍廟。”說罷,文良連同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進了城內,隨後下令關上城門。
王衛軍們立刻慌亂起來,爭先恐後地朝着城門跑去,場面頓時亂成一團。
“啊!”蘇香被人們擠撞得跌倒在地上,一隻手伸在了她面前,她抬頭一看——是文坎,他正踩在一張寬大的白紙上,懸浮在半空中,將她也一同拉了上來。
“做點什麼啊,王衛軍現在交給你指揮,可是他們一團糟!”
“......將軍,蘆蘆戰兔是因為什麼而存在的?”文坎無動於衷地操縱着白紙升高,不顧底下人們對他的哀求和呼喊,“曾經為了保護青水而不惜生命的劍,此刻卻因為一道城門而崩潰成這樣,他們不是因為守護和犧牲而成為蘆蘆戰兔,而是因為身為名門,希望為家族獲得更多的話語權才選擇來到這裏,他們不是合格的蘆蘆戰兔,所以......不要也罷。”
蘇香震驚地看着文坎,又問道:“那你為什麼救我?我也是靠父親和義父的關係......我對兵法和作戰一竅不通,我甚至不會形元,我......你為什麼要救我?”
“職責所在。”聽到這樣的回答,蘇香看起來有些失望。
“啊!”平三從彩色的水面中爬了出來,那彩色的液體才僅僅到人的腳踝,但一旦被捉住,整個人卻彷彿被拉到了萬丈深淵中一般。
鹿曠踩着一塊鐵板飛了過來,赤遼則蹲在他身後,衝著慌亂的蘆蘆兔們揮手着:“你們好啊!”
“活過來了?這傢伙是什麼路數?”鹿曠問道。
“被抓住的話就會被拉到地下幾十米......等等,冰流被抓走了嗎?鹿哥,我們現在怎麼辦啊?”
鹿曠看了看冰流離開的方向,攤手道:“有什麼我能做的嗎?那位相國眨眨眼我就死了......況且他說的也沒錯,小野是黑峰王族,我是金沙殺手,赤遼是赤狐族餘孽,你是連城隍廟都進不去的邪祟,冰流跟我們這些人混在一起真是該死啊。”
“可是這和對錯無關,因為冰流是我的......朋友......大概吧,要是冰流出事,小野會傷心的!”
“對呀,不過我沒有去城隍廟,所以冰流現在不會有事。”追雲緩緩拍着手朝平三他們走來,“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救出冰流。”
此刻,王衛軍幾乎已經被屠殺殆盡,城門前的空地上除了這幾個人外再也沒有別的什麼人了。
鹿曠:“你哪位?他們管你叫追雲,不過追雲不是——死了嗎?冰流在卡由城親手殺掉的。”
“慢着,冰流說,追雲的魂被換到了瑞安的身體裏,在卡由城時追雲是死在了瑞安的身體裏,那麼瑞安......”平三指着追雲道:“你是瑞安!”
“對,我是......提里庫姆!別殺了,回來!”追雲朝着虎鯨喊道,又對鹿曠說道:“鹿曠,平三,好久不見,我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當我醒來的時候,就聽到了伯父和爸爸的死訊,整個金沙也沒了,但是流沙族人還在,只是被擄到了黑峰。我想救回我的族人,所以只好扮演追雲來得到幫助......我可以幫你們救回冰流,以相國對追雲的態度應該不難做到,但是你們也要幫我。”
平三:“幫你什麼?”
追雲伸手道:“哲人石和翠玉錄,這是流沙族的財產。雷唧說這兩個東西在你們手上,把它們還給我。”
鹿曠便伸手往懷裏掏,“可以,祝你成功。”
“還有,雷唧說我爸爸是你們殺的,是真的嗎?”似乎並不希望回答,追雲自顧自地說道:“爸爸雖然對我很冷漠,但我知道他是一個很好的人......他不善於表達,但是,爸爸給我安排的老師,煉金的課程,還有每次出行的計劃,這些都是爸爸的心血。為什麼我爸爸會死掉?”
“慢着。”平三抓住了鹿曠還在懷裏的手,阻止他把東西拿出來,“小白死了,你還覺得很委屈?”
“算了平三,那到底是他爸爸。”鹿曠勸道。
但是鹿曠這麼一說,平三反而徹底爆發起來:“算個屁!小白是個什麼玩意,他死了不應該開香檳嗎!”
追云:“你在說什麼?”
“我說你爸死得好,我想開香檳!你還委屈上了?你知道你爸把你的所謂朋友害得多慘嗎?冰流和小野被卷進什麼儀式還差點都死在卡由城,白眉兒也因為你爸的任務和柯普斯那群(消音)混在一起,還有鹿哥——”
“閉嘴平三!”鹿曠呵斥道,“別再說了,瑞安,哲人石和翠玉錄我還給你,我們到此為止。”
“不許給他!”這次平三居然出人意料地反駁了鹿曠,“瑞安,你現在是金沙王子,還是青水王子?”
追雲強壓着怒火,道:“這怎麼了?”
“金沙王子的話,不管是金沙王的金銀幫還是在野的翡翠會都派人追殺過我們,看中的東西就搶討厭的人就殺,你們流沙族什麼時候講過道理?現在還敢說什麼物歸原主?青水王子的話——”
平三提高音量道:“金沙王族的財產和你有什麼關係?想要哲人石和翠玉錄嗎,來搶啊,這就是你最擅長的事!”
鹿曠急了:“平三,夠了!我們還要他幫忙救冰流啊。”
“還有,瑞安,你根本不是什麼好人,你就是個一事無成的紈絝子弟。你穿在身上的奢侈羽織每用掉一根絲,就有一個金沙人穿不起鞋!你之所以能在翡翠學院讀書是因為你擠掉了稚奴的名額!你之所以還活着就是因為你最看不起的小白,現在他不能保護你了你就開始想念他了?你總是把事情弄得一團糟,赤遼都比你靠譜,起碼赤遼不會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爹!還有,如果你想做什麼事,別做!如果你不想做什麼事,去做!”
追雲眯起眼睛:“我不明白,平三,我以為我們關係不錯......你想傷害我嗎?來啊,如果你感覺好些的話就這麼做啊。我就是個人見人欺的受氣包,你說得對,我確實一事無成,而且我本可以和你一樣冷酷無情......但是我不喜歡傷害人的感情,你覺得關於我的那些種種我是不會改變的,因為我的朋友喜歡我,我的伯父和老師喜歡我,我是個純真的人,你所見到的就是真實的我,所以我為自己驕傲。”
“好了,多說無益。”追雲指着平三,對虎鯨說道:“哲人石和翠玉錄是我們計劃不可或缺的部分,提里庫姆,把它們搶過來。但是別殺了他們。”
“嘖,真能給我出難題。”虎鯨背後,那些彩色的水匯聚成了一隻更加巨大的蛇頸龍模樣,長長地脖頸晃着龍頭朝他們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