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屬
“將軍,有急報!”
一名王衛軍匆匆跑進了城牆角樓,蘇香正在那眺望遠方,文坎和數名王衛軍護衛在她身邊。
“發現不明組織的總部?”蘇香不確信地看着眼前氣喘吁吁的王衛軍。
“是的,回來彙報的是那個魚龍會的女子,她親眼所見。她的同伴現在還在那裏盯着他們。”
“好,全軍出擊。”蘇香接過一名王衛軍遞來的寶劍,昂首朝向下的階梯走去,身上的鎧甲隨着腳步發出噹啷噹啷的碰撞聲。
充城外的山谷里,一個嗷嗷叫着的兔族女子被拖拽到了篝火前。
八木明冷冽地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這可憐的女子道:“所謂的龍神已經被證實是一個愚蠢的謊言,現在,取出她的心臟,向我們真正的主人獻上這個祭品,然後奇迹就會在我們面前展示了。”
潛伏在山谷懸崖上的銳歐利一拍地面:“不好!”
其中一頭光溜溜的肥豬留着口水走上前,扯開那隻兔子的衣服,拿着閃亮的匕首迎了過去。
此刻人命關天,也顧不上許多了,他抄起長刀便沿着山谷滑了下去,大喊道:“住手,你們在幹什麼!”
只見他分別用形元包裹着刀鞘和長刀,並相互碰撞摩擦起來,刺耳的噪音頓時響徹整個山谷,山谷底的人卻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都木木地看着他。
“沒效果嗎?果然,這些狂熱的波導在某種程度上保護了他們,但畢竟只是連形元都不會的人啊,一點反應都沒有也太不可思議了。”
銳歐利再次喊道:“竟敢躲在這裏干如此骯髒的事,你們這些可惡的結教徒!”
他將刀往地上一插,一股爆發的形元便衝倒了一圈人。
八木明見狀,便舉起那本黑色的書,喊道:“膽敢打擾聖餐,把這狂徒也抓起來,一起獻祭給未來賠罪!”
人們如夢初醒般,突然瘋狂起來朝着銳歐利跑來。
“果然,這些波導的中心是那個穿着黑袍的山羊,類似城隍一樣收集形元的能力么......”銳歐利感應到了八木明身上那股沒有一絲情感,冷漠到極點的形元——或者用他的話來說,波導,便心道:“反過來,只要把那傢伙打倒,這群人也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無知又殘忍的蠢貨,你們才該成為我劍下的祭品。”銳歐利將形元聚攏在長刀上,鋒利的形元依附着長刀增加了攻擊的範圍和利度,“和謙、惠不一樣,我的‘天劍’即使對活人也不會留情的!”
“刷刷刷——”幾次揮刀,先靠近的幾個人被砍出了深深的傷口,哀嚎着倒在了地上。
“豈有此理,簡直......全身都是破綻!”銳歐利左右揮刀,同時朝着八木明跑去,毫不留情地砍倒了所有擋在他前面的人。
很快,他便衝到了八木明前方五米處。
“之前也遇到過這樣的情況。”銳歐利在心裏回想着,同時長刀離看起來毫無防備的八木明越來越近,“被戰爭摧毀家園的人,即使找到了安身之處也活得非常艱難......失去了賴以生存的土地,失去了做人的尊嚴,唯一能做的只是在延長生命而已......所以,他們的波導都異常的空虛。這個時候,只要一碗飯,再加上一點希望,就很容易讓他們相信什麼,荊棘之子就是這樣在青水流行起來的。絕望的人們,哪怕明知是謊言也會讓自己去相信......”
“可是不管是荊棘之子還是你們所信仰的什麼龍神,全部都是謊言!和那位亞郎大人一樣,都是謊言!忠誠的信仰不該被謊言所蒙蔽!”
八木明舉起手裏的頭蓋骨,“當”的一聲擋住了銳歐利的斬擊。
“招式是天劍的路子,但是出手卻招招致命處處見血,和活人劍的本質絲毫不同啊。”他斜乜着矮自己一個頭的銳歐利,面無表情道:“大星位都敢來這裏送死么,勇氣可嘉。”
他舉起了手裏的那本書,許多煙霧狀的物體便從那些骨頭中升起,紛紛附身到了周圍的信徒身上。
山谷入口處,馮惠指着山谷內道:“就是這裏。”
“很好。”全身銀甲,威風堂堂的蘇香拔劍高舉,“都隨我進去。”
她身後的文坎提醒道:“將軍,我們需要留下至少一支隊伍在谷外,以免賊人從後方突襲。”
蘇香愣了愣,又道:“一隊和三隊隨我進去,二隊在入口把守,一定要摧毀這裏的(消音)教徒!”
“是。”負責二隊的,是之前曾出現在信城的兩位小旗——拿着狼牙棒的褐色兔子文岩,以及戴着佩劍的兔子文鋒。
“全軍出發!”隨着蘇香一聲令下,王衛軍們高舉兵器衝進了山谷。
迎面便跑來數個人,為首的王衛軍將長矛指向他們道:“妖人,膽敢抵抗的話就通通處以車輪之刑!”
那些人置若罔聞,猛地撲上來,如野獸般在那為首的王衛軍鎧甲沒有覆蓋到的臉上啃咬起來。“啊!”
“啊!”“哇唔哇唔——”其他的信徒也紛紛撲了上來,發瘋般地撕扯着王衛軍們的身體。
蘇香不由地後退了幾步,“這些人是怎麼回事——”
一個信徒三步並作兩步撲了過來,蘇香甚至沒來得及發出尖叫。只見一把紙捲成的長槍從她肩上掠過,刺進了衝過來的信徒身體,將他給推了回去。
“百戶大人!”護在蘇香身邊的另一個王衛軍見文坎出手,便不由得欣喜地喊了出來——也許他認為憑“紙探花”和緝武司百戶的名號,只要出手就能保他們不死吧。
那紙槍又鬆散開來,往周圍飛出數張紙,如刀片般輕鬆割下了那些信徒的頭,但其餘人完全沒有被嚇到的意思,反而因為流出的鮮血更加瘋狂地撲了過來,與蘇香前方的王衛軍們絞殺在了一起,頃刻間撕咬聲、哀嚎聲、兵器破壞身體的聲音不絕於耳,整個山谷頓時變成了人間地獄般的景象。
蘇香冷汗直流,忙退到文坎的身後,“文坎,這些是什麼?”
“似乎是某種招魂儀式......有些人需要和死去的親人告別,所以會有術士用讓孤魂野鬼附身的方式來哄騙他人。這些恐怕就是一次性叫了太多的怨魂附身,導致失控了吧。”文坎分析道。
蘇香喃喃道:“招魂嗎,是這樣嗎......那豈不是只能叫義父過來了。”
文坎道:“將軍,請小心,這些人的力氣要比普通人大上數倍,而且這些靈魂的怨念會逐漸影響我們的心智,得儘快解決。請下令讓王衛軍們奮勇殺敵。”
“啊,對。”蘇香連忙喊道:“全軍聽令——”
八木明身上的形元汩汩冒出,那強壓的壓迫感讓緊握着刀的銳歐利不自覺地跪倒在了地上。八木明又緩緩張開嘴——
兩把長刀從不同的方向朝八木明丟了過來,他便用手裏的頭蓋骨“噹噹”兩聲分別打開了那兩把劍,銳歐利也抓住了這一瞬間的形元鬆懈而趁機往後一翻與八木明拉遠了距離。
那兩把長刀分別被馮謙與馮惠接住,兩人也隨即站在了銳歐利的兩邊。
“喔,是天劍的百步斬,這兩位才是天劍的正統啊。”八木明眯起眼睛,道:“那我大概知道你們是為什麼來的了......”
馮謙冷着臉道:“截天夜叉,俞冬天,現在在哪?”
“三個大星位,就敢來殺我們嗎?難道正常一點不是該躲起來嗎?”八木明看向後方亂作一團的王衛軍和信徒們,又轉向他們,道:“等我和王衛軍交手后再出現,勝算不是會增加嗎?雖然也不多就是了。”
“我問你俞冬天在哪!”馮謙一改往日的無精打采,突然大吼起來,“你們害死大哥,現在還要對銳歐利動手......我饒不了你們!絕對要殺掉你們!”
“你是說馮彪,對吧?......練氣士之間的戰鬥,死傷在所難免,你大哥技不如人,被殺掉很正常。”八木明繼續說道:“哦,對了,他本來可以不用死的......當時有十幾個人躲在了那道觀里,馮彪拿着刀一步都不肯退,就這樣站着死在了道觀門前,然後很不湊巧地城隍廟的人就趕過來了,於是躲在道觀里的人就都活下來了,馮彪成了那天唯一一個死掉的人。但是他要保護的人卻活下來了,你該為他高興才對。”
“我殺了你!”馮謙將形元凝在長劍,一躍朝八木明沖了過去,馮惠連忙喊道:“冷靜啊。”
八木明瞥了一眼躺在地上,那個瑟瑟發抖的兔族女人,“今天,你們要保護的人沒法活下來哦。”
他張開嘴,一條黑色的粗糙鱗片的蛇便從口中探出身子,游到那兔族女人身前,兔族女人更加害怕了,她將整個身子蜷縮成一團,那蛇張口在她手臂上咬了一口,留下了兩個豆大的小洞,隨後縮回身子回到了八木明的口中。
“啊!”那兔族女人痛苦地嚎叫了起來,隨後她的身體像被什麼拉扯般變長變大了數倍,全身的毛髮也迅速脫落,表皮變得皺皺巴巴,曲張的靜脈隨着心跳在皮膚表面一動一動着。
變異后的兔族女人將手一揚,便推開了衝過來的馮謙——
許多白紙捲起成了一把鎚子,敲碎了衝來的被附身信徒的腦袋。那些信徒似乎沒有痛感,在某種幻術的操縱下只剩下了瘋狂,他們張口朝着王衛軍撲來,王衛軍便橫着長槍卡住了他們的嘴,而對方則紅着眼,硬生生地咬斷了自己的牙齒也不願後退,更多的王衛軍則是被推倒在地,隨後那些瘋狂的便圍了過來生生將其啃噬。
文坎喊道:“將軍,不能再僵持下去了,現在暫時後退,重整旗鼓才是上策。”
“啊,啊,對。全軍聽令——”蘇香還沒來得及發令,被見有兩人拚命地朝着他們的方向跑來,似乎在害怕身後的什麼恐怖的東西。
“啊~啊~啊~”馮惠抱着兩把刀,銳歐利則將馮謙扛在肩上,朝着蘇香他們的方向跑來。有幾名不認識魚龍會的王衛軍疑惑道:“小孩子?這裏怎麼會有——”
“嘭!”那變異的兔族女人從天而降,踩碎了這名王衛軍的腦袋。
她的位置離蘇香很近,王衛軍們便不得不分出兵力,包圍了這個變異的兔女。
此刻,眾王衛軍,文坎都不可思議地看着這個變異的兔女,蘇香更是害怕地捂住了嘴巴。
其中一名蘆蘆戰兔鼓起勇氣,將長槍朝變異兔女捅去,變異兔女的胸腔打開,幾根腸子如觸手般拋了出來,將那蘆蘆戰兔拉了過來,而肋骨伸長,如牙齒般咬住了這可憐的傢伙,身子往後一仰,便將他完全吞了進去。
“啊~~~~”不知是打飽隔還是怪物登場都喜歡這樣,那變異兔女將頭揚起,示威般地吼了起來。
“我天,這、這是什麼啊!”“怪物,怪物!”“這些都是怪物!”
眼看王衛軍們都開始害怕動搖起來,文坎厲聲喊到:“不許退!保護好將軍!”
然而蘇香居然“哇”地喊了起來,往後退了幾步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這一倒不要緊,除了文坎和蘇香身邊的幾名王衛軍,大部分的蘆蘆戰兔都不約而同地丟下武器朝着山谷的出口跑去。
在逃跑隊伍中的馮惠便喊道:“幹什麼呀,你們可是蘆蘆戰兔啊!竟然和我們這些平民一起逃跑,丟人啊!快回去戰鬥啊,懦夫!”
銳歐利不禁道:“姐,小聲點吧,我們也很丟人。”
被扛在肩上的馮謙不停掙扎着:“放我下去,我要殺了他!”
正在奔跑中的銳歐利一下子沒保持住平衡,兩個人便都摔在了地上。同時,那變異兔女也一躍跳到了他們身前。
“惠,帶謙先跑!”銳歐利一下子抽出了長刀,心道:“好可怕的波導......方才的那隻山羊,是有意收斂才沒有被我察覺到嗎?......沒關係,我可以掩護他們兩個離開,我絕不會像所謂的亞郎大人那樣——”
馮謙還要衝過來,馮惠便一把從背後抱住他,“別亂來啊謙,我把你的劍扔掉了!現在的你什麼都做不了,快和我跑,不要浪費銳歐利給我們創造的機會啊!”
“咕啊啊~”變異兔女在銳歐利面前,緩緩打開了自己的肋骨,“咬碎你......殺死你.....吃掉你......”
“可惡!”銳歐利原本就是為了救這個女子才衝下來的,沒想到,現在反而要對她舉起長刀了。
“將軍!”本就人手不足的蘆蘆戰兔很快被衝散,眼看着王衛軍們一個接一個地倒下,擔心同樣要遭此厄運的蘇香被嚇得癱倒在地一動不動。文坎一邊操縱着白紙打碎靠近的狂信徒,一邊攙扶起蘇香,“兵臨險陣,主帥不必以身犯險。請您先撤退到入口處,兩位小旗會在那裏接應您。”
“可是——”
“帶她走!”文坎對着兩名王衛軍喝道,那兩名王衛軍如臨大赦般,也顧不上緝武司無法指揮王衛軍的規定了,連忙扶着蘇香,“是!”“走吧,將軍。”
“這裏就交給我了。”文坎操縱着那些白紙,在他前方排成了一排紙陣,迎着那些如野獸般衝來的人們,“來吧,你們已經沒有赦免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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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劍,封穴!”銳歐利雙手持着長刀,鋒利的劍氣如直線射前,變異兔女身上便爆出了一個汩汩流血的血洞,變異兔女大吼一聲,從胸腔里伸出的腸子便如鞭子般橫掃過來。
“好快......我躲不掉了。”銳歐利旋即調整長刀的方向,對準了變異兔女的腦袋,“就算我沒被這一下打死,重傷的我也不可能被人救回去......還剩下最後一次攻擊的機會,至少能解決掉這個怪物吧。父親,為我自豪吧,我戰鬥到最後一刻了!”
在他兩邊突然升起一排銀白色的金屬柱,擋下了腸子的橫掃,同時變異兔女的身下也出現了交錯着的金屬柱,將她固定在了原地,銳歐利發出的劍氣便打中了她的腦袋。
但是還不夠,變異兔女的腦袋似乎更加結實,只是出現了一個傷口而已。銳歐利有些詫異,但此刻他只是再次運轉形元試圖發動攻擊。
他忽然看到一個人影踩着金屬柱過去,同時揮舞着手上的劍,一下便斬下了那怪物的首級。
“屍魔的生命力都挺頑強的,以防萬一,把血也吸幹了吧。”平三將荊棘劍刺進那怪物剩下的身體裏,那怪物便在十幾秒內成了一具乾屍。
他將荊棘劍收回了手心,周圍的王衛軍們見狀,竟紛紛朝他跪了下來:“他手上的荊棘,和相國大人頭上戴着的一模一樣!”“這是荊棘之子的奇迹!”“龍神派出使者拯救我們了!”“不用死了,龍神萬歲!”
在他們後方的鹿曠收起魔杖,嘟囔道:“搞什麼啊,明明這些被怨魂附身的人都是我解決的。”
平三偶然瞥見了銳歐利,見對方怔怔地看着自己,便回頭看了看,又朝周圍看了看,確認對方是在注視自己后,便伸手揮了揮,“你好呀~”
“怎麼會......這傢伙的波導和方才那隻山羊那麼像!”銳歐利戒備地舉起了長刀。
平三又看了看周圍,疑惑地指了指自己,“我?為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