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引蛇出洞
“呼——”停在浣水邊上，昭月有種做偷雞賊的心虛感。
甚至給自己扇了扇風，雖然她並不熱。
然後下意識地叉腰......
額！
“咦~”因為拉過臨音，沾上一手糊糊的右手，讓腰間的衣料也沾上了糊糊。
“哈哈哈哈......”罪魁禍首笑了，笑得好大聲。
“笑笑笑！我糊你一臉！”昭月一怒之下，往臨音臉上一抹。
結果臨音往後一躲，讓她撲空，然後又雙手扶住她，給她衣袖上沾上了更多的糊糊。
“......”
如果不是因為不能真的打他，昭月真的想給他綁起來丟水裏。
“你敢打我嗎？”關鍵他還問出來了。
昭月沉默片刻，露出一個甜甜的假笑，“不敢。”
饒是認識這麼多年，前不久才和並封過過招，昭月依舊覺得臨音肯定沒挨過什麼毒打。
不過她相信，有些必要的毒打，家人沒有給你，世界也會給你。
總有一天，他一定會被打得滿地找牙。
“你在他們面前也是這樣？”撩起下擺，蹲下來洗手洗臉，在有水的地方，昭月還是習慣用這種最樸實無華的方式清潔。
臨音遞出一塊淡藍色的手帕，綉着兩隻蛐蛐兒的帕面上沒有一處沾上糊糊，“誰？”
“黃銘佘於他們啊”昭月自然的接過手帕，擦乾手上的水漬，又沾了點河水擦去腰間的白色糊狀物。
“怎麼會”臨音的音色莫名低沉了些。
在旁人面前，他可是正經的不能再正經了。
“我想也是”昭月想，如果那些身經百戰的將領見臨音這個樣子，大概會嚇得渾身戰慄。
然後全力給他驅魔，並會十分自責沒有保護好他。
“波嘚兒~”由着糊糊粘在身上，臨音踢了塊石頭入河，濺了昭月一臉水花。
“......”昭月面無表情且眼神嫌棄地抬頭。
臨音又連着踢了好幾塊，“波嘚兒，波嘚兒......”
越玩越起勁的那種。
“啊呀......”昭月胡亂地擦掉臉上的水跡，站起來退開的那一瞬間，差點順手給臨音推水裏去。
就差那麼一點點，手都伸到他背後了。
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她一個勁兒告訴自己，不能和憋太久，已經快憋出病的人計較。
【其實是因為臨音她打不過，而且在打架方面他從來不讓她。】
【說是為了讓她進步的更快，清晰的認識到自己的水平在哪裏。】
呸！這讓昭月氣憤不已的同時，又深深認同着。
“要不要比一比？”鞋尖都踢髒了的臨音向某仙發起了邀請。
昭月脫口就是拒絕，“不要！”
“你不會怕輸吧？”
“哪兒能啊，我是擔心你的傷。”
昭月一副‘看我如此溫柔體貼’的樣子。
但看臨音身上的糊糊都快乾了，一愣...突然冒出一個詭異的想法，“你不會打算...”
“就這麼回去？”不是吧不是吧，北境軍主帥居然有這種幼稚低級又不為人知的嗜好。
臨音停下動作......過了好一會兒，才幽幽的說了句，“手疼。”
“......”昭月完全不相信。
對上她微向後傾，斜視着自己的眼神，臨音無奈的補了句，“面和多了，手酸的很。”
昭月：......感覺他想擺我。
明明念力都用不上就能解決的事兒，還什麼手酸？
不過是想使喚她罷了。
“那你過來些”想是這樣想，昭月還是浸濕手帕，擰了擰水，一點一點給他擦去衣上臉上的糊糊。
仔仔細細的，就像照顧吃飯吃得到處都是的小孩子一樣。
朦朧的夜色里，有螢火蟲翩翩飛舞，趁着河風停停走走，甚至膽大的擦過髮絲，帶起一陣細微的癢感，與臨音越來越快心跳與脈搏交織在一起。
這種想撓又撓不到的感覺，一直癢到他心尖上，讓他指頭都變得麻麻的。
“也不知道你為什麼對下廚有這麼大興趣”最重要的是，幾百年如一日的難吃至極，毫無進步。
臨音頓了一下，想說什麼又沒說。
好不容易強行將心跳脈搏平復下去，偏偏又因為她牽着自己的手又輕又柔擦掉白點而亂了起來。
可――
感受着昭月一點變化都沒有的呼吸，他把想說的話又藏在了心裏的某個地方。
“阿魚”
“說”擦到左手袖口處，昭月連着洗了好幾次帕子才給他搓乾淨，連帶着力氣都大了幾分。
“嗯？”某人覺得她越來越好看，昭月卻覺得自己像個用抹布給‘精美瓷器’擦灰塵的老嫗。
他不是有潔癖嗎？居然能忍受自己臟成這個樣子。
肯定...就是想使喚她！
抬頭看到臨音猶豫的眼神，還大大方方地拉着他轉了個身，“你想問什麼就問啊。”
“你也是可以，背後都能沾上”真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呵......聽着昭月坦坦蕩蕩的語氣，臨音倒覺得是自己狹隘了，隨即放寬心，“沒什麼，我只是想說九頭妖鳥”
“你不用安慰我。”
臨音：額......我不是想安慰你。
完全誤解了臨音意思的昭月繼續說，“共工掌握了真正的不滅之道，祂在九頭妖鳥妖靈里養了那麼久。”
“保不齊教過他點什麼，就算沒有，我們現在也沒有多餘的力量去對付西荒。”
“所以呢，要殺他，現在還不是時候。”
“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西山軍早日壯大，徹底在西境站穩腳跟后，再聯合西海動手。”
“我已經跟崇玉說過了，到時候他不跟我搶，你也一樣。”
“我一定要親自割他鳥頭！”莫說九頭妖鳥給她留下了童年陰影，讓她一見紅色就心裏發怵。
就說他千百年來專挑水族捕殺，愛好吞食同類增進修為這兩點，想殺他的仙族神族排起來也得繞東海五圈，她可得提前給親戚朋友們打好招呼。
“......”臨音沉默半晌。
很好，整段話聽完，他覺得這跟自己想親耳聽到的答案也差不多。
只不過有些不對味兒而已。
當然，問題不大。
“行，我不上，你上，誰敢跟你搶這個功勞我就揍他。”
“嘿”昭月開心了，“崇玉也是這麼說的。”
【崇玉原話：行行行，給你給你，打一輩子仗吧你】
“但這樣，也同樣給了九頭妖鳥壯大的機會”雖然知道無法避免，但如果能再想辦法削弱一下九頭妖鳥，將來應該會少很多麻煩。
“哦？文宸仙上有何高見？”總算全給擦乾淨了，昭月那叫一個累。
把手帕淘凈，抖抖水，上面兩隻原本在較勁兒的蛐蛐都變得無精打采。
但這樣還不夠。
臨音轉過身來，看着昭月抓着手帕一角在手裏轉圈圈，“你覺得並封真的會和九頭妖鳥合作？”
“合作談不上，頂多相互利用而已”而且是在九頭妖鳥展現出足夠的實力之後。
臨音聲線裏帶了些許明快的笑意，他也是這麼想的，“但並封一定會讓九頭妖鳥覺得，他們的‘合作’是平等的。”
“嗯”昭月深有體會地點點頭。
這完全是並封做得出來的事，“不過，有件事我很好奇。”
“你是指兩極瓶？”
“對”昭月停下轉帕子的動作，上面的兩隻蛐蛐‘看起來’已經暈過去了，“如果共工真的對並封及北荒妖眾那麼重要，他們不應該到現在都不出手。”
看昭月把帕子捏在手裏認真分析的模樣，臨音莫名瞧出點兒大家閨秀的端莊優雅。
果然，他現在看她，美貌加成是越來越重了。
“除非，他們對共工的推崇都是假的。”
“這不可能”臨音當即否定。
“那......”
昭月提出第二個可能性，“兩極瓶里裝的是共工的殘魂和元神，這是毋庸置疑的。”
“他們既然一心想要共工回來，那按常理，斷然不能任由兩極瓶落入我們手中。”
即便共工的元神與殘魂打散了都能重聚，但只要祝成或者穀神好好把兩極瓶藏起來，並封他們也沒轍。
“所以，並封應該在脫險后的第一時間就發起反擊，把兩極瓶搶回去的。”
臨音，“但他偏偏沒有。”
“莫不是...他覺得難度太大，直接放棄了？”昭月說完自己立馬覺得在放屁，“不對。”
“難道......他們根本不怕兩極瓶落到我們手裏？！”
昭月被這個猜測嚇到了。
“嗯”臨音卻毫不意外地應了聲。
轉身面向閃着幽幽光點的密林，背對浣水，“或者說，他們要的，就是兩極瓶落在我們手裏——”
“霜寒星官”
“嗡嗯，嗡嗯......”四下寂靜，唯聞蟲鳴。
邪風襲來，掠過地面，便生出一片片刀刃，就像從土裏長出來的草，俄頃竄到小腿高。
“轟！”昭月抬掌一抵，淡藍色靈力轟然掃向四方，背後浣水波濤涌動，身前刀刃霎時退卻，又在她飛出去后變得更加鋒利。
“......”寒芒與靈力相撞，將昭月盪退回浣水邊上，臨音的身旁。
閃着光的蟲子也在這時布漫此方天地，密密麻麻的，像繁星又像漂浮在空氣中的粉塵，詭異得人背心發涼。
本應該回北荒的霜寒星官從容淡定的置身其中，站在密林里看着臨音，“仙上應該裝作不知道的。”
話音剛落，漫天螢光化作火球咻咻咻掉落，與長成刀林的鋒刃錯落不歇攻擊昭月。
“砰！”昭月右手轉個手花一抓，向藤蔓一樣刺過來的鋒刃就被抓碎一大半。
左手一揮，擊退隱藏在火球與鋒刃間的妖氣。
再回首一斬，“咔”將浣水裏的暗箭盡數斬斷，順勢一掀，反飛射周圍。
“啊！啊！”短暫急促的痛嚎之後，密集的火球更急更猛的砸裂在昭月與臨音頭頂的屏障。
聽着噼里啪啦的驟響，從剛才就沒動手的臨音站得與昭月再近一些，“你要保護我。”
“嗯？”昭月滿腦子的疑惑。
但她也沒思考那麼多，一把抓緊臨音的手腕，旋身而起，“那我們得先抓住他。”
隨着他們一起，浣水陡然增長，穿過漫天火球，再嘩啦落下！
“哼，愚蠢”霜寒極盡鄙視昭月的招數。
冰系術法比水系術法更勝一籌，用水來攻擊他，不就是給他送武器嗎？
“呲......”霜寒食指輕輕一點，水幕瞬間被凍住。
昭月和臨音也被困在厚厚的冰層之中，於半空停滯不動。
“我今天就讓你看看，什麼才是真正的控水術”霜寒踏冰而上，離他們越來越近，一路封凍得空氣都開出霜花冰紋。
在血液逐漸結冰的過程中，昭月一個蓄力，爆開周遭冰層，一面護着臨音，一面與霜寒過招。
遊走的寒光劍芒將草木魚蟲都凍住，碎落滿地的冰塊無論大小，都有極其平整的切割面。
“噹！”在錚定震斷霜寒的劍之後，昭月也被反力彈飛老遠。
但比起從執劍的右手，到整副軀體都裂開的霜寒，她的狀態實在好太多。
“嘭！”霜寒碎了一地，卻沒有流一滴血。
反倒是像冰雹一樣，在碎冰上又鋪了一層白白圓圓的珠子，弄得昭月都沒有地方落腳，只能凌空幾劍，以劍氣掃盡阻礙。
這一掃地上多了數道溝壑不要緊，要緊的是氣溫驟降，降到石頭也凍裂，昭月都覺得快要被冷死的那種。
“阿魚，盡全力護我”臨音很是吃力的外放護體仙氣，明明很緊張又裝的很輕鬆。
昭月表情一凝，挽住臨音的胳膊瞬行而去......
十幾瞬之後，原本應該遠離浣水的兩人又回到浣水邊上。
昭月當即聚個靈力罩將臨音保護起來，然後在霜寒出現在密林里時就動手砍了他......
看着漫天的螢火與須臾破土而出的刀鋒，昭月有些靈力不濟了。
“這？！”這是一場完全超出她認知，但又不能停下的無盡循環。
她只能一邊與再次復生的霜寒打，一邊看看什麼書都讀的臨音有沒有辦法。
臨音搖搖頭，此刻的他宛如一個什麼都不會的病秧子，只是雙目緊閉，一副極不舒服，隨時都會暈倒的樣子。
深覺這樣下去，她和臨音真會完蛋的昭月，乾脆‘手忙腳亂’起來。
“嘭！”沒一會兒，她就因為速度慢了半瞬，被霜寒一腳踹進了浣水。
然後嘩啦一浮，起到一半，腰部以下與雙手就全被凍住。
岸上的臨音也因靈力罩被凍得與外界隔絕了空氣，虛弱的蹲在了地上，大概再一會兒就會窒息而死的那種。
昭月運力一掙，“噌！”無數的尖刀利刃立即對準了她，讓她想動也動不了。
感受到從腳底板竄上來的寒意，昭月終於體會到了控水術的真諦。
真的是......太棒了！
“呃......”隱匿身形的霜寒直接驅着一根一米長的冰錐刺入昭月的心臟。
確認有靈力如流水般瀉出后，他才出現在冰面上。
岸上，臨音被困在一個‘冰蛋’里，呼吸與龍氣都弱到微不可察。
“呵，不過如此”看着昭月的生命不斷流逝，霜寒直接照她頭踩了下去。
“咔啦！哈......”
昭月腦袋‘碎裂’的那一刻，霜寒心裏爽翻。
連腳上的血渣都變得美麗至極。
然後他就聽見.......
“呵，不過如此。”
霜寒面色發青地轉過身，昭月正抱着手，歪着頭看他。
臉上的表情一派天真自然。
“......”霜寒當即一掌劈過去，劈到一半，才全發現渾身沒了力氣。
昭月單手破了‘冰蛋’，順勢攬住虛弱到不行的臨音，氣定神閑看着霸氣無比的攻擊剛到面門前就熄了下去。
囂張中又帶着鄙夷地挑了挑眉，“什麼真的假的，不過如此~”
“嗯”虛靠着昭月的臨音平靜地點了點頭。
“啊！”受了奇恥大辱的霜寒面目猙獰的一奔。
“嘩！”被無情拉回解封的浣水之中。
然後一咕嚕咕嚕的下沉之後，劇烈的撲騰起來，“救...命......救命啊！”
“救我...快救我......”
“......”昭月的表情凝滯在臉上。
腦子短暫空白之後，與臨音對視一眼。
聽到了彼此的心聲：他，居，然，不，會，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