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龍戰於野（十一）
第六十章：龍戰於野（十一）
此時的柳暉站在定城門樓之下更是焦頭爛額，因為剛送走了雷氏兄弟才過幾日，戧效和狄荒也拿着關碟帶着林清瑤剛過了定城。
“老爺，這就是那個把安崇覺西線打爛的戧效？”
“怎麼，不像？”
柳暉心中煩悶，沒好氣的說道，但老僕卻是熟絡慣了，接著說道：
“是不像，鬍子多了點，人也太壯了，總之不夠英氣。”
柳暉懶得理他，而他卻繼續說道：
“西線作戰一直失利，那個戧效出馬僅憑三萬人用了半個月就接連收復酈雲、陽甸兩城，致使西線幾乎崩潰，實在匪夷所思！”
聽到這裏，柳暉瞬間兩眼放光，轉頭說道：
“不要聽那些謬傳，戧效支援西線的確只帶了三萬人不假，不過還有胡老將軍和顧長章的配合，即便如此，此戰之籌謀佈局也是前所未有！因為他所擊潰的也不止是安崇覺的西線的防守，還有酈雲方向的岳陽梟！”
“哦？”
老僕雖然年事已高，對於此事也十分好奇，柳暉繼續說道：
“戧效首先並未直接與安崇覺對敵去攻打安崇覺負責的陳昌、陽甸兩城，而是直接從兩城中間穿入雲州腹地從後方攻打酈雲，岳陽梟此時正與陳琳對峙，僅在南、西、北三面設防，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有人從東面進攻，待到南北方向守軍回援，戧效已然從東面入城，而陳琳也趁機兵分兩路從南北方向進攻酈雲，岳陽梟瞬間丟失了三門，整個酈雲被一分為二，但是戧效卻突然放棄東門返回，馳援酈雲的安崇覺被戧效伏擊大敗！”
“這安崇覺也太不小心了！”
老僕不禁笑道，而柳暉卻不以為然的說道：
“我等事後而觀自然覺得是安崇覺不小心，不過就當時而論誰又能想到，戧效會放棄即將到手的戰果，誰又能想到自己會在家門口被伏擊呢？即便他有所防備，酈雲卻是他必須要救的，所以這個虧安崇覺無論如何都要吃的！”
“說的也是，後來又如何呢？”
老僕被吊起了興趣，繼續追問道，柳暉也不賣關子，繼續說道：
“安崇覺以極大的戰損衝破了戧效的伏擊，戧效卻並未追擊，放任安崇覺來到了酈雲城下，此時的安崇覺才感覺不對，戧效明明可以追擊卻沒有追擊，當即篤定戧效伏擊他的目的並非是要截斷酈雲的援軍，而是為了消耗援軍的兵力，因為一旦兵力被消耗便無法分兵，這樣戧效轉頭再去攻取其他地方便無了後顧之憂。”
柳暉突然蹲下一邊以手畫地一邊說道：
“彼時陳昌雖然空虛，卻緊臨琅陵，若配合附近的西路軍猛攻，的確有希望拿下，不過琅陵的主力和駐守陽甸的鄭之儀絕不會放任不管，動作稍慢就會腹背受敵，即便拿下，在琅陵與陽甸的夾擊之下也很難固守。而陽甸有鄭之儀帶重兵防守，以戧效不足三萬的兵力長途奔襲，則根本不可能攻取陽甸，這樣看來，戧效的動嚮應該只有一個。”
柳暉略微停頓，畫地的手指陡然拐向東南方向，在沙地上勾出一條粗長的划痕鄭重說道：
“那便是向內去攻打滄軍位於後方的糧草大營！”
“等等！三城之內就有五六座城池，戧效怎麼會知道糧草大營的位置？”
柳暉扭頭看了看疑惑的老僕，收回手指繼續道：
“話雖如此，但彼時的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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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戧效的表現，誰敢說他不知道位置呢？”
老僕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
“這個戧效還真是人才，這麼短的時間就可以獲悉敵方糧草大營的位置！不過安崇覺僅憑這點信息就能推斷出戧效的動向，真是棋逢敵手！”
柳暉隨即點向代表陽甸的那個圈繼續說道：
“於是安崇覺急令鄭之儀率軍馳援糧草大營！”
說著便再次將沙地劃出一道鴻溝，與之前所划的戧效行軍路線匯聚。柳暉這樣以手畫地的講解讓老僕沉浸其中，早已忘記了結果，也忘記了這兩方博弈的其中一人剛與自己擦身而過，滿臉擔憂的說道：
“這樣或許可以趕在糧草大營被攻破之前救援，即便大營被破，能將戧效截殺，似乎也是值得！”
柳暉微微一笑道：
“確實值得！”
隨即抬起手指在戧效的的行軍路線上畫了一個大叉，緩緩說道：
“但是戧效並未繼續往裏攻打糧草大營！”
老僕頓時滿臉驚異，大聲問道：
“那去了哪裏？”
柳暉無言淺笑，只是將手指再次陡轉，從安崇覺被伏擊的位置一路畫向西北停在了陽甸。
“高啊！此時陽甸正好空虛！”
一向穩重含蓄的老僕瞬間跳了起來大聲喝彩，噴出的口水在夕陽的映襯下竟折出一道彩虹，而柳暉似乎是蹲的累了，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在衣襟上擦了擦手說道：
“所以，戧效到底是否獲悉道糧草大營的位置，誰也不知道！不過這樣的人若繼續留在聯軍，南征之事也並非無望。”
此時的柳暉雖然滿臉笑意，而眼中卻是無盡的惋惜，惋惜南楚的鬧帳回軍，惋惜段千鐘的強過定城，惋惜雷氏兄弟義無反顧的卷進那場死局，惋惜戧效等人為了心中的正朔寧可前功盡棄，更是惋惜這一代翹楚，明明如此優秀，卻依然要被這個時代裹挾，生死難料！
柳暉看着那三人遠去的背影，憤恨的說道：
“慕容元奇！龍已入海！我柳暉倒要看看，你可有這屠龍的本事！”
臨州軍駐紮在歸化城外已有三日，中軍大帳的主位上，坐着一名四十齣頭的男子，正低頭看着案上的地圖，男子五官稜角分明，雖然已過不惑，卻依然能從眉眼看出年輕時的風采，即便着甲，也能明顯看出並非武力見長，而身側則有一名十歲出頭的稚子，半趴在案上對着地圖指指點點，男子也不計較。僅從長相便知，他們多半是父子關係。不過這兒子的長相卻比父親更為俊秀，突然斥候跑進大帳跪下說道：
“報，我軍東側十里，突然有一支二百餘人的騎兵駐紮，看裝束應該是……雷州騎兵……九……九朝亡靈！”
男子聞聽突然站起，低頭看向地圖喃喃說道：
“九朝亡靈怎會捲入此事！”
而一旁的稚子卻一臉興奮的說道：
“九朝亡靈！聽說他們接敵專斬將領，鎮國公會來嗎？”
男子摸了摸兒子的頭黯然說道：
“鎮國公已經去世了，不會來，不過鳳西辰公子應該會來。”
“鳳西辰公子！我可以見到嗎？”
“那我就帶你去，不止是西辰公子，這次還能見到令清先生！”
男子說著蹲到與兒子等高，輕輕扶著兒子的雙肩，而稚童聽到令清先生，更是驚喜的說道：
“令清先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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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帶上晴雨帖！”
“不用，到時我請先生再給你寫張新帖！”
孩童更是開心的跑出中軍帳，剛掀開帳帷便撞上一名頭戴裘帽的中年男子，男子趕忙扶住稚童防止後者跌倒，而稚童卻一把打開男子伸出的手，隨後撲通一聲跌倒在地，抬頭斜眼看了一眼中年男子費力爬起跑出帳去，而他的父親將一切看在眼裏也不作任何錶示，尷尬的裘帽男子訕笑說道：
“衛漾似乎不太喜歡我嘛！”
後者不動聲色的坐回中軍案前，冷冷說道：
“慕容先生，如今看來，不喜歡你慕容元奇的，何止漾兒！”
慕容元奇陡然一愣，隨即釋然道：
“都說你衛寧方隨性不爭，看來你也非但不是不爭，還是個大爭之人！”
“在下這些年的確不太爭氣，幸得聶牧抬愛，才擔任主帥東進勤王，不過慕容先生既然想在我宗地攪起風雲，那我衛晉也奉陪到底！”
慕容元奇看着前方這個叫衛晉的人，竟生出了一絲畏懼的感覺，慘淡一笑道：
“元奇不敢小瞧宗人，哪有一本萬利的買賣，所以插手此事開始！就沒有打算置身事外！”
衛晉早料到慕容元奇會如此應對，冷冷說道：
“那就讓你們夷人準備好命！我倒要看看，這一代的脊樑你能打斷幾根！”
對於這樣的結果，慕容元奇先前是沒有預料的，他沒有料到柳暉和朝煦見他第一面就動了殺心，也沒有預料到，衛晉也會一下猜中是他在暗中攪起風雲。而已過不惑的衛晉顯然比朝煦更加謹慎，也更加狠辣！當著慕容元奇的面叫來了大軍中所有的將領頒佈軍令，卻並不是攻打歸化的安排，而是以臨州發現大量隱諜為由把幾乎所有的作戰將領調回臨州，只留下主要的統兵將領，做完這些安排的衛晉對着慕容元奇陰鶩一笑，隨即說道：
“早聽說夷人驍勇善戰，如今我軍猛將都被調回臨州維穩，我軍雖眾，卻有兵無將，慕容先生可否從夷地調用猛將五十名以填補我軍突敵之力？”
慕容元奇對於衛晉的反擊雖然頭疼，卻也不得不承認這是極為高明的安排，如果說慕容元奇的借刀殺人是陰謀，而衛晉的借刀殺人就是明顯的陽謀，這樣的理由雖然拙劣，在聶川那裏卻極易得到支持，而慕容元奇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得答應。
此時又有一名斥候來到軍中，瞥眼看到慕容元奇也在，眼中滿是戒備，猶豫了一下還把頂到喉嚨的話憋了回去，讓站在一旁的的慕容元奇一陣苦笑，衛晉卻並不在意的說道：
“但說無妨！”
“歸化城東五里，李績率三萬中州軍集結。”
得到衛晉的允許，斥候也乾脆說出情報，而衛晉卻十分玩味的對慕容元奇說道：
“這李績……也是先生的手筆？”
慕容元奇卻連連擺手道：
“這可不是，想必是琢玉郎柳光赫的安排，不過不必擔心，這三萬中州軍當是威懾，不大可能會參與戰事！”
衛晉微微點頭，隨後說道：
“那明日天子嶺議事慕容先生也不必參加了，咱那尊主年輕氣盛啊！若對你動了殺心，晉不善弓馬，可護不了先生！”
“恐怕對元奇動了殺心的，不止陛下吧！”
慕容元奇依然滿臉的雲淡風輕，衛晉卻也不可置否的說道：
“先生所圖過大，殺身之禍在所難免！”
（本章完）